第五十四章 圍殲

早上7點,日軍果然從江橋左翼方向向三間房進攻。步兵三旅的李青山團、蘇炳文步二旅的吳德林團在大官屯、小新屯防守最先遭到炮火的猛烈攻擊,一片赤生樺樹林被炮火削去一半,炮火仍然不斷線地砸下來。敵指揮官料定守軍一定會把部隊隱蔽在這裏。而趙曉峰則給日軍一個錯覺,偏不在樺樹林裏築工事,所以,日軍雖然炮火猛烈,守軍的傷亡並不大。

侵犯李青山團、吳德林團左翼的日軍是鈴木旅團。

鈴木旅團長剛從吉林調至江橋前線。不久前,他率部隊不費一槍一彈,占領了吉林全境,熙洽的吉林守軍全部投降了他。他傲氣十足,“亞細亞”軍隊如此軟弱無能,連讓他拋卸彈藥的機會都沒有。

很是遺憾,江橋之戰打響了,他那種用敵人的血、士兵的血鋪向高升進晉的野心更加膨脹起來。他多次向本莊繁請求增援江橋,他要在最高司令官麵前顯示一下自己有多麽多麽多的雄才大略。但本莊繁卻讓他在吉林按兵不動。直到多門吃了敗仗,才把他調到前線,配合多門與守軍作戰。

接到進攻左翼的命令後,鈴木率領不要命的旅團,嗷嗷叫著猛撲過來。

在前沿陣地的吳、李兩團見鈴木旅團來勢凶猛,立即命令部隊避其鋒芒,邊打邊從兩翼後退。

鈴木騎著高頭大馬握著指揮刀,見守軍沒有較量幾遭就退下陣來,心裏很有些瞧不起多門師團長:就這樣一支穿得破破爛爛,持著長槍短刀的部隊竟然能讓幾萬部隊栽在他們手裏?

“蠢豬!”他心裏罵了一句。

鈴木得意忘形,緊迫不舍,一時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絲毫沒有察覺出守軍在“誘敵深入”,犯了軍事上的一大忌:“輕敵”。

守軍在日軍的追擊下,似乎潰不成軍地退到一個隻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參謀提醒他,守軍是不是有詐,建議他命令停止前進,派小分隊搜尋再進不遲。

鈴木哪裏聽得進去?三間房是江省部隊集中地方,拿下了三間房幾乎就拿下龍江,那馬占山還不是甕中之鱉,手到擒來?有這等好事,他豈能讓多門拿了頭功?他命令部隊炮擊,然後猛撲過來。

吳、李兩團按照趙曉峰的部署在三間房左翼布下天羅地網,部隊埋伏在沙丘、蒿草、溝壑、民房之間嚴陣以待,隻等吳德林團長一聲命令。

吳、李兩團士兵眼睛盯著毫無戒意的日軍,近得能看清他們一副副得意而變形的猙獰的臉。一麵挑在刺刀上的膏藥旗幾乎擋住了一個士兵的臉,但沒有命令決不能開槍。

日軍全部進入網內,突然,“噠噠噠”一串槍聲,兩側伏兵拉響了土路上的地雷,頓時火光衝天,一片鬼哭狼嚎。隨即,中國軍隊如離弦的箭,衝人敵群,刺刀和子彈同時發揮作用。如天兵天將,把個不可一世的鈴木旅團攔腰截了三段。鈴木旅團處在守軍包剿之中。那些剛才看到的萎萎縮縮的中國士兵頃刻間變成了雄獅,變成猛虎,個個刺刀見紅,槍槍見血,鈴木旅團的兵卒頃刻間死傷六七百人,若不是鈴木指揮撤退的快,恐怕會被全鍋端了。

敗將鈴木逃回泰來縣城,向多門師團長報告,隱瞞自己驕兵敗陣,反而把一切罪責推給並沒有參加主攻而擔任右翼策應的張海鵬身上,說他不戰而退,致使他的旅團慘敗。張大麻子渾身是嘴也辯不清楚。

11月中的嫩江平原已是嚴寒的冬季,然而通向三間房另一段土路上充滿熬戰前的煩悶和燥熱。

在鈴木進攻三間房左翼時,多門師團第6聯隊長濱本大佐,奉多門命令從正麵進逼三間房。騎在高頭戰馬上的濱本停立於沙石公路上等待著情報人員偵察馬占山守軍的動向。他再也不犯傻了。

江橋戰役之初,他的慘敗就敗在他的狂傲和輕敵。他沒有把江橋的守軍放在眼裏,他自信堂堂的關東軍聯隊長,武器精良,又有武士道精神灌輸出來的英勇善戰的士兵,綠林出身的馬占山如何能阻擋住?馬占山的黒軍不僅僅把他的部隊用炮火和血肉攔在了橋南,而且幾乎讓他做了多門軍刀下的鬼魂。有了這樣的教訓,他對黑龍江部隊的每一步進攻都采取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方針。

所以,在他接到多門進攻命令時,並沒有快速進攻後撤三間房的馬占山部隊,他沒那麽傻。他心裏嘲弄般地罵著諷刺他的鈴木旅團長:“混蛋,真希望你能活著回來!”他下達的命令是搜索前進。

這時他的偵察隊長滿臉是血,淒淒慘慘地衝到他的馬前,一種不祥的預兆閃現在他的腦際:“混蛋,本田呢?”

八個士兵抬著四個血淋淋的麻袋放在濱本眼前,倒出了八個日軍軍人的腦袋.

濱本歇斯底裏地喊叫著:“混蛋,怎麽回事?”

偵察隊長懊喪地解釋說:“我率隊趕到槍聲激烈地段,馬占山部隊已經撤走了,在路上就看見這堆人頭,本田就在裏麵。”

濱本大喊大叫指揮部隊追擊,他被本田那雙瞪大了的恐怖的眼睛激怒了。

日軍騎兵被守軍誘進了包圍圈,後撤的守軍突然離開大路,消失在赤生樺樹林裏,日軍失去了攻擊目標,正在搜尋,守軍步兵兩個團卻占領了優勢地形,機槍、炮火一齊射向濱本聯隊.

濱本聯隊後撤無令,前進不能,困在沙土飛揚、子彈橫飛的土路上,他立即派人向鈴木請求支援,稱與馬占山主力部隊相遇,鈴木立即命令高波騎兵聯隊增援以打垮黑龍江守軍。

高波聯隊立即向濱本聯隊靠進,以解救濱本於守軍的炮火進攻中。進人戰場外圍,聽激戰雙方的炮火並不強烈,而多是朝濱本殘部進攻的中國士兵的槍聲,他放下望遠鏡內心疑惑:“是不是濱本被殲滅了?”

高波預感不妙,策馬要撤,一隊日軍跑來,個個灰頭汙麵,高波厲聲喝道:“出什麽事了?”

一軍士遞給高波一個紙條,這是濱本送來的急電:

早知你部增援上來,卻遲遲不見援軍,而黑龍江部隊傾力圍攻。由於我軍地理不熟,又是孤軍作戰,無法展開各兵種優勢。現在身邊隻剩下九個士兵和一部已損壞的電台,子彈數十發,其餘官兵全部傷亡。望你速來救我。

高波手心出汗,腦袋卻相當清楚,與其坐以待斃,何不趁守軍沒有合圍撤退。

高波把濱本的字條團了一團扔在地上,對參謀長命令說:“黃昏時刻,守軍定有埋伏,快後撤!”

撤已經來不及了。騎一旅吳鬆林旅長親率部隊把大興站至江橋一段所有後路堵住了。

今天一大早,趙曉峰與馬占山就率金奎壁參謀處長乘汽車到前方視察,對衛隊團團長徐寶珍給以嘉獎。他進入在昂昂溪中間的指揮所裏,正在指示收容補充事宜。副官唐鳳甲就笑吟吟跑過來:“馬將軍,中央來電了!”

馬占山接過電報,心中驚喜。原來,馬占山自從擔任代主席開始,就果斷地在江橋阻擊了日本人,使驕橫日軍付出上萬人的慘重代價,全國各大報紙紛紛登載馬占山抵抗日軍於江橋的消息,蔣介石鑒於全國各界壓力,通電嘉獎馬占山:

馬將軍占山,自擔任代理江省主席、江省軍事總指揮以來,親臨陣地,威聲傳播,中外交推,捍衛省土有功,特致電嘉獎。與此電同時發來了北平張學良副司令行營電令:

委馬占山為黑龍江省政府主席、東北邊防軍駐江省副司令長官,所有駐江軍隊,一律歸其節製指揮,並全權主持軍政。

從此之後,馬占山的聲望蒸蒸日上。

兩份電文令馬占山心情難以平複,他的抗日行動終於得到中央的承認,他眼睛閃著歡愉的亮光,突然大聲歡叫著:“請吳旅長到我這裏來一趟!”

通訊員噔噔地跑出門,坐上馬占山的汽車向大興北駛去。

吳鬆林將軍在駐江軍隊中素有鐵騎之稱,訓兵有方,他有兩個團,薩力布團、劉斌團,江橋血戰前,馬占山又把綏化保安騎兵大隊編為他的第三團,並給他配備了捷克式輕機槍50多挺及相應的子彈。在國民黨的隊伍裏,誰都知道,有了部隊就有了實力,就有升遷的機會,而馬占山以國家為重,並沒有去為自己打小算盤而把綏化保安騎兵大隊劃進自己直屬的勢力範圍,很令吳鬆林敬重。所以,江橋血戰一開始,他就把他的主力團薩力布團派往江橋參戰。

吳鬆林火速趕到馬占山、趙曉峰所在的昂昂溪中間臨時指揮部。馬占山笑道:“吳旅長,你的機會來了,日軍從昨夜我們撤出大興陣地後,已經在大興站一線集結了大批步兵,他們隻顧前線作戰,毫無戒備。所以,我想讓你去收拾他們一下。”

吳鬆林一聽來了精神:“馬主席料事如神,我們反攻大興陣地,殺他們步兵,毀掉彈藥輜重車,切斷他們後路,還怕他們不收兵?”

馬占山點頭稱是:“就是這個意思!”

金奎壁補充說:“吳旅長,咱們那邊還有偵察班隱蔽在車站西樹林裏,敵人具體部隊他們清楚。張海鵬的一個投誠的副連長知道彈藥車在什麽地方。”

吳鬆林旅長急於上前線奪回大興站,被趙曉峰笑著阻止了,他附耳說了幾句,吳鬆林大笑:“看好吧,趙司令!”說完,咚咚地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