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路隊伍如此快竟然被發現了,戰場上的事態發展風雲變幻無法預料,楚盡忠命令一支小隊迅速進行掩護,日軍將領尚未進入六十毫米迫擊炮最佳射程三百公尺之內,此時的正麵戰爭完全是毫無意義的犧牲。

在楚盡忠率領的士兵與日軍部隊打了個照麵的瞬間,日本士兵臉上表現出了一種扭曲的表情,或許是對這種表情太過陌生而導致麵部扭曲——在南京城內這麽多天以來,肆無忌憚的虐殺讓他們遺忘了恐慌這一情感。

身披勇字背心的先頭部隊完全沒有任何武裝,大和民族毫無由來的自傲在此時成了一種自己狠狠抽自己嘴巴的譏諷,日本兵們保持著滑稽的姿勢,瞬間第一個出現在腦海之中的想法竟然隻剩下了逃跑。

得到楚盡忠命令的隊伍有條不紊地尋找工事掩體撤退,卻發現楚盡忠本人凝視著遠方,腳步巋然不動。

在層迭的人牆之後,楚盡忠看到了騎著高頭大馬的日軍將領,不僅如此,一條破損的軍旗映入了楚盡忠的眼簾。

與被軍曹耀武揚威掛在槍上的日之丸不同,那麵軍旗極其突兀,尺寸與近乎正方形的陸軍禦國旗相差甚多,除了邊角的破損外,甚至還有被燒灼的痕跡,即便如此卻仍舊被護旗兵高舉在前。

除了旗麵上的日之丸以外,十六道旭日光芒環繞在日之丸周圍,這個數字取自天皇家紋——日本皇室酷愛的**,對於皇室來說,隻有這種十六瓣**紋才能凸顯出專屬皇室的這種**是如此高貴。

黑色烤漆旗杆支撐著旗麵,而真正吸引楚盡忠注意的,是旗冠上的鍍金三麵體十六瓣菊禦紋章,和圍繞旗麵的金色繡線、紫色流蘇。

說起日本軍旗,種類繁多,楚盡忠無法理解日本人的審美,將尿布般的東西作為軍旗也就算了,偏偏還要設計出各種不同款式類型的尿布,海軍旗幟與陸軍旗幟相差甚多,因日本陸軍的創建乃是對法國陸軍創建模式的模仿,腦容量不足的日本人自然連軍旗配發也模仿了歐洲人的模式,其聯隊旗僅配發給成建製的陸軍連隊,陸軍聯隊旗由天皇親授,乃是海軍所無法享受的。

在跳著招魂舞的千人隊伍之後,第六師團和第十六師團的隊伍排著八列縱隊,由寬敞的中華門外列隊而來,為首的是四個旗手,手中舉著的便是令他們倍感榮耀的陸軍聯隊旗。

手中的陸軍聯隊旗雖然已經破舊不堪,除了貼近旗杆部位下方,以白布縫製標誌的部隊番號之外,旗麵破損幾乎無法辨識,但這卻恰好證明了這支隊伍的榮譽,不管旗麵在不在,隻要象征天皇禦駕親征的旗冠和流蘇還在,陸軍聯隊旗就不需替換,仍代表著一個部隊,旗幟越是破舊則證明部隊越是身經百戰,聯隊旗在則編製在,聯隊旗無則編製裁。

由此則不難理解為首旗手臉上的自豪之感,即便他們仍不知道自己臉上那份洋洋自得早已被楚盡忠看在了眼睛裏。

如果楚盡忠沒記錯的話,日本投降時仍有七百多萬兵力,可他國卻從未得到一麵陸軍聯隊旗,倒不是說這些小短腿們有多麽驍勇善戰,而是以切腹自殺保存榮譽的日本人,對待軍旗也是如此,一旦遇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戰局已經無法扭轉之時,指揮官有權下令軍旗奉燒,向來損人不利己的日本人就是利用這種自己拿不到也決不讓別人得手的無賴精神,保存了他們所謂的“榮譽”。

陸軍聯隊旗最大的秘密似乎就在它的旗杆上,黑色烤漆旗杆之內藏著兩枚硫磺彈,身為旗手和護旗隊伍,一旦上級下令軍旗奉燒的時候,便立刻用硫磺彈引燃軍旗,以免落入他人之手,據說還有一個聯隊的蠢貨,聽說戰爭快要失利便手忙腳亂引燃軍旗,誰知戰勢立刻扭轉,再想撲滅的時候,整個旗麵早已經焚燒殆盡。

為首的旗手此時並不擔心這些,雖然還不知道前方跳招魂舞的隊伍為何突然放慢了速度,但是在此時此刻的南京城,他以日本人不太靈光的直覺認定聯隊旗絕不可能在這個已經破敗的城池內遭遇什麽危險。

這一想法剛剛在旗手腦海中逗留了不過一秒,細微而凜冽的呼嘯聲突然傳來,旗手尚未反應過來,眼前已經有一片血霧炸開,一道血痕已經在他眉間緩緩流下,兩側的旗手目不斜視地前進,直到聽到身後的怒喝,這才發現舉著聯隊旗的旗手居然已經眉心中彈。

那麵殘破的聯隊旗隨著他的倒下,而落在地上,旗杆敲擊在旗手的額角,粘稠的血液沿著紫色流蘇鋪展蔓延。

子彈由正麵射入,穿過前排的僧侶和上千名跳著招魂舞的士兵,就這樣直至隊伍中央,說百步穿楊似乎也不過分?幾名日本兵環顧左右,那表情說是惱怒,卻更像以惱怒來遮掩內心恐懼的弱犬,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子彈讓他們陷入了恐懼的泥潭,前方的衝殺聲卻打斷了所有的驚慌失措。

似乎是楚盡忠的那一槍喚醒了先頭部隊,趴在廢墟上的楚盡忠直取日本陸軍旗手的性命,然而這還僅僅隻是一個前奏,盡管楚盡忠的行為有駁於最初不顧一切掩護六十毫米迫擊炮衝入有效射程的作戰計劃,但是既然已經被日軍部隊發現,何不讓日本人嚐嚐看手無寸鐵任人殺戮的感覺?

更何況,楚盡忠的目標,是那麵日軍陸軍聯隊旗。

如果說在日本人裏,一定要挑出來一個讓楚盡忠不那麽討厭的,他或許會選擇西鄉隆盛,如果不是西鄉隆盛軍在西南戰爭中奪走了乃木希典聯隊的聯隊旗,乃木希典也不會在明治天皇崩禦後立刻自裁,畢竟丟失聯隊旗與一名軍人來說乃是畢生的恥辱。

日本人向來喜歡將榮譽與尊嚴掛在嘴邊,就像楚盡忠嘴角揮散不去的蔑笑一般。

“既然聯隊旗就是你們所謂的尊嚴,”楚盡忠自掩體上撤下,牢牢握緊了手中的三八式步槍,沉聲道:“那你們這不值錢的尊嚴,老子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