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內耗(下)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就往西行。
亦非是馬謖無謀少才能,皆因是將帥不和才失街亭。
你連得三城多僥幸,貪而無厭又奪我的西城。
…………
蟠龍縣城內,51師的師部大院內,戲台高搭,鑼鼓喧天,一身諸葛亮裝扮的老生正手持羽扇,頭戴綸巾引吭高歌,不時的引起下麵叫好聲。
在台下擺放著數十張桌子,每張桌子後麵都坐著一群身著軍裝的軍官,看製服有中央軍的,也有晉綏軍的,而那些黑色軍裝的則是幾個地方組建的雜牌團的軍服。
當然那熟悉的黑狗子警服也在其中,這些家夥貌似什麽地方都少不了他們似得,總是出現在讓人咬牙切齒的任何地點。
在大院西側的跨院中,十幾口大鍋一字排開,從城內最好的酒樓登瀛樓請來的廚子正在鍋邊忙碌著,一個個揮汗如雨,忙的手腳不停。
隨著鍋勺碰撞的聲音,一道道名菜出了鍋,在一群馬弁的忙碌下端上了桌,擺放在那些油光發亮的軍官麵前。
空氣中,一縷濃鬱的香氣回**著,讓人們胃口大開,頓時一雙雙筷子沒有絲毫謙讓的下了手,一條魚眨眼間就被分了屍,隻剩下了一副骨架孤零零的放在盤子中。
陳瀚麟,51師的師長,這時候正坐在正對戲台的第一張桌子後麵,咧著大嘴哈哈笑著,不時的拍兩下巴掌,他的身邊坐著的,蟠龍縣城內所有的高層人物幾乎全都到齊了,一個個臉上帶笑,一邊欣賞著戲台上的表演一邊品著佳肴。
“馬勒巴子的,唱的真好!”戲台上已經唱到了**地方,陳瀚麟夜尿急一樣聳動著身體,嘴裏罵罵咧咧的喊道,“賞,打賞。”
兩個馬弁急忙從他身後跑出來,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用紅紙包著的銀元柱,朝戲台上的演員招招手,然後將紅紙包塞到了對方手中。
“謝師長,謝謝師長!”演員高興壞了,急忙彎腰接過,連連鞠著躬。
台下的陳瀚麟高興壞了,他伸手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然後心滿意足的把嘴巴咧到了耳根部。
就在這個時候,在遠處傳來了槍炮聲,聽方向似乎是前線方向,雖然間隔了數十裏,但是依然能清晰的聽到。
陳瀚麟也聽到了,他眉頭皺了皺,鼻子中一聲哼,“奶奶的,真掃興。”
今天是他娶第七房姨太太的日子,所以把這些人集中起來慶賀一下,本來是很高興的事情,沒想到被這槍炮聲攪了興致。
在他身邊是53師的師長耿木,這是個身材瘦長的小胡子,眼神中透著渾濁,一看就是酒色太嚴重了,他這時候開了口,“姐夫,別放在心上,那些小鬼子有258團他們頂著,一時半會到不了這裏的。”
陳瀚麟眼睛一瞪,“他們敢來,老子三個師在這裏,他們來了也是送死。”
周圍的人全都笑了,覺得心裏踏實多了。
現在縣城周圍駐紮著三個師,這麽強大的兵力,估計那些小鬼子肯定會選擇繞道,躲開蟠龍縣城的,至於那些雜牌團的死活,跟這些人沒利害關係,才懶得管他們死活呢。
槍炮聲越來越激烈,似乎前邊打得十分熱鬧,這讓陳瀚麟的眉頭皺了皺。
一旁中央軍711師的師長笑了,他是陳瀚麟的小舅子,不過這小子也是個人才,姐夫娶別的女人,他比陳瀚麟還開心,就好象他娶老婆一樣,“姐夫,用不著這麽鬱悶,不就是幾個小鬼子嗎,諒他們也不敢來搗亂的。”
“是啊,有陳師長和諸位師長在,蟠龍縣城可謂是固若金湯,倭寇想要打過來純粹是做夢。”這次說話的是縣城商會的會長李誌,也是這縣裏最有錢的大商人。
聽大家都這麽說,陳瀚麟心情總算是好點了,他朝台上喝道,“怎麽他奶奶停了,快給老子唱。”
停下來的幾個戲子慌忙開始唱起來!
聽著台上那依然好聽的戲曲,陳瀚麟卻覺得索然無味了。
原本他是駐紮在平津長城一帶的,但是沒想到日本鬼子突然朝平津發起了猛攻,長城沿線雖然鬼子的攻勢還沒起來,但是也嗅到了戰爭的味道。
為了保存實力,陳瀚麟通過自己當南京政府財政副部長的叔叔活動,一直調令到了這熱河跟東三省交界的蟠龍縣城,打算在這裏熬到戰爭結束。
在他看來,南京政府手下雄兵數百萬,武器裝備和後勤給養十分充足,小鬼子占不到什麽便宜的。
但是沒想到鬼子自從登陸以來,就一路勢如破竹,沿著秦皇島到平津地區直插華北平原,迅速攻占了許多地方,到如今除了北平和天津等幾個大城市還在固守待援,其餘的地方都被鬼子占領了。
現在鬼子將兵力集中在了石家莊到清苑、河間等一線,跟中央軍和晉綏軍的一部對峙著,不時的有摩擦發生。
到了這時候,原本應該比較安全的蟠龍縣城已經不安全了,鬼子的部隊沒打算放過這個麵山而建的縣城,派出了一個旅團的兵力,朝著這座百年古城壓來。
自從知道鬼子來襲的消息後,陳瀚麟不顧集團軍司令張雲天的命令,擅自將幾個雜牌團推上了數十公裏外的山地陣地,在那裏阻擊敵人。
而他率領的晉綏軍51師和53師,中央軍711師,全都集中在了蟠龍縣城附近,準備隨時跑路。
“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跑”,這就是陳瀚麟心中想的主意。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外傳來一陣喧鬧,傳入了陳瀚麟的耳朵中,他煩躁的擺擺手,“去看看,是誰這麽不開眼?”
副官下去了,很快就跑了回來,湊到他耳朵邊低聲說道,“是是張雲天,說要見你,被衛兵攔住了。”
一聽是張雲天,陳瀚麟為首的一種官紳全都露出了不快之色,暗自想到,“這老家夥來幹啥了啊?”
對於這位被貶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的所謂集團司令,陳瀚麟等人是非常頭疼的,因為他軟硬不吃,一門心思的想著抗日。
為此,張雲天跟陳瀚麟等將領沒少發生爭執,甚至有一次都拍桌子了。
可惜,這裏的三個師都不是他的部隊,而他手中則隻有一個衛隊,不足三百人,根本就沒有震懾這些人的實力。
自從那次撕破臉皮之後,張雲天再沒有出現過在陳瀚林等人的麵前,有人說在招收蟠龍縣城的老百姓,訓練成新兵準備抗日;有人說他現在自暴自棄,每天醉的不省人事,在家睡覺;還有人說他已經被氣得掛印而去,離開了蟠龍縣城。
不管怎麽說,少了張雲天的掣肘,陳瀚麟感覺舒服多了,恨不得他永遠不出現才好。
但是今天,他再次出現了,特別還是在自己的大喜之日來搗亂,這讓陳瀚麟頗為惱火。
“去,放他進來!”陳瀚麟朝身邊揮了揮手,示意那個副官,“我倒要看看這老東西還想幹什麽?”
人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們全都扭頭朝門口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從大門外走進來的張雲天。
隨著副官出去傳達命令,大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聽上去有些淩亂。
陳瀚麟將身體朝後一靠,仰靠在了椅子背上,然後伸手扯開了前心的衣服,微微眯縫著眼睛,盯著台上依然在唱戲的演員。
張雲天來到了他身前,停下腳步來打量了打量仿佛聚精會神看演出的陳瀚麟,如今的他頭發都有點花白了,人也顯得憔悴了許多,也黑了瘦了,看來這段時間來他日子過得並不太舒心。
不過那股老軍人的氣息依然存在,而且因為戰火的洗禮而益發凝實,更加的鮮明了。
就那麽往那一站,所有人都不由得覺得呼吸有點短促了。
陳瀚麟這時候依然沒有站起來,而是注視著台上的表演,嘴裏則不斷喝著彩,完全當張雲天不存在似得。
在上次兩人撕破臉,已經沒必要再演戲了,所以陳瀚麟這次幹脆亮明了自己的態度,沒有跟張雲天玩什麽皮笑肉不笑。
“陳瀚麟,前線已經進行到了如此地步,你這裏竟然還歌舞升平,勞民傷財。”張雲天一進院子就火了,他沒想到都這時候,這幫家夥竟然還在這裏搞這些,“我問你,前線吃緊,258等幾個團連番求援,你們為什麽按兵不動。”
聽張雲天說話了,陳瀚麟這才不慌不忙的抬起眼皮,看了看怒發衝冠的集團軍司令,淡淡的說道,“陳某人的職責是保護蟠龍縣城安全,所以不能輕離。”
“嗬嗬嗬嗬,是嗎?”張雲天怒極反笑,他冷冷的看著陳瀚麟,然後沉聲說道,“我現在是集團軍司令,所以我命令51師、53師、711師立刻抽調部隊前往支援前線。”
陳瀚麟斜著眼睛掃了掃張雲天,然後陰陽怪氣的說道,“將在外軍名有所不受,對不起張司令,我不去。”
“我也不去!”耿木也在一旁幫腔。
“我也不去!”有一個起哄的。
“一幫貪生怕死的東西!”張雲天的須發皆張,伸手指著對麵的這幾個家夥,“老百姓出糧出餉養著你們,沒想到用得著的時候你們竟然怯戰不前。”
“老東西,你活膩了吧!”一個軍官被惹惱了,他伸手拔出了手槍。
與此同時,站在張雲天身後的孫劍平也拔出了雙槍,指向了對方的腦門,“你小子才活膩了。”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