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往事（二）
翟貴回房間休息去，明天他們就要回家了。翟貴為什麽一直不說，因為他不敢說。少爺把人家強奸了，林紫雨是被逼著嫁給翟勤的。少奶奶真的不錯，對翟貴他們很好，她知道翟貴認識了古元鎮財主沈放家的小姐沈潔，但兩家相差太大，翟貴隻是一個下人，是奴才，沈家能幹嗎？
少奶奶給他出的主意，少爺當兵，他可以和少爺一起當兵，將來有了出息有了能力，就可以回來娶沈潔了。
林紫雨一說，翟春則當然同意，他正擔心兒子當兵沒人照顧呢？這樣，翟勤當上連長那天，翟貴也就成為他的勤務兵。
翟勤不需要再知道什麽了，因為他頭腦中以回憶起一部分，那些是他和林紫雨之間的談話，翟貴也不知道。
雖然這些記憶殘片很零碎，但是以翟勤的頭腦還是很容易把他連貫起來的。由這些記憶，翟勤可以斷定翟英飛是真的喜歡林紫雨，絕不是好色一時衝動，否則以他一個紈絝少爺，是不可能當兵去的。因為不是結婚前，而是林紫雨已經嫁給了他，不是真的喜歡，他怎麽會再次去當兵呢？
翟勤為難了，這樣的情況自己怎麽提出離婚？雖然沒有任何感情，但林紫雨能那麽說，也證明她把自己真的交給了這個翟英飛。自己一句沒有感情就拋棄她，那讓她怎麽活下去呢？可是不提離婚，又怎麽對得起張敏呢？自己的承諾又怎麽實現呢？
本來十分疲倦的翟勤望著天花板，一點睡意也沒有，第一次有了無從解決的困境。翟勤隻能自己安慰自己，因為自己不是翟英飛，是翟勤，可以不為他的以前承擔責任。但這具身體是翟英飛的，自己又怎麽說得清楚。
記憶並不連貫，還能怎麽辦，逃避也不是辦法，翟勤隻能是決定回家看看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翟勤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睡著了。
古元鎮典型的南方小鎮，這裏依山傍水，景色相當不錯。翟家大院是古元鎮裏最大的，也是鎮裏最有錢的。翟春則這個人鄉裏的名聲並不是太壞，也談不上為富不仁。也不過就是有些有錢人的通病，霸道一些，跋扈一些，但總的來說不過一個鄉下土財主。
有錢，但談不上有勢，大部分的壞名聲都是因為兒子弄來的。但他就這麽一個獨苗，不慣著又能怎麽樣。本來打算將來讓他兒孫滿堂的，但是如今什麽都沒有了。
翟春則蒼老了很多，看著坐在下手臉色有些蒼白的林紫雨，翟春則覺得自己是不是幹了缺德的事，要不上天怎麽這樣對自己。
兒子最後還是沒有了。當初就不該讓他當兵，這是誰出的主意，一定是林紫雨。這個女子本不想嫁給翟家，但是兒子喜歡，林紫雨也不錯，有文化，長得也漂亮，又是小康之家出來的人，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看著有些無神的林紫雨，翟春則一陣的生氣。都是這個掃把星，要不自己怎麽會失去兒子。
一把年紀的翟春則又討了一房小妾，弄得三個夫人看自己都像看仇人似的。但她們都無奈，誰讓肚子不爭氣呢。
翟勤的母親去世早，英飛是大夫人養大的，看林紫雨就更不順眼了。雖然沒有給她什麽氣受，但林家上下在林紫雨麵前也沒什麽好臉子。
要是兒子還在，翟春則一定把林紫雨趕回家休了她。但是如果兒子在，也就用不著休人家了。這時候更不能休她，生是翟家的人，死是翟家的鬼，誰讓他給自己弄得沒兒子呢！
今天全家上下都很高興，所以都坐到一起。因為醫生診斷翟春則剛納的小妾懷孕了。這可是天大的喜訊，翟家有後了。因為心情好，翟春則也就不再怎麽恨林紫雨。
但大夫人王氏確沒有好臉子：“紫雨，你下去吧。”
“是，娘。”林紫雨微微一個萬福，低著頭退出去。本來還什麽也看不出來的四夫人春紅，撇撇嘴：“掃把星，裝什麽賢惠，一定是嫉妒。”
三夫人也沒有孩子，還是比較同情林紫雨的。說道：“這也怨不得她，戰場上的事哪有準。我們不是沒有接到英飛陣亡的消息的嗎？”
大娘不滿的說道：“聽說前方打得很厲害，國軍傷亡巨大。長沙也開始備戰了，湖南出去的兵回來幾個？英飛又沒吃過苦，刀槍無眼，如果沒事早就有消息了，可憐的英飛。”
大娘哭了起來，三娘也無話可說了。雖然誰都不知內幕，但可以斷定英飛當兵絕對和林紫雨有關。一定是這個女人逼的，否則就英飛那麽膽小，哪能上戰場當兵。
大夫人瞪了翟春則一眼說道：“都怨你，花點錢讓英飛回來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說什麽花錢買官，說什麽不會打仗的，將來能有出息。現在好啦，兒子沒有了，我們將來怎麽辦？”
“閉嘴。”翟春則憤怒的說：“我怎麽知道會打仗，怎麽知道湖南的兵也會上前線，我就那麽一個兒子，我願意嗎？”
四夫人連忙說道：“呦，你們可別吵，我兒子馬上不就出世了嗎？他可是翟家唯一的兒子。”
三娘不滿意的說：“還早呢，誰知道是不是兒子？”
四夫人馬上把臉沉下來：“不管是不是兒子，但是翟家的骨
肉，總比光吃米不下蛋強。”
三夫人的臉當時就變了，剛要發怒，大夫人一把按住她說道：“三妹，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三夫人哼了一聲和大夫人一同走了。四夫人這才想起來大夫人也沒有生育，也是光吃米不下蛋。
翟勤是二夫人生的，但二夫人身體不好，去世得早。她敢惹老三，但卻不敢惹大夫人。因為翟家這麽有錢，能支撐到如此地步，大夫人的能力比老爺還強，家裏也有勢力。
雖然不生育但不影響她的地位，連翟春則也不惹大夫人，大夫人也對翟英飛特別好，就像自己親生的一樣。
翟春則狠狠瞪了春紅一眼，要不是看在她懷孕的份上，翟春則都想休了她，攪家不賢的人。但他沒辦法，自己五十多歲了，大兒子沒有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一家人本來很高興的，但弄得不歡而散。林紫雨走得不快，身後的話她都聽到了，流著眼淚返回自己的院子，坐在床邊看著空空的房間，一下趴在**痛哭起來。
“翟英飛我恨死你，我死都不會放過你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父母，林紫雨早就死了。
自己怎麽那麽傻，當初為什麽相信他們的話，失身給他，最後卻不得不嫁給他。自己才十七歲，這要守到什麽時候去。
林紫雨一哭，嚇得兩個丫環一句也不敢說，少夫人又受氣了。自從少爺失蹤後，少夫人就沒笑過，經常哭。但兩個丫環不明白，為什麽少夫人同意少爺當兵呢？
其實林紫雨有苦說不出，當初自己再次見到翟英飛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古元鎮翟英飛是出名的，但是惡名、壞名。
上學的林紫雨並不知道，當她知道的時候，什麽都晚了。她想一死了之，但是看著雙親的眼淚，那一夜變白的頭發，林紫雨不能死了。可是她也沒打算嫁給翟英飛，大不了自己一輩子不嫁，又能怎麽樣。
但是父母不幹，她決定見一見翟英飛，讓他死了這條心。但林紫雨怎麽也沒想到，翟英飛竟然發誓會學好，問她有什麽條件，他都會答應。
林紫雨也是一時衝動，說他沒有文化，不會有出息的，去當兵吧，那不需要文化，如果有上進心，混個人樣出來。如果答應就嫁給他。
這本來是氣話，但他們真的結婚了，新婚之夜的一切，現在還讓林紫雨不相信。
她做好了再一次被奸汙的準備。當看著穿著大紅喜服，有些膽怯的站在自己麵前的翟英飛，林紫雨就火大了：“翟英飛，不許碰我，除非你能出息，真正的出息，要不我就死給你
看。”
林紫雨說的聲色俱厲，但她心裏並沒有底。可是很意外，翟英飛沒有動她一下，而是默默的走了。他去了別的房間休息一夜。
一連三天沒有人知道他們並沒在一起。而就三天後，翟英飛告訴她，他報名當兵了，以後要住在軍營裏，再不會回來，等他出息的時候再回來。
林紫雨被震驚了，她突然有些不再恨翟英飛，發現他也不錯。但一切不可改變，當兵容易想不當就難了。同時林紫雨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出息，反正也不打仗，混個軍官也不錯。
當翟春則知道的時候，當然是大發雷霆，但是轉念一想，這也不錯。兒子不學無術，能混個軍官也很好。開始上下花錢打點，終於有了成效，給翟英飛弄一個連長。
得到確切消息的時候，翟家上下都很高興，這可是軍官。知道消息的林紫雨心裏也高興，雖然這個官是買來的，但總算不是流氓混子，聽說英飛表現不錯。
自己嫁入翟家，翟英飛這樣重視自己，以他的性格能在軍營呆這麽長時間，實屬不易。林紫雨偷偷告訴翟貴，照顧好少爺，過一段時間翟英飛穩定了讓他回來。
翟貴知道少奶奶原諒了少爺，當然高興去報信。當翟英飛聽說的時候，也恨不得馬上回去。但是營長冷著臉說有軍事行動，任何人不許離開軍營。幾天後的夜裏，他們團登上火車開往前線了。
懷著有些激動恐懼的心，又有一絲期待的心，等了幾天天的林紫雨最後傻眼了。因為前方戰事吃緊，部隊已開往前線，翟英飛的部隊開往淞滬戰場。
當消息傳回來的時候，翟家上下亂套了。翟春則再怎麽想辦法也無濟於事，錢已經不好使了。翟英飛他們的部隊在什麽地方都沒有人知道，隻是知道他們奔赴上海。
一天、兩天、十天、一個月，轉眼兩個月時間過去了，翟英飛石沉大海，沒有任何消息。
三個多月的時間過去，翟家終於得到消息，上海淞滬會戰失敗，國軍撤往南京，和翟英飛一個團的士兵有負傷殘廢的返回家鄉，他們帶回來的消息讓翟家一下陷入到絕望之中。
翟英飛他們團血戰上海，全團剩下的人根本沒有多少。部隊被打散重新整編，沒有人再見過這個膽小的連長，隻是知道大部隊向南京方麵撤退。從此翟家再也沒有了消息。
半年時間過去，翟春則絕望了，翟家唯一的獨苗徹底沒有消息。當春暖花開的時候，翟家已經認定翟英飛回不來了。
對於越傳越盛，天下有名的翟勤，翟家人根本沒有想過。那不過姓翟而
已，天下姓翟的多去了。再說戰場惡魔、殺人儈子手，這些怎麽可能和膽小的翟英飛聯係起來。雖然也有人說這個翟勤也叫翟英飛，但翟家的人根本不相信。
如果真是英飛，他會不通知家裏嗎？斷了香火的翟家開始張羅著給翟春則納妾，希望能生下一兒半女，不讓翟家絕後。因為在心裏已然絕望，也沒有再提這件事，但林紫雨的難受日子到來了。
翟家上下一致認為是林紫雨不喜歡少爺，逼著少爺去當兵的，大娘和三娘更是恨死了林紫雨。林紫雨不出門了，很少離開自己的小院，那裏是英飛生活的地方。翟家人傷心，誰也不來這裏，又是半年時間過去，如今已是八月份了，翟勤當兵已一年多了，什麽消息也沒有。
翟春則不提，大娘、三娘也不提，因為誰都知道翟英飛不會再回來了。今天終於確定春紅四夫人有喜了，這可是天大的事。翟家有後了，所以全家都在前庭慶祝，但林紫雨的出現，又勾起了對翟英飛的思念，對林紫雨的怨恨和春紅的得意，讓難得聚在一起的歡樂，弄得不歡而散。
林紫雨趴在**哭累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她隻有十七歲，還有漫長的時間。她上過學走出去過，並非什麽世麵也沒有。她不甘心，自己並沒有逼翟英飛，是他自己要去的。連長這個位置還是老爺托人辦的，怎麽如今全都怪到自己頭上。
本來都已經原諒他了，知道他當上連長，也為他高興。從他那一次強行占有自己後，翟英飛再沒有碰過她，哪怕是新婚之夜。本來等著他回來，準備把自己真的交給他。
不管林紫雨多麽有文化，但她畢竟是生活在這個地方，思想還是很保守的。從一而終的思想不會變，為翟勤守節到死不是不行，但她受不了翟家的人這樣對自己。
林紫雨想是不是自己也離開這個家。她突然想去當兵，聽說軍隊也有不少女軍人。那樣自己就能離開這裏，哪怕自己戰死在戰場上，也算為國捐軀。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見到這個冤家了，好像我林紫雨欠他的一樣。可是自己當兵了，父母怎麽辦呢？他們能承受嗎？將來他們老了又怎麽辦呢？
想到自己的父母，林紫雨又為難了。她嫁給翟英飛活到今天為了什麽？百轉千回進退兩難，林紫雨真的沒辦法。
明天還是回娘家吧，回去住一段時間。翟家又有了兒子，也許就會忘了自己，也不會追究自己是不是回娘家了。
有了決定又傷心了一陣，哭了一陣的林紫雨終於和衣而臥，沉沉睡去。兩個丫環想叫醒少奶奶，但又怕她哭，也不敢驚
動她。
就在林紫雨天亮起來回娘家的時候，翟勤一早起來已然坐上汽車，他要回古元鎮，回家了。索繞他心頭一年多的家，纏繞他一年多的林紫雨，今天就可以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