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一戰成名天下知(十二)

六月十三日晚九時,軍委會招待所的一幢專門供將級軍官及他們的隨員下榻的小樓裏。

程家驥剛剛從慶功酒會上回到這裏,一進門就把自己一個人鎖在了屋子裏。就是連這些天裏程家驥對其差不多是言聽計從的錢紳都被擋在了房門外。

程家驥躺在房間裏那張在二十世紀的三十年代絕對屬於不折不扣的超級奢侈品的美國造席夢思**,呆呆的望著天空,一個個念頭在腦海裏不停的盤旋閃亮。

今天這一天,程家驥經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給他帶來精神上的衝擊都超過這月餘來的總和。他現在需要的是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短短一天之內程家驥與“委座”及陳上將、黃中將都分別進行較長時間的談話。

在這三個人中,黃中將的地位自是最低的,也是與程家驥在交談中表現得最坦誠的一個。

在送程家驥去軍委會晉見黃中將的校長的路上,黃中將就直言不諱的告訴程家驥在國軍中要想吃得開,且還能夠大展鴻圖作一番事業。那非得跟黃(黃埔軍校畢業。)、浙(浙江人)、陸(陸軍大學)、一(北伐軍第一軍),這四個字沾上關係不可,且是沾得越多越好。

這位將軍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說客,他說這些話時還顯得很靦腆,顯也是第一次拿一套說辭來說服另人。說著說著黃中將就把話題說到他心中的理想上去了,(黃中將的理想是辦一所新製的仿德國軍事學院學製的軍官學校。)好半天還沒有繞回來。

但黃中將說得說這些話,卻向程家驥傳達一個強烈的信息,那就是中央軍中陳上將那一係,是真的有意把程家驥和程家驥一手拉起來的這支隊伍招攬到門下。

黃中將透露出這個信息,讓程家驥馬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程家驥放著好好的大少爺不當,跑到戰場上來提著腦袋廝殺,全是為了能有機會多殺鬼子。除了打鬼子把日本人趕出中國之外,他此時並沒有什麽別的想法。要是有可能的話,他並不想和國軍的裏的任何派係扯上什麽關係。可是以程家驥現在的力量,若是想要獨樹一幟自立山頭的話,除了程家驥從來就有過沒這個心思之外,從大環境上來看也根本沒有這個可能。

可是就算是程家驥自己不願意,單憑他的力量那裏有資格拒絕那位軍中大佬。人家隻要動動小拇指,就能夠捏死自己這隻小螞蟻,這個道理程家驥還是知道的。

“浩然老弟,咱們在蕭濉河合作得不錯,要是能繼續共事的話,你以為如何。”談了良久的自己的理想中的軍校將如何如何的黃中將,終於記起了自己的職責是一個說客。

正當程家驥在俳徊著,不知如何回答黃中將的這個問題時,兩人乘坐的汽車已經在軍委會門前停下了。

這樣一來程家驥雖然不用正麵回答黃中將,可是他馬上又要去麵對另一個比黃中將不知深不可測了多少倍的大人物

在不到十五分鍾的接見中,對方隻是很親切的用帶有浙江口音的官話與程家驥和風細雨的拉了拉家常,以最高統帥的身份勉勵的程家驥幾句,給程愛驥“賜”了一個黃埔七期畢業生的資格不說,還特批了一千塊大洋對程家驥的戰功卓著表示嘉獎。

程家驥心裏還倒記的一些從二十一世紀的書本裏看來的,在晉見這位“委座”應該注意的事項。這使得程家驥在被接見時很注意一舉一動上,力求在對方麵前表現出一個軍人應有的風骨和良好的軍人姿態,他也自認為在這位“委座”麵前自己應對得雖不敢如何出眾,卻還能說還算是鎮定自若。

可當程家驥一踏那個目前中國最高的門檻,他那那顆一直懸著的心一放下來,他的渾身上下一時間頓時大汗淋漓,程家驥這時才明白過來自己剛才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程家驥與陳上將的私下談話的地點,是在慶功酒會會場裏的一間小會議室,是由黃中將引見並陪同的。

陳上將倒是很有些政治家的風度,並沒有象黃中將那樣把招攬程家驥的意思說得那麽露骨。他隻是很誠懇的,向程家驥詳細的解說了這次軍委會為什麽會把皖東北大捷的論功行賞懸而未絕的拖了這麽久。

在說這些時陳上將並沒有過份的去渲染什麽,而是基本上事實求是向程家驥說了整個事情的始未,當然他不會漏掉何部長那一係的人在這次這件事情中公私不分的所做所為。程家驥此時也完全明了了,這次軍委會為什麽會遲遲沒有公布對皖東北大捷的有功將士的嘉獎晉升名單。

程家驥這些日子在錢紳的幫助下,在政治上成熟得很快。(身邊有錢紳這一個陰謀家,程家驥就是想不成熟都很難。)他自然不認為陳上將跟自己談了這麽多,僅僅是出於不平或是在自己麵前表功,要是自己真得這樣看這位軍事政治下都有一手的上將,那自己就是一個真正的政治白癡了。程家驥心裏明鏡似的,陳上將把這些內幕告訴自己無非是希望自己明白。自己已經與軍政部的那些大員們結下的梁子,若是沒有人護著今後的日了那就難過,而在當今能庇護自己的勢力可不多,當然了他陳上將就是其中的最合適的一位。

陳上將還是很高明的,他是一句招攬程家驥的話都沒有說,他在等著程家驥想明白其中的得失之後,自已上門投效。作為眼下最高統帥最衣信任的人之一,陳上將有這個自信,自己是程家驥當前最好的選擇。

程家驥睡在**翻來覆去的,還是不能下一個決斷。但是有一點程家驥想明白了的,眼下獨立一百師已經是象一塊肥肉一樣讓方方麵麵的軍頭們盯上,打自己主意的決不止陳上將一家。要是想過這一關,保住自己苦心經營的這支部隊不被別人吃掉,光靠自己的力量還是萬萬不夠的,非要請出一尊大神來依靠不可。

程家驥在心中思量,以自己目下的名氣、戰功和獨立一百師這支自己一手拉起來的部隊在對日軍的作戰中表現出來的強勁的戰鬥力,想要找一個靠山倒是不難。難得是,如何能在有靠山的同時保證自己與自己這支部隊,不被用於除了抗戰打鬼子之外的其它用途。程家驥心裏清楚,這一點恰恰是什麽都能給他的陳長官唯一不能答應他的,就是答應的也沒有用。陳長官自己做不了他自己的主。

“反正看這個情形這會是非要“賣身”不可了,還不如“賣”給自己的老鄉。戰區司令長官一向有很強的獨立性,不必象陳長官那樣事事都唯他人之命是從。信譽也還一直不錯,答應自己的事情應該也能辦到,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最後程家驥終於下定了決心,程家驥一下定決心就把一直守在門外的一個衛兵叫了過來,讓他去把錢紳請來。

“師座,你下了決心了!”程家驥關起門來在想什麽,錢紳心時那能不明了,程家驥主動讓人去找他,他自是猜到程家驥定是已經在心裏下了決斷了。

“維禮兄,我馬上要去拜訪一位大人物,你猜我是去那裏?”程家驥下決心之後,心情也就馬上好了起來,居然有心思和錢紳打起啞迷來了。

“師座,要是去陳公館你早就應該去了,你此時方才決定,那就隻能是去東湖了。”錢紳這次答得倒是幹脆,並沒有再向往日那樣雲山霧罩的。對於程家驥的這個決定錢紳是打心眼裏感到高興的,一來錢紳對中央係不但沒有什麽好感,細說起來還有些過節。二來,程家驥的這個決定讓錢紳更加堅定的自己的判斷。程家驥這個人的野心絕對不小,要不然他不會舍前途無量的陳長官的那個派係,而選擇了以戰區司令長官為首領的那個地方派係。

錢紳認為投靠中央係的前途雖說是“一片光明”,但程家驥一旦加入進去,要是想要再保持住對手下這支部隊的控製權,那就可謂是難於上青天了。中央係在軍力、財力、正統名份等各方麵的巨大優勢使得其對地方係統部隊有極大滲透力,。一旦獨立一百師並入中央軍,隻怕不出三月,這支部隊就不是程家驥能夠指揮的動的了。

而投奔於戰區司令長官麾下,做一支奉其為“盟主”的附庸則完全不同。相對來說,獨立一百師能保持很大的自主性,也不易被人吃掉。在錢紳看來程家驥此舉的用意不過是在勢不如人的情況下暫時蟄伏,等待新的時機而已。這也不能怪錢紳會想歪,程家驥對自己手下這支部隊的投入心血和錢財的力度,實在是大得超過一般人的想象。他本人從來不吃一個空額,不克扣一分軍餉不說,象從煙土生意上得到的錢的,那種完全可以大部收入個人腰包的錢,程家驥全部分文不剩的用到部隊的建設上。這種讓人感到不議思意的行為,在錢紳想來隻能解釋為程家驥在這支部隊寄與了他遠大抱負。(程家驥大喊,俺不是大野心家,俺冤啊!俺現在不貪錢,隻不過是因為現在俺這條小命都在火線吊著,要不把部隊的戰鬥力搞上去,什麽時候來一個大潰敗,到時俺的小命都保不住了,還要錢幹啥?)

程家驥在馬三寶的護衛下偷偷的從後門溜出了招待所,上了一輛馬車向東湖而去。(前門還被一大群的記者圍在那,準備尋機采訪程家驥了。此時的程家驥在武漢已經“紅”得可以享受出門時有報社的“狗仔隊”跟蹤的待遇了。)

晚十一時許,坐落在武漢珞珈山下的東湖畔的東湖療養院。

這裏環境清幽,空氣涼爽,讓人不禁心曠神怡。六月的武漢三鎮已是熱浪翻滾,暑氣逼人。東湖那三十平方公裏湖麵送出的陣陣清涼,卻使這東湖畔成了武漢三鎮少有的避暑勝地。

第五戰區的司令長官在從徐州突圍途中牙疾突發,被軍委會安排到這裏療養。

程家驥的星夜來訪其實早在這位司令長官的意料之中,程家驥的部隊有可能要並入正要組建的中央軍的一個軍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司令長官以一個軍事家,半個政治家的靈敏嗅覺和對自己的那位盟兄的了解,早得出程家驥今天晚上不是來找自己就是去陳公館的結論。

出於對這個年青將領在軍事才能尤其是那種麵對強大的日軍揮自如的灑的膽識的欣賞,對程家驥的星夜來訪,司令長官還是很歡迎的。

當程家驥把自己的處境竹筒倒豆子的,對司令長官說了個清楚,並表示自己願意今後唯司令長官之命是從時。司令長官並沒有和程家驥繞圈子,而是欣然的接納了程家驥。當然了,在明麵上司令長官還是要說兩句“不要這樣說,大家都是為了民族興亡為了抵禦日本人的入侵而共同奮鬥的,談不上誰效忠誰。”諸如此類的的門麵話的。

但從他答應一定與軍委員力爭,要繼續把獨立一百旅做為戰區直屬部隊使用這一點上,程家驥清楚司令長官接納了自己和自己的部隊。

“司令長官,職及職部全體將士今後在抗日作戰方麵但有所使莫不從之。隻有一點請司令長官先行允準。職與職部決不參與針對除日軍之外的“其它”武裝的軍事行動,這點不情之請,還請長官恩準。”程家驥在告辭之前猶豫再三,還是把心裏那句說了出來,他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說開了好,要是長官不答應自已就隻有把部隊先拉到河南去與暫十六軍合兵一處,看看風色如何再定下一步行止了。

“浩然,你放心。當此國難之際,我決不會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司令長官回答得很爽快。

程家驥走出東湖療養院時,並不知道,他來過的消息,最遲明天就會陳長官的耳中。這倒不是因為有人專門盯住程家驥,而是司令長官的目標太大,司令長官的護士就是“上麵”安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