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信陽保衛戰(三)

九月三十日,豫南,隨縣。

程家驥等人到底是沒有能吃上秦師長擺下的這頓接風宴,戰區的一封緊急電令,逼得獨立一百師的全體將士馬不停蹄的又趕到了隨縣。

“維禮兄,信陽那邊有最新戰報嗎?”程家驥憂心忡患得患失的對剛剛從電報室裏錢紳問道。

此時此刻的程家驥最關心的事情,毫無疑問就當數第四十五軍在信陽境內阻擊日軍第十師團這一戰的戰況了。

要知道要是第四十五軍敗了下來,那獨立一百師肯定是要被戰區司令長官部調到信陽前線去的。和小鬼子打仗拚命他程家驥從來未曾怕過,可如今的獨立一百師實力大減不說,且還缺乏打守城戰所心須的有點威力的火炮,彈藥少得可憐,許多重武器的彈藥連一個基數都不到,就是勉強頂上去了,在日軍凶猛的火力麵前也隻能全軍盡沒。平生第一次程家驥在心裏向上天祈禱,讓自己的部隊能有暫時不用上戰場的機會,這讓一向不知避戰為何物的程家驥心裏頗有些愧疚。

“師座是好消息,在四十五軍的英勇阻擊下,日軍第十師團攻擊受挫,已向羅山方向退去。此戰日軍第十師團損失很大,如無大的援兵,一個月內是無力再向信陽進犯了。就是日軍第三師團能及進增援上來,日軍想要攻信陽也要半個月之後了。”說完這些句,錢紳自己也感覺到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時間!現在對獨立一百師來說最重要的是時間!四十五軍取得了這一些阻擊戰的勝利不僅暫時穩住了信陽的局勢,也為戰區調集部隊創造了更好的條件,最重要的可能為給獨立一百師爭取到了半個月以上的寶貴時間。

“那就太好了!維禮兄,你再發一封電報催一下高士英讓他務必於今天率部動身離開許昌,如再有延誤軍法無情。另外我已經跟徐參座打了招呼,要是高部今天還沒有離開許昌的話你可以讓咱們留在許昌的人便宜行事了,隻要不出人命就好。”這一天來程家驥心裏盡記掛著信陽方麵的戰事的成敗了,差點都把許昌的事給忘了。

“師座,請放心,許昌那邊職早有安排,定會萬無一失!稍微對錢紳有些了解的人,都曉得讓這位在獨立一百師極為強勢的參謀長說軟話固然是不可能,能從他嘴裏聽到一句滿話那也是非常難的的。今天錢紳能說出萬無一失這種打保票的話,可見他對於在許昌自己布下的那些棋子還是很有信心。

二個小時後,許昌火車站。

今天的火車站的頭等候車室外氣氛與往常大不一樣。頭等候車室門外肅立著的一個班的警衛,在周圍遊**的那些雖著便衣可一舉一動卻充滿著軍人的氣息的彪形大漢,甚至在暗處還有不少行蹤詭秘的人影在閃動,這一切都在告訴從這裏經過的每一個人,今天這個專門供往來許昌的達官貴人們使用候車室裏來了“尊貴的客人”了。

在頭等候車室裏,一群獨立一百師的軍官家眷們正在三三兩兩的閑談著。獨立一百師成軍的日子太短,現在又是戰事頻繁的時期的抗戰初期,連營級軍官們絕大多數都沒有成家。故而整個獨立一百師的隨軍眷屬的人數並不多,還不到五十人,且近半都是師、旅、團級的中高級軍官的家眷。為了讓這些能量不小的太太小姐們能不受委屈,向來很會做人的的高士英特意包下了這一趟開往洛陽的列車的唯一的一節頭等車廂。

與門外那種戒備森嚴大相徑停的是頭等候車室裏的氣息是輕鬆而和諧的。在頭等候車室的正中央,程家驥的三位夫人和文頌遠的穿軍服帶槍的有當代“樊莉花”之稱的新婚妻子加上劉天龍的新納那位衣著打扮極為摩登的健談六夫人幾個,圍坐一起,她們彼些間或高談闊論或小聲低語,好不熱鬧。

獨立一百師在許昌的最高長官高士英則不顯山不露水的,縮在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和他那位在這個些夫人小姐當中顯得有些土氣的妻子急促而輕聲的交談著,看他夫妻二人間的表情,似乎是說什麽要緊的事,而高士英的幼子則在一旁幸福的熟睡著。

剛送自己的妻小上了火車。高士英立即就急匆匆的離開了出了車站。他還要去督促部隊開撥了,這幾天師部的電報可是一封比一封的催得緊,一封措辭比一封來得嚴厲,一個多小時前的那一封已經是在明明白白和軍法相脅了。

“目標的家小確已上了開往洛陽列車,且在我方人員的控製下,原定行動計劃暫停執行。不要鬆懈,分派人員跟蹤目標去軍營。”

在火車站斜對麵的一間二層小樓裏,龍牙的一個頭目向自己的部下們下達了新的行動指令。在這間屋子裏同時至少有四個阻擊手的槍口正跟著高士英的太陽穴移動。按照錢紳私下裏的布置,要是今天高士英的家小沒有與獨立一百師的大隊家眷一起去洛陽,那麽就證明高士英確有異心,留在許昌的“龍牙”主力就會被授權對高士英采取激烈的手段了。若是高士英此次沒有就範,錢紳這回就是拚著被程家驥怪罪也要對其做斷然處置了,畢竟一個反心已露,又掌握著獨立一百師的近半的步兵部隊的高士英對現在獨立一百師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

在接下來幾個小裏,高士英竟是出奇的買力,在他馬不停蹄的奔波下,獨立一百師留在許昌城的二千多部隊終於在下午四點向隨縣進發了。從表麵上看一切都風平浪靜的過去了。

可沒有人會知道,高士英在走出車站上馬車的那一瞬間,他的軍帽就被因緊張而流下的汗浸得濕透了,迫使高士英在車裏換了一頂舊軍帽。而更加無人會知道上馬車之後高士英在心裏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一關是勉強過了,看來下麵自己是又要低調很長時間了,不過隻要自己被趕出獨立一百師,沒有被錢紳暗地裏那些手下打死,這一切就還沒有分出勝負!”

二天後,高士英部在獨立一百師派出的,由戰區給補充了汽油和龐大得讓戰區的任何一個部隊長忌妒的汽車隊接送下到達隨縣。

十月三日,隨縣。

“師座,戰區長官部的謝高參來電報了。說是經過他從中說頂戰區司令長官的軍需處已經答應,隻要我們將這次繳獲的日軍軍車的大部上交戰區,戰區軍需處可以馬上調撥一大批槍支彈藥和汽油優先補充我部。”

就軍車換彈藥這個問題負責與戰區軍需處交涉的高士英向程家驥報告著談的結果。

三天前高士英一到隨縣,就被程家驥客客氣氣師出有名的剝奪了對由他從許昌帶到的部隊的指揮權,還是專任他的副師長。在後勤的這個方麵程家驥對高士英的能力還是比較信任的,再說了隻要把部隊牢牢的握在自己手裏,程家驥相信就是高士英想搞什麽名堂也是有心無力的。

在經過這麽的事情之後,程家驥的處事方法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很大的改變。若是獨立一百師內部有什麽問題,程家驥現在更願意在台麵下解決掉,那種與人談心互吐心曲的招術,最少是在軍中他是基本不用了。

“收到軍需外調撥來的物資後,留下三十輛車況最好的汽車,其它的一百多輛就交出去吧。”雖然從心底裏很希望自己的獨立一百師能成真正的摩托化部隊,可程家驥心裏明了,那是不可能的,光是汽油就不是自己能夠獨立解決的,與其將來讓這樣軍車因沒有汽油而成發廢品,還不主動與戰區交涉換些實惠來得劃算。再說了,將這麽大批的汽車掌握在獨立一百師一個師級建製的單位的手裏也太紮眼了,以現在獨立一百師的力量是不可能把這些寶貴的軍車長期留在手進而的。

“是”。高士英轉身又去具體經辦此事去了,在麵對這種事務工作時,他還是能得心應手的處理好的。

高士英走後,程家驥又馬上投入到緊張的工作當中去了,他和錢紳現在都忙得連吃飯的都不能保證準時。對於獨立一百師來說這十天半個白和喘息的時間太重要了。程家驥和錢紳明白,他們必須要在這短暫的時間裏讓獨立一百師盡量多恢複一些無氣,以迎接將要到來的殘酷的戰鬥。

十月十日。隨縣縣城南門外的空地上,獨立一百師的成軍以來的第一次大閱兵正在進行中。

說是大閱兵確實有點誇張了,按文頌遠的說法就是把所有的部隊都拉出來溜溜,讓大家夥對獨立一百師現在整體狀況做到心裏有數而已。文頌遠說的這句話基本上可以代表程家驥的舉辦這次名義上是為了慶祝雙十節的閱兵儀式的用意。

經過十天的整補,獨立一百師在新編入了,包括那個戰區撥來的隻有八百多人的新兵團在內的,幾乎沒受過什麽訓練的二千多名從軍不足一月的新兵和得到了一千多絕大多數是沒有上過戰場的在許昌招的“老兵”的歸隊之後,加上劉天龍的騎兵在獨立一百師內也總算是又有了將近八千官兵。可這支新兵占了各個連隊的一半以上的兵員比例的部隊,戰鬥力到底如何。程家驥包括錢紳心裏也是沒有多少數,這次閱兵說穿了就是為了摸摸各個部隊的底罷了。

既沒有富餘的時間進行專門訓練和排演,各個參閱部隊又補入了大量的新兵,這次閱兵的效果就可想而知。其狀之“慘不忍睹”,讓早有心理準備的坐在主席台上的獨立一百師的各位軍頭們的臉都個個拉得老長。被請來觀禮隨縣士紳們也是麵如士色,有幾位性急的狠不得立馬就回家去收拾細軟先到山上去避避風頭再說,至於圍觀的百姓們更是哄聲噓聲一片。

看著自己麾下的一支支的軍容“鼎盛”的部隊,從自己的麵前以飯後散步的步伐的一一穿行而過,程家驥也是窩著一肚火了。雖說他心中明了,自己的獨立一百師向來都不是那種隻有閱兵式才有戰鬥力的儀仗隊式的部隊,可現在這副散兵遊勇的樣子也實在是太丟人現眼了。

還好獨立一百師至少還有一支部隊能拿得出手,劉天龍手下的騎兵們

當年在東北時有一段時間駐在“新京”邊上,經常被偽滿的這個大臣那個將軍的騷擾,這種門麵功夫練得還是很有些水平的。

隨著隊列還算過得去的騎兵旅的入場,場麵上才好看了許多。主席台上的鄉紳們也開始恢複常態,一部分自認為德高望重的老鄉紳做微微讚許狀,更多的鄉紳則是抓緊時間與獨立一百師的軍官們套交情打關係。看來在亂世中有槍就有一切這個道理,隨縣財東們還是很明白的。

這場閱兵式總算是在一個過得去尾聲中結束了。正當程家驥推掉了隨縣鄉紳們的聯合宴請,要回師部去開個會好好議一議如何加強部隊的訓練時,戰區長官調獨立一百師立刻緊急增援信陽的軍令也到了。程家驥後來才知道,就在“雙十”節這天日軍第十師團與第三師團一部又從羅山出發向信陽進犯了。

在率部向信陽開進的路上,程家驥一改往日喜歡在各個部隊中穿梭往來的習慣,一直板著臉的臉的縮在自己的軍車上。

此時在程家驥的心頭正籠罩著一片巨大的揮之不去的陰雲。還在從來沒有打過敗仗的程家驥已經預感到,帶著這樣的一支軍隊上戰場,這一回自己恐怕非是要嚐嚐打敗仗的滋味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