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信陽保衛戰(四)
十月十四日午時,獨立一百師主力一到信陽府的邊上,戰區長官部的“催命”(程家驥語)電又來了。
“今悉,日軍第十師團所屬第三十九聯隊已從羅山出發做為攻取信陽的偏師該敵現已兵鋒指柳林鎮,顯是以圖斷我信陽守軍之後路。長官部命令你師火速進至柳林鎮阻擊該敵。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民國二十七年十月十四日十二時二十一分。”程家驥看完這封電報之後直覺著自己的頭皮有點發麻。要是在剛從許昌開上大別山北麓戰場的那時的兵強馬壯的獨立一百師,別說是阻擊了,就是要收拾鬼子的一個聯隊,隻要舍得拚到底,他程家驥都有七八成的把握。
可眼下的獨立一百師早已是飽經磨難千瘡百孔,一上來就要和日軍的一個聯隊死瞌,就是想守住陣地三天隻怕都是奢望了。
程家驥大歎部隊的戰力今不如昔的同時,也不承認在這個時代中日兩國的動員戰爭能力不但差得太遠,且這種差距無庸諱言還是全方位的。
真要說起來日軍第十師團這半年來也是損兵折將無數,可由於日本的兵役製度遠比我國完善,一線作戰部隊總是能夠從預備役中得到及時的補充。反觀我國軍隊雖是本土作戰,可因為沒有預備役製度,補充兵員主要靠抓壯丁的招募士兵這兩種落後手段。如此征集來的兵員一來因從軍前從來沒有受過軍事訓練而需要很長的訓練周期,而前方的戰事又屢戰屢敗,這樣一來最高統帥就不得把那還沒有訓練好的一個個在本質上還是溫良老實的農民的新兵送上戰場。可這樣的軍事素質極低的兵,一上戰場往往又是死傷慘重,消耗極快,直接間接影響了戰局,導致了前線吃緊。前線一危急,最高統帥沒法子就隻有再送受訓時間更短的新兵去支撐局麵。如此一來周而複始,中國軍隊的補充兵員的素質無可避免的進入了一種惡性循環。而獨立一百師時下的戰力和士氣的空前低迷,無疑就是惡性循環的結果和典型事例。
“師座,你看咱們是不是以騎兵旅之一部前出搶先控製柳林較為妥當。”
錢紳的建議提醒了程家驥,此時可不是傷春悲秋感懷世事的時候,可是先想想怎麽讓空前虛弱的獨立一百師過了眼下這一個坎才是正理。“讓馬思遠帶上一九九團最強的一個營乘汽車,和騎兵旅的一個加強連先占領柳林鎮。然後馬思遠所部暫駐該鎮搶修工事,而那個騎兵加強連則向羅山方向搜索日軍迂回部隊的蹤跡。”程家驥看到當錢紳建議以騎兵部隊單獨出擊時,自己身側的劉天龍麵上微微露出不悅之色,心知劉天龍定是對這個建議不大感冒。為了平衡內部關係,也考慮到單純以騎兵出擊防守力量過於單薄,恐對戰事不利,程家驥於是便做出了這麽一個比較穩妥的一個布署。
程家驥這個決心一下,自是皆大歡喜,錢紳和劉天龍都沒了意見。等兩人去執行命令去了,程家驥一個站在那裏心裏卻又了一番不能與他人道感觸。
有人地方就有派別,有派係的地方就是恩怨。要是時間重來的程家驥覺著自己當初也許就不會對於俊才他們如此決絕了。不過他轉念又一想在徐州時自己又何嚐有如此的心計手腕,此時想這些豈不是倒因為果,不禁有些啞然失笑。
馬思遠的部隊進駐柳林鎮後不到一個小時,日軍的尖兵騎兵小隊就與獨立一百師的那個已前出至羅山境內的朱堂村的騎兵交上手了。
日軍這個騎兵小隊是遠比一般小隊所轄人馬要多得的特殊編製,足足有五六十騎之多。而由孫六部抽出的那個騎兵連也是由精兵強將組成的近百騎的加強連。兩軍的前哨騎兵的指揮官又都是對自己的部隊的戰力信心的勇銳之輩,一遇敵騎腦子想的都是擊潰或是全殲對方騎兵先勝一場以振已方軍威。
結果是,經過一場血腥而短暫的騎兵廝殺,雙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最後還是日軍的這個小隊丟下了二三十具屍體敗下陣來。獨立一百師的這個騎兵連也損失了同樣數量的兵力,一見日軍騎兵退去,也就見好就收的回柳林鎮報信去了。
“各連加快修築工事的進度。讓人汽車兵們去給師部報信順便把車開回師部去,就說日軍大隊將在二個小時後進抵柳林,請師部速派援兵。”
在獲悉日軍的前哨騎兵已至朱堂後,馬思遠做出了嚴謹而及時的反應。載他們來的那十幾輛汽車可是獨立一百師的寶貝,不能出什麽差池,再說讓他們回去那援兵不就來得更快了嗎!
馬思遠的決定是正確的,在日軍進至柳林之前,獨立一百旅的一九九團的全部和騎兵旅的兩個營的騎兵就已趕到了。要是說現在獨立一百師就什麽方麵比從前強的,那就隻能說是部隊機動能力和擁有了大量的騎兵了。
相比之下,把編製內過半的汽車丟給了獨立一百師,此時隻能主要靠那條腿的日軍第十師團的小鬼子們,就沒有這種機械化開進的福氣了。獨立一百師在柳林鎮排兵布陣已畢,日軍第十一聯隊的才跚跚來遲。
“對麵的敵軍那支部隊。”日軍第三十九聯隊聯隊長治田多稼藏大佐用手指前方那支已在柳林鎮構築了簡易工事的中國軍隊,向自己的聯隊情報官小林覺大尉詢問道。
“大佐閣下,我和回來的偵察騎兵詳談過,對方的騎兵在拚殺時有不少人使用的是帝國的騎兵規製的戰刀刀法,且在口音上是多是滿洲口音。根據這一情況加以判斷,我們對麵的“支那”軍隊應該是擁有大量前滿洲國騎兵的獨立一百師。”日軍的騎兵慘重付出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獲的,最起碼他們用生命換回了這些情報對小林覺大尉是很有用的。
“獨立一百師!就是那個“支那魂”部隊!”對上獨立一百師這支大名鼎鼎的部隊,治田多稼藏大佐還當真不敢小視對方。畢竟從台兒莊開始,一直到最近的富金山、白山關諸役,獨立一百師這支年輕得出奇的部隊給了日軍尤其是第十師團太多的“美好”回憶。那兩麵聯隊軍旗的被奪,更是逼得第十師團的師團長磯穀廉介中將險些被大本營勒命剖腹,要不是中將的恩師寺內壽一大將出來求情,磯穀廉介中將隻怕是屍骨早寒了。
“向師團長發報,就說我聯隊當麵之敵的中國軍隊獨立一百師,請求陸軍航空給予作戰指導。”
治田多稼藏大佐雖也知道獨立一百師在與第十三師團的戰鬥損失很大,現在的戰鬥力應該不會太強了。可是出於慎重考慮,他還是向師團長要求了空中支援。畢竟第十師團在獨立一百師手上吃得虧,實在是太多了。光是被成建製吃掉的部隊就有兩個多聯隊之多,以致於師團長磯穀廉介中將曾經在一時師團內部的軍官聚會上說過對獨立一百師的戰鬥力應以五個師以上的中國軍隊來衡量。
師團長都有這種想法,第十師團的所有部隊長們這什麽會對獨立一百師這支中國軍隊的勁旅都或多或少有一種是又恨又忌的情結,這也就不難理解了。
“命令第三步兵大隊,半個小時後,向柳林鎮發起攻擊。”雖然為保驗起見,向師團長閣下要求的空中支援。可要是有機會能獨自取得消滅獨立一百師這個第十師團的宿敵的光榮,治田多稼藏大佐也是決不願意放過的。所以他思之再三還是決定先試一試獨立一百師的部隊究竟還有多少戰力,再來定一步的將要采取什麽樣的具體作戰步驟。
至於獨立一百師那支數量眾多戰力不凡的騎兵部隊嘛,他也不是沒有防備,留下兩個大隊的充足的預備隊就是為了在獨立一百師的騎兵突然殺出時,已方能有能力加以應對。
日軍第三十九聯隊對柳林鎮的攻擊,秉承治田多稼藏大佐的意圖,打得還是很有節製的。日軍一個大隊小心翼翼的向柳林鎮一線平推而來,用得顯然是堂堂正正的正統戰法。
“命令前沿部隊裏的新兵不許開槍,火線上各個連隊的老兵們可以對日軍進行單兵狙殺。迫擊炮手、機槍手一律開火。”看著日本人衝到了三百米外,馬思遠連忙下達的射擊命令。
負責指揮一九九團的馬思遠可是一個精細的人。在用兵風格上,他與他的頂頭上司文頌遠竟是大異其趣。
文頌遠的指揮特點無疑是“掠如火、疾如風”,而馬思遠則是深得“徐如林、不動如山”這幾七個字真啻了。
當日在白山關的那場事關全軍存亡的大戰中,馬思遠雖沒有與文頌遠在白山關前一起指揮部隊衝破敵陣。可要是沒有他獨自指揮的那場可圈可點的墜馬涯阻擊戰,獨立一百師也不可能能在日軍的天羅地網中逃出生天。
而馬思遠能在率僅僅一個加強營的部隊對荻洲立兵中將的指揮的上萬日軍實施成功阻擊之後,居然還可從容指揮所部主力全身而退。雖說手裏有天險可憑,但也決不是隨便那個人都能打得出這種戰績的。下若是換了一個人來指揮或許也能擋得住日軍,可在這麽懸殊敵我兵力對比,能僅已身免就不錯了,那裏能象他那樣幾乎全軍而退。
由此可見馬思遠在防守作戰的上造詣可想而知了,經此一役馬思遠被譽獨立一百師全師中第一防禦能手。
此時的馬思遠的麵上表情卻隻能用四字來形容,那就是愁眉苦臉。這是因為柳林鎮的守軍,將是強將,兵就是不折不扣的弱兵了。現在的一九九團,所有的邊隊裏都充斥著大量的新兵,早就沒有當初的戰力的一半了。因為部隊減員得很凶,各種輕重武器倒是還夠使,且還略有富餘。可就用來操縱這些武器士兵的平均素質滑坡得太厲害了,無奈之下馬思遠也就隻能盡量保證機槍手們的素質了。
也就是因為心裏清楚部隊目下的狀態,為了不暴露部隊已是外強中幹的本來麵目。馬思遠才會嚴禁讓大部分士兵開火,他是要用自己手中的少數老兵那精準的槍法在心理打擊對手,從而使對手對一九九團的戰力高估一些,在進攻時能有所顧忌。一句話就是馬思遠這一著是在唱空城計,其目的就是想讓一九九團能在獨立一百師的主力趕到之前守住陣地。
日軍第三十九聯隊配備的炮兵也不多,對已有工事可依托了一九九團的官兵的殺傷效果並不大好。,雙方剛剛交火時,倒是一九九團的老兵們那精準的射擊,給了日軍這個大隊不小的殺傷。
日軍畢竟人多眾勢,再加之一九九團的一半給上的兵員被命令不準開槍,日軍的這個大隊還是漸漸的壓到了離陣地不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
正當馬思遠在心裏考慮著鬼子要再近些,是不是要讓那些新兵們放放排槍來助陣時,日軍突然卻後撤了,這讓馬思遠百思其解。
過了十分鍾後,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去想日軍為什麽要撤了,從天空中傳到了轟鳴聲讓他刹時間明白了一切。
這陣從天空中傳來的轟鳴聲,現時也讓正準備從樹林中殺中出為馬思遠部助陣的孫六,也不得不勒住了馬頭。
“飛機來得好快啊!”治田多稼藏大佐對在這次空中支援中,陸軍航空隊表現出來效率實在是太滿意了。自從中日開戰以來,他所指揮的部隊還是第一次享受到這種貴賓“待遇”
“大佐,我們發電報時,陸軍航空兵的五架飛機正在為師團主力的作戰提供幫助,在返師團長特意命令這幾架飛機提前返航,並在回若基地前為我聯隊的地麵攻擊助陣。咦?!大佐你看。”隨著小林覺的所指的方向,治田多稼藏大佐看到了他讓不能置信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