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火籠城(一)
公平的說,因快要到達南昌城下,而在日軍第一零六師團的低層官兵們中間普遍洋溢著的輕敵情緒。並沒有影響到在南潯線上吃過虧的這支部隊的最高長官鬆浦淳六郎中將的判斷力。在麵對隻要拿下就可以一雪前恥的南昌時,他還是強壓下心中的狂喜,命令自己師團所屬的各個部隊要按攻打堅城的姿態向南昌城推進。在鬆浦中將的嚴令下,日軍一零六師團各部官兵收起驕狂的心態,在戰車的掩護下分幾路小心翼翼向南昌城內撲來。
進賢門門樓上。
“軍座,鬼子還是很小心的,真不愧是挨過揍的部隊,警覺心就是高啊,這是怕咱們要死守城牆咧!”程家驥指著城外正向此處逼來的,那幾路前瞻後顧的日軍,對與他並肩站在城樓一側的黃中將說道。
“他們是萬萬不會想得到,我們會不守這足有六七米寬的城牆的,這種打法也隻有你浩然有膽子提出來。”黃中將欣然誇獎自己的愛將,說真的他現在越看程家驥越是喜歡,要不是程家驥都有三個妻妾了。黃中將說不定真會把他自己的那個漂亮的小姨子許給程家驥,和程家驥做個連襟。
“軍座我的作戰方案遞上去,不是還要你敢批才做得準嗎!”程家驥不動聲色的恭維著自己的頂頭上司。
“軍座、參座,炸藥埋好,兩位長官還是先過江吧!這裏太危險了。”正當黃中將想要回程家驥的話時。暫十八軍所轄的工兵一團團長石晉又上城樓來催了。,這已經是半個小時內他第三次請兩位長官離去了。顯然有兩位南昌保衛戰的主要負責人賴在他的地盤裏,讓這位早年畢業於東吳大學土木工程係的工兵團長有些渾不自在。
黃中將在揮手示意自己等人就走的同時,對程家驥說道。“浩然,鬼子要開炮了,你我老是賴在這下麵的人也為難。再說我們都呆在江北向旅長也不好指揮,走吧!”
當程家驥被黃中將拉回設在贛江南岸的暫十八軍軍部時,日軍第一零六師師團的各支先頭部隊已在炮火的掩護下占領了進賢、惠民等城門。
“團座,你看是不是可以引爆了,時間久了小鬼子要是發現了咱們在城門樓子下的城牆根下做的手腳,那可就抓瞎了。”說話的這位湖南口音很重的少校是工兵一團的三營長章漢之,進賢門城樓下麵的那上千斤炸藥,就他親自組織人填進城牆根下去的。
再等一回,你看不到嗎,城門樓子上的鬼子分分秒秒都在增加,咱們下了這麽大的本錢,好歹要多收回些成本不是。再說鄭麻子那邊都不急咱們急什麽。”石晉一邊興致勃勃的觀賞著那如蜂聚蟻嘯般一堆堆的擁在城樓的日軍,一邊駁回了章漢之要求現在引爆埋在進賢門下的炸藥的請求。
章漢之見團長提到了工兵二團的團長鄭麻子,知道勸也無用,也不在在這個事情上纏糾。工兵一團的官兵們都知道,本團的這個大學生出身的團長,與行伍出身大字不識幾個卻在工兵業務上壓他一頭的二團的團長鄭麻子是死對頭。這兩個人,一個認為對方是一無是處的白麵書生,一個嫌對方是目不說丁、行為粗魯,沒有半點軍人風度兵油子,彼此之間水火不容,挖個陌阱什麽的都較著勁了,更不用說這會了。
無獨有偶,此時,日軍第一零六師團一四五聯隊長市川洋造中佐,也正在進賢門上用望遠鏡仔細的觀察南昌城的縱深地帶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
川洋造中佐是上個月才歸隊重掌一四五聯隊的。在張古山一役中,一四五聯隊被中國軍隊打得潰不成軍的敗下陣來,市川洋造中佐的背上也挨了一槍,差點連命都丟了。在武漢的第十一軍總醫院躺了四個多才檢回一條命。
因為是張古山一戰失利,才導致全師團的全線崩潰的,故而市川洋造中佐是抱著遠比他人更強烈的雪恥心理回到部隊來的。正基於這種旺盛的複仇心,自從南昌攻略開始以來,他才會率領他那剛剛補齊八成兵員的聯隊,處處衝在整個師團的最前列。也因為嚐到過中國軍隊的苦頭,在具體作戰時上,市川洋造中佐又是整個師團最小心謹慎的聯隊指揮官。這不,今天一四五聯隊拿下進賢門之後,為防中國軍隊有詐,他立即就上城樓來觀察前方的動靜來了。他並不知道正是自己的這種多餘的謹慎,讓自己白白的送了命,他要是直接飛快的入城,或許還能跳得性命。
此刻在市川洋造中佐的俯視下的南昌城異常的安靜,就象一個顆熟透了蘋果,隻等人伸手去摘了。整個江北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中,隻有贛江南岸有些灰黃色的人影在閃動,看這個情況看在市川洋造中佐眼中,分明是中國軍隊已經跑了。
“除留一個中隊的士兵守牢城門外,其餘部隊迅速向贛江推進,一個小時後我要站在滕王閣上。”在確信中國軍隊在贛江北岸沒有伏兵後,市川洋造中佐下達了全聯隊撲向贛江的命令。
可他和他所指揮聯隊的許多官兵們永遠也不可能飲馬贛江,用軍靴踐踏那座有西江第一樓美譽的千古名樓了。
正當市川洋造中佐要下城樓之時,突然間一股從大地中傳來的震**讓整座進賢門門樓顫抖了起來。這是石晉見時機已成熟,適時的搖動了引爆炸藥的電柄,上千斤爆炸在被引爆時產生的巨大的震波所致。
出於是動物對危險即到來的本能反應,死死扶住城門垛子的市川洋造中佐下意說的喊了一句“扒下。”。他沒有機會再說第二句話,一聲巨響後,整座進賢門門樓頓時化為烏有。中佐本人也被炸得無影無蹤了。正在城樓附近的上千名日軍官兵非死即傷,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甚至把剛通過進賢門的十幾輛日軍的八九式戰車一一掀翻在地。在被殺傷的日軍中,除了小部分正在城樓上歡呼勝利的日軍官兵是直接死於爆炸外,大多數日軍則是由爆炸後被炸藥炸得滿天飛舞的石塊所傷。一時間進賢門內處幾百米內,到處是哀嚎的日軍。
進賢門的大爆炸發生後僅僅幾秒鍾,惠民門門樓下的炸藥也被工兵二團的團長鄭中天親手引爆。又是一聲巨響,正從惠民門湧入南昌城的日軍第一四七聯隊也遭到重創。正是因向城裏急進的原因,一四七聯隊的死傷遠沒有一四五聯隊那麽多。但這兩座城樓的爆炸在讓日軍傷亡近二千人的同時,也讓鬆浦淳六郎中將清醒的認識到南昌之戰這才開幕了,要論孰勝孰負,一切還是未定之天。
進賢門大爆炸發生時,鬆浦淳六郎中將也正準備從這裏入城。一小塊從進賢門門樓上被炸藥崩下來的碎石在經過幾百米的空中飛行後下落時,擊中了正與大地保持最親密接觸的中將額頭,鋒利的石片立刻在中將的頭上留出了一道永恒的紀念。
捂著頭上那直往外冒血的創口,暴怒的鬆浦淳六郎中將從地一骨碌的站了走來,抽出腰間的指揮刀高聲道:“全體向贛江攻擊前進。”。
在位於南昌城內的一處小巷裏的獨立九十七旅旅部的房頂上,向中原這位堂堂少將正與他的新任副手楊真一起監視著已進南昌城的日軍的一舉一動。此戰守南昌,獨立九十七旅這支暫十八軍的川軍以其一慣的熱血,硬是從黃中將那裏搶下了打頭陣的任務。向中原也被任命為以獨立九十七旅的官兵力主體組成的暫十八軍第一梯隊總指揮負責指揮留在贛江南岸的所有部隊。
“旅座,照日本人目前這個速度,很快就會和我們的第一道防線交上火了,我還是到前麵去看看吧。”年經的楊真是川軍中為數極少的出國留過學的軍官,這位時年僅二十四歲卻從軍十年的上校也是川軍各派係公認的川軍中最年輕的鷹。
“你去吧,不過要多帶些人”向中原太了解這個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年輕軍官了,明白自己是攔不住他的,與其讓他自己偷跑上火線上去,還不如多讓他帶上些人光明正大的去。要知道,想當年川中各路諸侯大混戰的時候,向中原就是楊真的老長官,對他自是知根知底的很。
在楊真到達第一線之前,老羞成怒的日軍第一四七聯隊在聯隊長小穀雄一的指揮下,就已經和獨立一百師暫劃歸向中原統一指揮的一個營交上手了。
這個營的營長叫馬皮,三個月前還是南昌市井中有名的刺頭。
馬皮不姓馬,他的真名實姓,就是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隻因自打生下來身上就有好幾大塊白斑,於是乎就得這個外號。馬皮是個孤兒也是個混混,他和他那手下那二三百號弟兄,號稱是南昌城裏最凶惡最不要命,也是最窮的混混,莫說街上巡警不敢去惹他們,就是那些發了財的老大們也怕他們這夥拿命不當命的窮小子。
馬皮做混混做得風生水起,並已在想法子如何才能象其它的老大那樣霸占下幾處產業當小享時。日本人要來了,在日本人來之前,中國自已的大兵就先進了南昌,接管一切。馬皮是在找上門來一個連的軍隊槍口下,為了不連累自己的兄弟們抱著有去無回的心態去警備司令部赴那個鴻門宴的。當時都以為象下江的那幾個城市那樣,在開戰前警備司令部要槍斃一群城裏叫得響的混混來鎮鎮人心。當第二天,馬皮穿著中尉軍服回到窩裏時,兄弟們都被驚得目瞪口呆了。
馬皮似乎天生就是當軍人的料。他的骨子裏好鬥、孤膽、死不服輸倔強以及身上強烈得都快溢出來的俗稱賭性的冒險精神,都讓文頌遠對其極為欣賞。在二個月的整訓結束後,馬皮昔日的那些同行們都還掛著尉官的軍階。就隻他被文頌遠力薦給程家驥,在整訓結束後一躍成了少校營長,也是南昌城中在槍口下從軍的大小混混們中唯一成了營級部隊主官的人。
而對於軍隊的生活,馬皮適應竟是出奇的快。對他來說軍隊這個地方,最起碼不用但心身邊的戰友把槍口指向你。在馬皮二十二歲的生命中,他已經被身邊的人出賣過好幾次了,每一次他身上都要加幾道讓人觸目驚心的傷口痕,可他居然都能活下來了,也算是命大的很了。
讓馬皮決心死心塌地當軍人的,還是文頌遠跟他說過一句話。那是在他升上營長的第一天,文頌遠對他說:“人生來就有一個命,而亂世就改命的機會,當個亂世中的軍人就是抓住了這個機會。”。
馬皮信這句話,他越來越相信隻要在軍隊裏才能改變自己那生來就比這世上大多數人差得多的運道。
言歸正傳,此時的馬皮正帶著他手下的四五百號有一多半是三個月前還在在城裏討生活的兄弟們,與日軍糾纏。
這些地理鬼並不與日本人堂堂正正的作戰,他們總是貼著房簷打一槍就走,讓日軍空有強大的火力卻硬發揮不出來。日軍剛開始時還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緊貼著房簷走動。當幾十名日軍在衝鋒時先後踩上一個個,僅僅能把他們的腿陷進去的,偽裝巧妙讓人很難察覺的小陷阱時。小穀雄一中佐終於意識到了中國軍隊這樣做的原因。可為了得到這個認識,一四七聯隊硬是被放置在小陷阱裏啐了蛇毒的長釘毒死了五十六名官兵,其中還包括一名中隊長。(這程家驥設計的許多小花樣中最不起眼一樣,為了這些進入人體後一分鍾內致人於死命的蛇毒,古國雄還專門派人回了一趟雲南大理又費不少心思,才搞到了這些寶貝蛇毒。)
在日軍第一四七聯隊的後麵投入戰鬥的,其它日軍部隊也被這些小機關出奇不意的毒死了不少人。
和世界上大多數軍隊一樣,日軍可以承受槍炮等文明武器所帶來了巨大傷亡。但對於蛇毒這種神秘的可以在短的時間內致人於死命的物質,日本人還是很恐懼的。就這樣,來勢洶洶的日軍步兵的推進速度,在前線官兵們自發的,也學著中國軍隊的士兵那樣挨著房簷走的情況下,慢了下來。有時他們還要在推進過程中,與中國軍隊對射良久也不得前進一步。
如此一來,日軍那些本來就仗著皮粗肉橫衝直撞的戰車的位置,就顯得更加突出了,等待它們的將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