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火籠城(十一)
日軍在南昌城下的再次受挫,不但極大的鼓舞了南昌會戰的幾十萬中方參戰將士的士氣,也逼得日軍第十一軍,不得不加快整個會戰進程。崗村明白再拖下去,局勢會變得對身為侵略者的日軍會越來越不利不說,甚至還會出現一係列的多米諾骨牌式的連鎖反應,作為一個對“帝國”負有特殊責任的方麵重將,他不願也不敢再這麽猶豫不決下去了。
三月十八日下午,一直滯留於武寧、永修一帶守株待兔的日軍第十一軍主力兵團,繼先前派出第六師團後,又有二個師團向修水方向撲來。崗村中將此舉的意圖再是明顯不過了,就是要一戰定乾坤,以孤注一擲的軍事行動,來奠定日軍在這次大會戰中的勝局。麵對來勢洶洶的七八萬日軍,中方集結於修水的第九戰區前指親領的十個軍龐大集群,並不急於與敵正麵交手,而是且戰且退的,以交替掩護的姿態,逐步將戰線西移,大有要把日軍的這個由三個師組成的重兵集團,引到湘贛邊界上之勢。
崗村雖屢次企圖以有力部隊進行穿插,將中國軍隊這個戰略集團分割開來,加以個個擊破。卻因中國軍隊各部之間聯係緊密和戰區代司令長官協調得力,日軍的企圖一次也沒能得逞。
當戰區主力正與鬼子第十一軍的大隊人馬,在修水附近的大山裏繞圈子的時候。南昌城下的日軍第九師團在休整了一天後,又對南昌城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
學乖了的吉住中將,再也不搞什麽定點蠶食了。他集中三個聯隊的近九千人的兵力,從北麵以排山倒海之勢,采用齊頭並進、一線平推的老舊戰術,向南昌城中的中國軍隊控製區壓過來。而其它三麵日軍則是老老實實的轉入的防守當中。
吉住中將這位完全是以力相博的戰法,不僅讓中國軍隊的誘殺戰術沒了用武之地,也使得南昌城的保衛者們陷入了一場新的危機當中。
暫十八軍所屬各部的官兵們,依托著南昌城中的每一條大街小巷、每一間房、每一堵牆、與優勢日軍進行了殊死拚殺。
廣大官兵忠實的履行他們自己在戰前許下的諾言,用自己的生命在不屈不撓的守衛著每一寸國土。但戰爭畢竟是鐵與血的綜合較量,單是有無所畏懼的犧牲精神,在很多時候,並不能擋住日軍那由大量的戰車、鋪天蓋地炮火、近距離的空中支援所組成的滾滾鐵流。
日軍仗著這股浩浩****的鋼鐵洪流,一路輾碎了中國軍隊的十幾處既設陣地。日本人這一路斬關撥寨,也理所當然的付出沉重的代價,這一點,單從日軍的攻擊速度一點一點的減緩下來,就可以看出得出來。
終於,當日軍攻到牛行車站,省政府大樓等幾個中國軍隊重兵設防的要點麵前時,被中國軍隊憑借堅固的工事和凶猛的小規模逆襲給打了回去。
在前進步伐受阻後,不甘心失敗的日軍,再三猛攻當麵之中國軍隊的陣地,幾次攻擊的結果,都是損兵折將,不得寸進。
戰至上午十一時,已基本達到今天的攻擊預計效果的日軍,方才在考慮到已方兵鋒已挫,深恐遭到中方全線反擊而致崩潰的吉住中將的嚴令下,鳴金收兵了
這場激烈而血腥的戰鬥,整整打了近三個小時。在這三個小時裏日軍一刻也沒有停止攻擊,直打得昏天黑地、血雨滿洪城。
在這場堪稱南昌保衛戰打響以來,最殘酷的戰鬥中,雙方的戰損情況都極為嚴重。暫十八軍方麵,單是成建製的陣地共存亡無一生還的部隊,就有一個營又二連隊之多。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當日軍逼近由暫九十八師一個團據守的省府大樓時,幾十名廣西老兵背著炸藥包對日軍戰車部隊進行了一次悲壯的逆襲。這些百戰老兵在用自己的屍骨無存,換了日軍八輛戰車的同時,也使沒了戰車撐腰的日軍步兵在桂軍官兵的槍口下成排成排的倒下,從而保住了省府大樓這個重要的據點。
日軍的傷亡應也是相當慘重的,否則南昌城不會又迎來了一個相對“和平”的下午。
日軍被擊退不到半個小時,在江西大旅社的地下室裏程家驥又麵臨一場艱難的決擇。
“今天上午九時至十二時,日軍在三個小時內,在重炮、飛機的掩護下在北線推進了二公裏。日軍參加的各個聯隊之間,幾乎無間隙可言,我方連反衝擊重創其一部的機會也找不到。若是還找不到應對的法子,不出兩天贛江以北地區就會全部淪陷。”錢紳永遠是那樣的實話實說,一點也不知道避諱一下。程家驥最欣賞的正是他這一點。在程家驥看來,戰爭是最世界上最嚴謹的科學,若是一個參謀軍官都滿嘴大話空話,這支軍隊的未日就已進入倒計時了。
“部隊的士氣怎麽樣?”程家驥此刻最關心還是自己的部隊還有不與日軍血到底的勇氣。正如某位元帥說的那樣,戰爭就是鋼與氣的比拚,比鋼獨立一百師是沒法與日軍比的,要氣再沒了,這仗想打都打不下去了。
“士氣還行,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以血肉之軀抵禦鋼鐵,一時尚可,終不是長久之計,是不是可以考慮執行最後計劃了。”
錢紳的這句讓程家驥陷入了長考當中。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程家驥還在那裏沉思著。
而錢紳一直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的喝著啡咖,半點催促程家驥的意思都沒有。錢紳之所以會表現的如此的悠閑得有些不負責任,隻因他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當一個人站在程家驥目前所處的位置上時,幕僚、部下們盡可以提各式各樣的方案供其選擇,但真要下決定時,誰也幫不上程家驥的忙,一切都隻能由程家驥一個人去判斷、去決定、去承擔、。
“給戰區前指發報,務請四十六軍立即全軍出動,以解南昌之圍。在電報的結尾加上十萬火急至要至盼的字樣。給軍部發電,電報稿隻有寫上四個‘事急風高’。”茲事體大,一向膽大包天萬事敢為的程家驥,也不得不思之再三。最後他還是決定,一麵向戰區求援,一麵請黃中將出麵為他疏通上層的關係,否則要是事成後,上峰怪罪下來,程家驥就是想不當馬謖都難。
渣津以西的山區,行軍中的第九戰區前指。
“命令四十九軍務必於二十四小時後趕到南昌,命令第二十軍、七十軍、暫十六軍攻擊吳城至永修一線。入夜後,戰區主力全軍轉向。”戰區代司令長官在接到從不叫苦的程家驥求援電報後,立時對全局做了大膽的調整。
在場郭少將聽到戰區代司令長官的命令,心裏“卟咚”一下後,“總攤牌”三個字衝口而出
戰區代司令長官的出擊命令一下,贛中大地上霎時間,風起雲動,幾十萬中國軍隊的主動出擊,標致著這場大會戰**時刻已經來臨。
南昌贛江南岸的暫十八軍部。
黃中將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自昨天晚間起,日軍第一零六師鼓起少得可憐的“餘勇”在新任師團長中村正雄中將的指揮下,已與暫十八軍留在贛江南岸的部隊交上火了。
半年多來,一零六師團屢遭中國軍隊的重創,軍心浮動之下,甚至出現日軍中少有的逃兵現象,士氣根本就談不上。此次出擊贛江南岸,無論中村中將督戰得多麽嚴厲,一零六師團的作戰動作就是凶猛迅速不起來。
要不是暫十八軍把精華都送到了贛江北岸,謹慎的黃中將都有信心以一個軍的兵力擊敗日軍一個師團,再創一個抗戰以來的最佳戰績。
可惜,幻想終究不是事實。當前贛江南岸的戰局,還是人多勢眾的日軍占了上風。而僅有手上萬餘能戰之兵黃中將能做到的,也不過守住已方陣地的罷了。
隻是,南岸的戰鬥強度,比之北岸相差甚遠。這種兩個跛子打架似的戰鬥,著實難看得讓與人無爭的黃中將心裏鬱悶的很。他現在每天除了指揮作戰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到贛江邊上遙望北岸了。
“軍座,北岸前指電報。”暫十八軍軍部收到的程家驥那份急電時,黃中將正在贛江邊觀戰觀得熱血沸騰,不能自己了。
“回電前指,北岸事宜已托君,其它雜事無須過慮,吾當盡力為之,如事不偕,吾亦不避風雨與君同上中華民族複興之祭壇。”黃中將回電時,心下也很是忐忑,他雖早就與上峰通過氣,並已得到了當局的默許。可程家驥要做的事情太大。事發之後,勢必要民情洶洶、中外嘩然,後果實難預料。任是誰也不敢在事發之前,給程家驥打個保票,他小小一個中將能做到的也隻有“事若不偕,與君同殉。”了。
三月二十日淩晨。
武漢,日軍十一軍軍部。受到驟然升溫的戰局的影響,這會兒,這個湖廣地區日軍最高指揮中心,也彌漫著一股讓人透不氣來的,緊張氣氛。
“中國軍隊四十九軍全軍出動,其前鋒一個師從市汊街出發,二個小時前已至向塘,估計天亮前能與贛江南岸的暫十八軍一部會合。”
“波田支隊已探明,他們當麵的中國軍隊是二十、七十、暫十六三個軍,敵軍勢大,波田得一少將來電請求軍部的緊急作戰指導。”
“第六師團師團部報告,一直在大山裏與我軍捉迷藏的中國軍隊第九戰區主力,有回頭決戰的跡象。”
作戰室是無疑是整個十一軍部,氣氛最重凝重的地方了,幾十個參謀圍繞著崗村、青木等日軍高級將領,那架勢,要是不知情的東京人走進了這間房子,還以為又發生兵變了。參謀們很活躍不斷的把最新軍情報上來,反倒是崗村、青木等位高責重的將軍們,個個拉長著臉,柱著軍刀在那裏沉默不語。讓人那些涉事未深的小軍官們,不禁對這幾位大人物的的涵養功夫,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崗村的內心跟平靜兩字拉不上半點關係。這些日子日軍上上下下有誌一同的,天天嚷著要決戰。好嘛!這下子中國軍隊一反常態的猛然擺開了十四個軍三十萬以上的部隊撲過來了。三十多萬大軍啊,這支大軍一壓上來,其勢其力都非同小可。崗村的野心再大,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不能吃得下這一桌主動送上門來的大餐。要是吃不順口,第十一軍這個吃客就會被活活噎死。看目前的情形,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還相當的高。
“命令一零六師團,拖住中國軍隊的四十九軍。任令稻葉中將為修水方向三個師團的臨時指揮官,讓他率領這個師團徐徐退回寧武。一零一師團及波田支隊全麵反擊,力爭擊潰來犯的中國軍隊的三個軍。”關鍵時刻,好行險的崗村也不敢把十一軍的幾乎全部兵力付之於一場豪賭,他最後時刻還是選擇了,比較穩妥的西麵轉為守勢,南麵繼續攻擊。
崗村不愧為將才,在倉促間所做的應對之策,也是如此的可圈可點。以一個半師團的兵力在野戰擊破中國軍隊的三個軍,這一著看似托大,但因中國軍隊這三個軍除暫十六軍以外,都是前麵的作戰中傷死亡很大的部隊,真要過起硬來,日軍獲勝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至於崗村算盤打不打得響,還要得九戰區代司令長官那關。
三月二十日,以中日兩軍為交戰雙方的南昌會戰,進入了決定性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