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欽州攻防戰 (九)

程家驥和黃中將急匆匆趕到位於陸屋、那隆之間的新十八軍目下的防禦要點,小姑山陣地時。正好看到駐防這裏的新七十二師二八五團的官兵,人人都端著盛水器具,在和戰壕的裏的積水埋頭苦戰了。這場麵,讓程家驥在心下暗歎,好一幅抗洪搶險的壯麗畫卷啊!

黃中將和程家驥一上陣地,就麵臨一個小麻煩,眼下這好幾千官兵都成了清一色的泥水猴,硬是讓兩位軍座,一時間,竟找不到二八五團的那位本該親自來迎的團長大人。

“十三,這雨是大,可終究才下了不到兩個小時,你這裏,怎麽就成這樣了!”在陣地上旋了一小會後,終是黃中將這個二八團的老團長眼尖,認出正親自帶著部下開挖排水溝的那位一團之長。

這個二八五團,可是七十二師的頭等主力團,團長由師步兵副指揮官,也就是守南昌時被文頌遠稱為黃蜂的黃琪兼任。因這人是黃中將的叔伯兄弟,行十三。一向講究化私分明的黃中將,也是在驚詫莫名間,才脫口直呼出了自己堂弟的排行。

“六哥,你來了。這個山上的土不知是怎麽回事,平時還硬得很,可這一遇水,就塌方的厲害。再加上我們團的工事,是環山而建,一下大雨,這水就一層住下流。好嗎!這場雨已衝塌了我兩層戰壕了。要是再不想法子排水,不消一天,我這幾千兄弟,就隻能站在光禿禿的土堆下,等著白挨小鬼子的炮彈了。”雨下的愈發的大了,就在黃琪說話的這一小會功夫,一縷一縷的雨水順著他的眉眼間直住嘴裏灌去。嗆得黃琪在說百十個時,竟被迫中斷了好幾次。

其實一看到陣地上鬧水災的這情形,程家驥便隱隱約約覺著自己一直以來遺漏了什麽重要的情況。直到黃琪提到土質大有問題。程家驥這才恍然大悟,虧得自己從根子說,還是廣西人,怎麽連紅土不經水泡都忘了。

程家驥一通百通,心裏頓時有新的盤算:“軍座,山下的鬼子陣地的地勢,比咱們這要低許多,土質卻相同。”

響鼓不用重捶,程家驥話雖沒挑明,與程家驥默契日深的黃中將,還是很快便領會了其言語間的意思。

黃中將輕描淡寫的說道“十三,你派幾個機靈些的兄弟,趁著天黑雨大,到山下的日軍陣地近前觀察一下,看他們那邊是不是澇得更凶。快去快回。”

“是!六哥放心。我挑最好偵察兵去,半個小時足夠了。”若是別人許是從黃中將的語氣裏聽不出苗頭來。可黃琪和他這位六哥打了幾十年交道了,那裏會聽不出黃中將那語音中所含的顫聲,是強行壓製心中的激動的結果。他雖不明了,也不想去明白,堂兄,為何如此緊張鬼子的戰壕,牢不牢靠。但在黃琪的人生字典裏,這位一路提攜護持自己的堂兄,就是他黃琪的天。既然兄長感興趣的事,那他就不能敷衍了事。

黃琪走後,黃中將憂心忡忡的對程家驥說道:“浩然,就算給你說準了,咱們手上的這點兵力,恐怕也不夠啊。”

“培民兄,都這個時候了,能拖著第八聯隊就行了,靈山要不要都成。!”程家驥少有的意態凝重的說道。

繞是早有心理準備,黃中將聽到程家驥說的這句話還是嚇得不輕。靈山是什麽地方!先不說,那裏屯集著新十八軍所有的輜重,更重要的,隻要靈山在已方手中,萬一戰事不利,新十八軍隻要逆流而上回南寧,或順流而下至桂平、梧州,仍可抽身而退。反之,新十八軍就真的全無退路了。

“事若不濟,大不了,殺開一條血路,從南欽線回南寧嗎!培民兄,我就不信,一個第四師團擋得住你我麾下的這幾萬,不聞軍令不知後退為何物的虎賁。”程家驥說這個話的時候心裏的底氣很足。這麽天來,他趁兩軍“友好貿易”之機,把日軍第四師團的內情、實力給摸個裏外通透。這個訓練度極高裝備精良的日軍老牌師團,要是有上司的嚴厲督戰,打打一般條件下的陣地戰自是不成問題。一旦兩軍殊死搏殺,第四師團始終少一般子,寧願戰到血流成河屍山血海,也死不認輸的狠勁。更不用說,擋下新十八軍所部在奪路狂奔時亡命一擊了。

程家驥自誇新十八軍不知後退為何物,倒是半點不假。從富金山一役起,這支軍隊幾乎就沒吃過敗仗,一仗接一仗的勝下來,新十八軍官兵的心氣,自然就越打越高。毫不誇張的說,也許在訓練、裝備、單兵戰力這些硬指標上,新十八軍還不能算是中國軍隊中一等一的強兵勁旅,可若是論新十八軍的將士們骨子裏頭的那股,拿日本人的血肉喂出來的傲氣來。對不起,環顧華夏近百個軍,還真沒幾個,能和新十八軍爭一日短長的。

“等十三派的人,回來再說吧!”黃中將也知道自己的部隊眼下士氣高、軍心齊、敢打死仗。可這回,新十八軍麵對的畢竟是整整一個師團的日軍。相對起硬拚來,黃中將倒是比較傾向於,適才他和程家驥在來的路上,曾粗略的討論過的,旨在給已到處是火頭的南欽線,再添一把柴的,以兩個團加強占領小董鎮一帶的新一二零主力的力量的計劃。在黃中將看來,增兵南欽線,不但能牽製日軍一部,還能在時機成熟時,強行阻擊敗退的日軍主力,可謂是一舉兩得。當然在實施這個計劃時,即便事敗,新十八軍主力也能沿邕江進退自如。也一點也是黃中將對其青睞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戰術思維有些保守的黃中將的這番心思,自也沒能瞞過程家驥去。說實話,程家驥對此並不以為然。在程家驥心目中,凡是這種交戰兵力動不動,就達到幾十萬人的主力會戰,一旦擺開陣勢,對壘的雙方,從局部到整體,能伸縮的餘地,其實是極為有限的。在大多數時候,退卻或是瞻前顧後,往往就是戰線總崩潰的前奏。正是抱這種想法,當危機來臨時,崇尚進攻的程家驥,本能的選擇了全力反擊。

“六哥,副座,山下日本人的陣地都快成了汪洋了。小鬼子正鬧著要轉移陣地了。”適時而來的黃琪,在無意中製止了程家驥和黃中將之間,即將爆發一次空前激烈的爭論。

“軍座,軍部轉來了一封行營的急電。”當程家驥正試圖再撿起話題時,追到二八五團團部來的行營急電,又讓他隻得把說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新編第十八軍黃、程二位軍長。

日軍今村師團為救出被圍於那陳附近的日軍中村部隊,分兵冒雨突擊,其攻勢甚猛。行營已命令南欽公路兩側各部全力迎戰。為保證此次會戰之勝利。特限令你部主力,於晚十一時前,全力向當麵之攻發起迅猛攻擊。務必使山下師團,不能有一兵一卒北調。同時,因你部位於小董鎮一線的新一二零師,所處的戰略地位至關重要,從此時起,該師暫歸行營直接指揮。望你部全軍,發揚在南昌會戰中表現出來之有我無敵之精神,奮勉圖功!

軍事委員會桂林行營。

民國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二十時四十分。”

“浩然,看來從大局上講,你是對的。十三,你親自去通知軍部邱副參謀長,讓他在一個小時內,擬定一個全線反擊的大略計劃出來。還有讓邱副參謀長,命令全軍的前沿部隊,立即對當麵之日軍各部進行全麵的偵察。告訴所有部隊長,我不管損失多少人,一個小時後,我要第四師團所有陣地的基本情況,給我摸得越細越好。”這就是黃中將作為正統軍人的可貴之處,不管他之前有這樣那樣的想法。隻要是上級的命令一下達,也不管是不是他所主張的,他都會不打半點折扣的全心全意去執行。這個優點在後世看來,也許隻是一個軍人應該要遵守的起碼操守。但是在每每有高級將領,因小團體或是個人利益對上級的統一布署,陽奉陰違的抗日戰場上,卻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美德。可以這樣說,要是抗日戰場上的中國將領,都能把自己的位置擺得象黃中將那樣正的話,也許這場戰爭就會好打得多。

‘行營主任這是明擺著要把新十八軍打光啊!這位大名鼎鼎軍事家,還真是個不拿別人的本錢當回事的主。走著瞧!有小爺在,新十八軍可不是,昆侖關下的由著他打殘的第五軍。老子非要創出一個,既把第四師團給打痛,又要保住部隊的元氣的奇跡來。’程家驥可比不了黃中將那樣的心無雜頭,在某些“原則”問題上,他還是很斤斤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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