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風起雲動奈何天(六)
當山坡上的遲田、海村發現坡下大隊的人馬時,他們自已同時也被這支中國武裝的實裝指揮者給盯上了。
在離遲田特工隊所占據那個山坡足有兩三裏開外的一顆碩大到四個人才能環抱的銀杏樹下。
一位身材高大、儀表堂堂,穿著絲綢長衫的四十開外的方臉中年漢子放下手上放遠鏡,回頭對肅立在他身邊的一個三十六七歲的矮個子黑麵皮的上校和風細雨的交待道:“靜波!那座高坡上有鬼子,看樣人數不多,充其量也是幾十號人,別讓他們把你的兵都纏住,最好能組織一支精幹隊伍,再配上些說過得去槍械,繞過他們,直接撲到戰場上去一鍾定音!”
“是!將軍!”綢衫漢子看似隨意的這麽一說,上校卻是如奉經綸,敬過禮後,他親自小跑著去落實去了。
看著黑臉上校那嘣嘣跳跳的背影,綢衫漢子笑著說道:“這個朱靜波,都當了一個縣的民團總指揮了,做起事來還象是當連長時那毛毛燥燥的!”
“主任,這也就在您麵前,換個人,他朱靜波能沒這麽聽使換?我可是聽說他朱總指揮在這博白縣裏算是一方土地,光是小老婆就有三個。”一個保鏢打扮的留著大分頭的白淨麵皮的壯漢頗不以為然的揭著那位上校的老底。
“立功!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隻要他朱靜波不搶男霸女,娶多少如夫人。那是人家私事,輪不上你我來教訓。”寬以待人、嚴於律已是這位謹守著“不二色”的美德地第二金礦主任陳靖桓先生的座右銘。
被稱為立功的壯漢是早被這位主任訓憊了的,人家長官是循循善誘、苦口婆心,他那裏卻是仍是一副滿不在乎樣了。
早些年當過桂林城防司令的陳主任也真是好脾氣,部下明擺著拿他的話當耳邊風,他也隻是一笑置之。
少時,朱靜波又一溜小跑的回到了銀杏樹下。
朱上校對這位當年拔自己於行伍當中地老長官絕對稱得上執禮甚恭。他離開才不過幾分鍾。再回來時立正、敬禮一樣也沒少,且都每動作都是那樣的一絲不苟。
“報告將軍。穿插地隊伍安排好了。兩個尖子大隊加我的警衛中隊一共五百二十一人,這些人中三成是前些年退役的老兵。不過……”前麵說得很流利,可說後來,朱上校就有些欲言又止了。
“有什麽話,你就說,軍人不要吞吞吐吐,還有你以後不必老是這麽多禮。說到底我現在隻是個金礦主任。不再帶兵了,這就沒了軍階,這次純粹是回岑溪老家探家湊巧遇上這事,給你當個參謀罷了。當不起你這個民團總指揮一口一個將軍的叫著。”這番話若是別的什麽其它人說出口,鐵定是在生朱靜波這個老部下的氣了。但站在他旁邊的這兩個人都知道,言行如一、實話實說一向是這位老長官地個人風格。
“副座,這個就恕靜波不敢從命了。論軍階,您這個民國二十五年的中將。至少在廣西,沒人敢不認。論別的,要不是你當年的栽培、這些年的扶持,靜波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大頭兵那裏有今天……。”
“靜波,說重點”要不是時下軍情緊迫,當年率孤軍守過南寧的陳主任還真做不出打斷別人說頭的事來。
“老長官。我手上有兵無將,想借馬兄這員悍將一用。”朱上校把話挑明了。
“立功你去吧!記著,行動要快。”陳靖桓一鬆韁繩,馬立功這匹早在躍躍欲試地野馬立時就脫韁而去了。
“靜波,走,前麵去看看去。”陳靖桓撐起放在樹下的一根做工考究的拐棍跛著腿向前走去,朱靜波忙上前挽扶腿腳不靈便的老長官,兩個人在幾個衛士的簇擁護衛下向前方小山坡走去。
與此同時,遲田等人所在的小山坡上。
為了滯沮這些已快到坡下地穿著五花八門,手上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的中國地方武裝。遲田已按照海村的建議把手下幾十個沿著坡頂已布置停當。就等中國人自己撞上來了。
衝在民團的最前麵是清湖大隊。蔣桂戰爭時就是桂係第十八軍的營長的齊鎮遠是這個大隊的大隊長。
雖說足有七八年沒有上過戰場了,可身經百戰的齊鎮遠當年在生死線俳徊時曆練出來的。那種無法用常理來解釋地對於危險嗅覺非但還生,且還馬上就排上了用場。
“全體臥倒!”
在坡上地彈雨傾瀉下來之前的那一刹那,齊鎮遠憑著直覺及時下達了這道挽回了最少幾十條人命地命令。
戰場上,講得就是爭分奪秒,行動快一步和慢一步,往往能導致兩種截著不同的結果。坡下的“獵物”們毫無先兆的紛紛臥倒,使得遲田精心安排的這一場旨在給對方的一個下馬威的火力急襲的效果糟透了。上千發子彈順著坡勢掃下去,僅僅打死打傷了十來個反應慢的半兵半民的民團士兵不說,還暴露了坡上的部分火力點的大致位置。
“把機槍給我。”機槍手出身的齊鎮遠摟著一挺很有些年頭了的加拿大機槍,在幾個動作幅度不大翻滾間就用打出了半梭子子彈,端掉了坡上的一個日軍火點力,打死兩個鬼子。眼見自己的頭兒的活做得這樣的漂亮,清湖大隊的兩百多號兄弟士氣大振,有幾個過於激動的民團士兵還半立起了身子歡迎來著。
“不想死的都趴下!”頭腦清醒的齊鎮遠並沒有趁勢發起衝鋒的意思,而是巴不得自己手下兄弟們會遁術。
小鬼子的火力報複來得極很快,快到那幾個半立起身子的民團士兵一個也沒能逃脫被中彈身亡的命運的地步。
“還擊!”清湖大隊的兄弟們憑著手中這些比對手落後了整整三十年以上的武器和日軍特工們展開了對射。
盡管民團的士兵們打得很英勇,又在人數上四五倍以上於對方,可這場完全不是一個時代的兩軍的對射的結果卻是在未開始前就已注定的了。第一輪火力對射下來,雙方的交還比為九比一,也就是說了九個民團士兵的命換一個特工隊的鬼子,這其中還有以齊鎮遠這首的一批老兵托著底了,否則那就隻能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了。
可就這個日軍占了大便宜的交還比,兵少得可憐遲田也換不起。他的目的是拖住坡下這兩三千中國人,給有間大佐撤出戰鬥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而此刻的對手隻不過兩三百人的一支隊伍。現在都打得這的樣“艱難”,等到對方的主力湧上來,那還得了。
遲田在心裏暗自後怕時,兩個大隊民團後續部隊次弟趕到。隨著雙方兵力愈加懸殊,遲田所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更讓遲田等人恐懼的是另一支五六百人中國武裝正試圖從山坡的邊上繞過去。
“射擊!”被捅到痛處的遲田不顧一切的把大部分火力兵力都強行轉到側翼,用來阻擊那支剛剛出現的迂回部隊。其實遲田何嚐不知對方光是參戰的士兵就已有上千人,就憑自己手頭上這點人就有三頭六臂也招呼不過來的。他之所以還這樣苦撐著無非是給有間留條退路罷了。想到這,遲田扭過頭看了看正向自己這邊逃來的傘兵們,在心裏一個勁祈禱著傘兵們能跑得快些、再快些。
許是遲田的誠心起了作用,自己都成了敗兵的日軍傘兵還真在民團拿下小山坡前逃到了坡下,而這個時候,陳靖桓派出的那支迂回部隊也基本衝過了山坡,衝到另一麵的到了坡下。兩股人流就這麽著直直的撞在一起。日軍傘兵固然是死中求活拚命突擊。而這個五百的民團也還有些戰力,尤其是那個常備的警衛中隊的裝備與正規桂軍一模一樣了。在狹路相逢誰不肯後的情況下,雙方就湯下麵的在山坡下廝殺了成了一團。
經過短暫而激烈的戰鬥,有間大隊在付出了斷後部隊讓尾追的和平軍吃掉的代價後,終於在從勇悍有餘裝備太差的民團戰列的中段趟開了一條血路,連滾帶爬的逃上了小山坡。緊接著,蜂擁而上的民團和和平軍便順勢把有間大隊腳下這最後一塊安生立命之地,給圍了個水泄不通、飛鳥難出。
此時,已是下午二點半了。
這一刻,劉以誠部的兩個摩托化營想到七裏坪隻還要走五公裏的山中小道,也就是說,再有一個小時這支新二十軍的精銳步兵部隊就能步行趕到了。
日軍山下支隊主力也已接近了通住七裏坪所必經的那條十幾公裏的山路的入口金家村,估計三個小內就能到達七裏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