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狂潮東來(一)
靠著兩片厚薄不均的圓形化學玻璃片的幫助,不遠處那幾堆沒精打采的蜇伏在大大小小的沙坑裏的“帝國”士兵映入了中原規一的眼簾。他心裏清楚這些隻是在視野所及的範圍內,他麾下的活著死去的官兵中很少的一部分,就在眼前、腳下應該還有更多的嘴唇幹裂、嗓子冒煙的將兵和戰死者的屍體,因他們那黃色軍服和被烈日暴曬下呈金黃色的海灘混同一色,而讓人無從分辨。
中原規一邊放下手上那具八倍數的日製軍用望遠鏡,邊在心裏暗自歎息士兵們的意誌、體力都快透支到極限,地盤又越來越小,再這麽打下去,幾萬人被人家趕下海去之期,怕是不遠了。
其實,中原規一滿可以不這麽沮喪的。到今天為止,麵對二十萬中國軍隊輪番蠶食,他所率的幾萬殘兵已經在這條帶狀海岸線上,苦苦支撐了二十四天,堪稱日中開戰以來的又一“奇跡”。盡管在這當中,幾十艘日軍軍艦全力支援和源源而至一股股小規模的援兵的作用不容忽視,但死守灘頭的日軍在連日激戰中所表現出的“堅韌不撥、勇悍耐戰”,還使得東京大本營對這半年多來打敗仗都成了家常便飯的二十一軍和中原規一這個一上任就丟了欽州城的代理軍司令官的原本惡劣已極的觀感,有了很大的改觀。更有甚者,為了褒獎中原規一的指揮若定、調度有方,東京大本營於幾個小時前還明令發表了任命中原規一為第二十一軍中將司令官的訓令,與此同時“天皇”也正式下詔撫慰了第二十一軍的全體將士。從這個意義上說,就算東京此時把中原扶正、晉升軍階的用意,在大眾眼中多半是為了激勵部隊的士氣,可中原規一做為一個軍事指揮官。無疑還是正處於他從軍以來最輝煌地時刻。
盡管在這種錦上添花地事情上效率一向高得嚇人的大本營。已用空降的方式將屬於中原規一地中將軍服和任命書送到了位於一個超大型沙坑內的二十一軍軍部,可中原規一非但沒有換上那套嶄新的中將軍服威風一下,甚至還謝絕軍部官佐的要一一當麵道賀的請求。人人都說中原謙遜有禮。其實隻他自己心裏明白,在他昨天晚上發給大本營的密電有回音之前,除了心急如焚的站在軍司令部地觀察孔前時刻注視著戰線上風吹草動外,其它地他什麽也沒有心思去想、去幹,更莫說是鬧那些官場上的虛文了。
直到紅目將墜,眼著被日軍地艦炮壓製一個白天地中國軍隊又要活躍起來時,中原規一方才等到了他所盼望地那封回電。看到電報上的那僅有地“明、後日行動”沒頭沒尾的五個字。已一動不動的僵直站立了八九個小時的中原渾身一鬆。一屁股坐倒在了沙地上。
六月三十日,掌燈時分。廣州灣。
日本人的鐵蹄隻花了半個月的工夫。就把這個商賈雲集的繁華地**得倒退了一二十年。而廣州灣所擁有的昔日的兩廣沿海第二大港口。也“理所當然”的成了日軍的專用軍港,已被日本人用鐵絲圍、哨樓給圈了起來。而這個擔負著替還困在沙灘上三麵挨打的日軍第二十一軍輸血的重要任務的港口。也是中國情報人員最為關注的地方。
排水量隻有二千多噸大賀丸號貨船,在停泊在這個港口內的二三十艘日本艦船當中,是屬於那種最不起眼的小家夥,相應的,中國情報人員結其監視也是最鬆散的。可誰有沒有想到,這艘破破爛爛的大正時代建造的老式貨船,竟已被內部改裝成了一艘生活設施完備的豪華客船。一路看中文網首發
大賀丸號的甲板上,兩個身著和服的中年人正在談論著些什麽,假如中方的特工會有幸能聽到這兩個同是五短身材,又都留著典型的仁丹的日本人談話內容,那這個時空已被多次修正的曆史,勢必要再拐上一個九十度大彎,偏偏曆史從來隻承認事實。
“牛島君,你覺著中原司令官搞得這個大手筆,真要實施起來,其達成目標的可能性能有幾分。”這個眼睛略有些呈三角形的鬼子,雖然尊稱中原一聲司令官,可從他那微含輕視語氣中就能聽出,這位對中原規一口服都談不上,更不用說什麽心服了。
“河邊君,你我看著就要劃歸二十一軍了,且這個計劃的前期已準備就緒,就是現在首相想要突然掉頭都來不及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身為下屬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足夠了,別了還是不要多想、多說的好。”被稱為牛島君的那個國字臉,看來是個穩重人,他不但試圖避開同伴所提出的挑起的話題,還順勢提醒對方對未來長官所執態度要端
隻可惜牛島的一番心機算是白花了,人家顯然壓根就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十八師團、第五師團、第四師團、四個混成旅團再加上你我的部隊,第二十一軍在陸軍中的軍級單位裏,所轄師團、旅團的番號之眾,也隻有第十一軍能與相提並論了,比起甲種師團數目更是頭一份,但兵員數量卻還不到十一軍的一半。”河邊在暗諷第二十一軍損兵太多後,本還是意猶未竟的,卻被一個以標準的軍人步伐健步如飛走上甲板的穿著西裝的青年的報告聲給攔了下來。
“河邊君,東京命令立即展開“隼”計劃,並任命我為兵團司令官,統一指揮所有南下部隊。現在我命令你師團為前鋒,請你去執行吧!”牛島正容肅色的對自己的士官軍校時的室友說道。
“哈依!。”牢騷滿腹歸牢騷滿腹,一旦大本營訓令正式下達,當了半輩子軍人的河邊還是知道自已應該怎麽做的。
隨著行動命令的逐級下達,不管是那些以大隊為單位在廣州灣周邊海岸秘密上岸的日軍,還是一直隱藏在廣州灣外海的幾處島嶼附近滿載軍旅的龐大船團,都飛快的向著各自的預定的目標前進。與此同時,早已從對手的頻繁活動中,掌握了相當線索的日軍特工在那些地生地長的漢奸的配合下,密捕、殺害了大批中方情報人員。這一頓狂捕濫殺下來,中方那張由不同係統的組織構成的層層疊疊的情報網慘遭重創,想要重新恢複行為能力,並送出精確的情報,起碼也要兩天的事情的。按說這個時間不長,可這回,這短短的四十八小時對於蓄謀以久的日本人而言,卻是綽綽有餘了。
七月一日,借助向欽州海灘輸送兵力的假象掩護,在廣州灣及附近海域,完成秘密集結日軍關東軍精銳第十一、十二師團及鹽田旅團、充斥著大量日本人的偽滿軍的兩個模範旅在東京臨時任命的西進兵團司令兼第十一師師團長牛島滿中將的指揮下全部完成登陸,至該日午夜十一時至,日軍西進兵團的先頭部隊第十二師團在其師團長河邊正三中將率領下已疾兵繞過廉江縣城。
低沉夜幕下,總人數超過七萬人的日軍及其傀軍,按預定路線通過窮鄉僻壤、崇山峻嶺兵分多路的向廣西境內撲來,在這些魔鬼身後,一個個他們途經的偏僻村莊都被日本人為“保密”起見,變成了鬼域死地。
當座鎮玉林首當其衝的程家驥,收到有日軍從廣東境內進入他的“領地”的消息時,已是七月二日上午九時的事情了。
新二十軍軍部作戰室。
“新一五二師師部嗎!對!我是軍部嚴參謀,你們那裏到底發現多少鬼子,是一個大隊?還是一個聯隊?”
這邊還沒搞清楚撞到博白的日本人的有多少,那邊陸川縣境內、甚至是玉林當麵都出現了大股、大股的日軍。接著,從各個渠道過來的情報也陸續“飛”到了程家驥、錢紳等人的手下。
這一匯總下來,包括錢紳在內的所有人都蒙了,光是已確認是朝著玉林五屬境殺來的小鬼子就有三萬人上下,何況在倉促之間被各方泄漏的日本人隻怕番一番都是常事。
十萬火急,臉色鐵青的程家驥顧不上開什麽會了,他和已定下心神的錢紳簡短的交換了幾句意見後,咬牙說道:“給靈山發報,就說我軍防地正麵突然出現約兩個師團的日軍,我似將新一五二師撤住浦白,與浦白守軍合力死守縣城,以遲滯日軍,請集總火速出兵增援浦白縣城。另我部駐陸川的兩個團,也請集總批準撤回玉林。如蒙照準完成上述調整後,我新二十軍將以一部固定玉林,而主力尋機對敵進行側擊。還有,在向集團請示前,先照這個內容給各部發電,給各師、團的電報尾後加一句,如有已被日軍大隊纏,而無法撤下來的小部隊一律命令其自行向任意方向突圍。”程家驥這不是怯戰畏敵,而日本人的來勢實在是太凶太猛,若不趁現下還有時間,收縮兵力、化指成拳,新二十軍擺在粵桂邊境上的五六個團,非得讓人家一口吃下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