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狂潮東來(八)

總的來說,鹽田定七對這次全線收攏的成果還算是相當滿意的,除了目標太過於明顯的戰車大隊和炮兵大隊讓對手強行敲掉之外,其它的部隊雖在人數不可避免的大大縮水了一回,可畢竟一個大隊的番號都沒有少的到了東平鎮外。當然,鹽田定七所關心的隻是他自己的旅團,至於那些“無足輕重”的“友軍”的死活,是不值得讓少將閣下去介懷的。

在盤點了手上的“貨色”後,自忖靠著這六千多“皇”軍和僅剩的六七百“滿洲國”軍,自家一定能堅持到牛島中將派來的援兵到達時的鹽田定七,便一心一意的支使起手下的官兵轉行“承建”起了土木工程來。

隻可惜,鹽田定七的這種以實力為基礎的自信沒有能維持多久。

從日軍被迫轉入蹲守後一個小時起,源源不斷的匯集到戰場上的各式各樣的中國武裝,就一直在挑戰著鹽田那因在見識過新六營的兄弟們表現出來的那種血肉之軀幾不可能承載的頑強後,而比平日脆弱許多的神經,這種連續性的精神打擊在紅日初墜時,更是達到了極至。

“八嘎!”鹽田看著陸續闖入其視野內的,那一隊隊以他和他同僚們再是熟悉不過的行軍姿態,大援大擺的壓過來“敵”軍,隻覺著自個腦子裏好一陣翻江倒海。

鹽田或許可以不去在意對手的營壘裏多上幾千、上萬沒受過多少軍事訓練的端著土槍、抬著土炮的當地“土著”武裝,也可以有意忽略掉那半個小時前到來的那“區區”千餘名殺氣騰騰的中國軍隊地正規步騎兵,可在看到這支新到地軍隊的行軍隊列裏那一麵麵讓整個大和民族為之“蒙羞”的繡有和平字樣地旭日軍旗時,卻由不得他不心驚膽顫、惶然不已。

比起因在日偽軍早被得沸沸揚揚“日本和平軍”的現身,而必然會在日偽軍、尤其是偽軍中引起的相當程度的會導致士氣大幅下降的思想混亂、驚惶、恐懼等負麵情緒來說,最能讓鹽田感到肩膀上的壓力重了不知凡幾的還是這支幾乎全由原第四師團地老兵組成“叛徒”部隊。所擁有地已屢次被鮮血證明的。那毫不遜色於“皇軍”地戰力。要知道“可恥地叛徒們”並不是一百、兩百,他們足足有三千人啊!換言之,這股強大地戰力的加入。無疑會全麵地顛覆戰場上原有的力量對比。

當鹽田懾於日本和平軍的“軍威”,而陡然對前途悲觀起來時,程家驥也正在為同一支軍隊而煩惱了。說實話,這個時期的“日本和平軍”正處於幼年期,各種內部製度都極不完善,又受到其特殊人員構成的局限,當政治象征那是綽綽有餘。可要真要以一支戰鬥部隊的標準來衡量。它身上缺陷實在是多得數不勝數。這些美中不足當中,最明顯的是作戰意誌的不堅定。正因為如此。程家驥在先前兩軍纏鬥正酣時。也從沒有想過要把這支當時已部分集結起來的特殊部隊投入戰鬥。既使是在新二十軍已占據了戰場優勢的此刻,對要是拿雖換了主子。卻始終信奉“三不原則”的他們,去攻堅拔點,結果會如何?程家驥也依然是心中無數。

思不想去,生怕和平軍在攻擊時的消極表現,會給那些保安團、民團樹立一個壞榜樣的程家驥寧願隻得分派其擔任固定的陣地、用土工掘進方式逐步蠶食對方的地盤,這類的次要任務,也到底是沒敢把他們劃到馬上就要衝鋒陷陣的攻擊部隊的裏去。

於是乎,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鹽田便“榮幸”的被殘酷的事實“告知”,他和他的部隊“幸福”的中國軍隊抱在了懷裏。。。

“給牛島司令官再發一封急去,就說包圍我們的中國軍隊至少有四萬人,請他趕緊派軍回援,晚了我支隊就有全軍覆滅之危險。”也不從是什麽時候起,在中國大地上作戰的日軍部隊長,在向上司喊救命時,其用詞遣句很少有還象先前那樣羞羞答答的了,取而代之的是赤**的急不可待和在從前不敢想象的虛報對手的兵力的丟臉行為。

由參謀根據鹽田適才的口語匆匆草擬的那份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在日軍中風行一時的乞命式電稿,剛剛遞到鹽田的手上,中國軍隊所進行的雖然毫無新意,但在日偽軍已抱在一團的情況下,卻實用得緊的炮火準備開始了。許是“蓄謀已久”的緣故,攻擊者傾瀉的第一波次炮彈就有幾發精準的打了鹽田支隊指揮部附近,而站在指揮部門口的戰壕裏的鹽田等人自是首當其衝。

良久,被炮彈掀起的滿天塵土才終於散了。

“牛島這個混蛋,是那根筋搭錯了,難道他都糊塗到了,不明白後路被中國軍隊切斷的嚴重性嗎!”一從以命相護的副官的屍體鑽出來,因痛惜忠心耿耿的副官的死而喪失了大部理智的鹽田定七,把這一切的“不幸”都歸咎到了自己那位手握重兵,卻坐視他的部隊陷入重圍的可惡至極的上司頭上。

鹽田的抱怨,當然是屬對於“領導”的無端誹謗和人身攻擊範疇,以某個被迫行賄都是罪加一等的時代的標準來看,鹽田說的這些“無原則”的話,即使在腦海裏想想也是極端“反動”的。

不過,鹽田的詛咒還是有點效果的,擔負著扭轉整個南方戰局的重任的西進兵團司令官牛島滿中將,眼下加還沒有神智不清,可他精神狀況確實談不上一個好字。

三波村是一個默默無聞到在五萬分之一的軍事地圖上都劃拉不出來的小地方,可現下,這個跑得空無一人的小村落,卻是把整個浦北縣、整個玉林五屬,乃至於整個廣西省、整個南中國都攪得天翻地覆的這一場“黃色龍卷風”的核心部位所在。時下,日軍西進兵團指揮部便駐紮在這裏。

在三波村唯一的一間原本充做於姓祠堂的大瓦房裏,早已忘卻了飲食和排泄的牛島滿中將,還在周而複始的繼續他已做了足足半天的那一套動作,圍著攤在地上的大幅軍事地圖打轉了,看他那副執著、癡迷得有些神精質的樣子,讓人根本無法把眼前這個走一步身上那汗淋淋、白花花的肥肉就要抖動好幾下的打著赤膊的矮胖子,跟幾萬大軍的統帥劃上等號。

也難怪牛島會急成發這副模樣,當前的戰役進程與在接到的大本營命令後,他和河邊等人在沙盤所推演的過程,全然沾不上半點邊。

造成這種事實與計劃的巨大的偏差客觀原因是方方麵麵的,可做為一名合格的師團指揮官的牛島心裏明白,這樣原因歸根結底隻一條,昔日的“光榮”與“輝煌”,讓對中國軍隊的綜合戰略估計停留在兩三年前的西進兵團的上上下下尤其是高級指揮機關,犯下了大敵輕視的錯誤。可在大勢已成的時下,說這個又有些為時已晚了,當務之急是麵對現實,找出走出困境的途徑。

可世間事,多是知易行難,以軍事而論,則更是為此為甚了。且不說別的,光是浦北縣城這個擋在自己的北上道路上的攔路虎,都讓牛島大有束手無策之感。憑心而論,對於拿下這座小小的縣城牛島還是有把握的,甚至於進而全殲在近年來的曆次戰役中出好幾次風頭的中國軍隊中的王牌軍之一新十八軍,對兵強馬壯的西進兵團而言也不是什麽難如登天之事,可關鍵是時間,要是再在這裏打上個五、七天的,(在好好親身領教了曾孤軍守南昌的對手在守城方麵的造詣後,牛島滿認為這個時間表還是樂觀的了。)估摸著自己也該上軍事法庭了,罪名是現成的,貽誤軍機。

牛島中將不沒考慮繞路北上,可在從設在廣州的竹機關轉來的有一個軍以上的敵人正在快速朝浦白運動的情報和欽州方麵過來的關於圍困二十一軍的中國軍隊主力一部已在向這邊運動的敵情通報的兩麵夾擊下,害怕在冒然北上時會被新十八軍追擊而無法脫身,並很可能會因此使得全兵團受困於正在趕來若幹個軍的中國軍隊的優勢兵力的之下的他,隻得放棄了這一打算。

本來上述種種都夠讓牛島心煩意亂的了,偏偏這當口,隻用麵對兩個師的攻擊,按理說身上的擔子最輕的鹽田,竟然發了封十萬火急的乞援電過來,這無異於是牛島心上那道“血淋淋的傷口”上又結結實實的加了一把鹽。

繞路又不能繞路、攻又一時半會攻不下、先前就有些時斷時續的後勤補給線路又被對手徹底掐斷,任何一個人在明了牛島的惡劣處境後,恐怕都不會去責備這位在程家驥所來自的那個時空的曆史上一手導演了在戰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的衝繩島之役的“皇軍名將”此時的些許失態了。

在稍後一些時候,牛島、河邊這兩個西進兵團的靈魂在決定了停止進攻浦北縣城、主力就地休整一夜、派重兵馳援鹽田所部並恢複後勤補給線等幾項軍政要務後,還“閑談”了一會,在“閑談”中,本來就對這個計劃頗有微詞的河邊正三中認為從目前的情況上來看,就算能殺傷一些中國軍人,東京大本營製訂的這個異想天開“隼”計劃,也是夭折定了,牛島默認了河邊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