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長歌入東京(三)
.憑心而論,早在新桂係統一廣西之始,便自願的離開了軍人最能實現其價值的舞台戰場的鍾普光,這些年的“小日子”一直過得是有滋有味,特別鎮撫南寧這幾年,更是撈錢刮地皮貪汙軍餉無所不為,娶小娶得自家宅子裏“風起雲湧”,真是好一個爽字了的啊!
這人嘛!不管是先前有多朝氣蓬勃,隻要一太平日久,想要不變幕氣沉沉都難。
更何況鍾普光所擔任的警備司令一職,在戰時的權限大到城中再無一人可與之分庭抗理的地步,沒了競爭,鍾普光也就是喪失了勤勉理事的最後一絲動力。按職責本當時刻坐鎮的警備司令部,鍾普光從上任不久就已是成月成月的不去“坐堂”點卯了,若是部屬想得見“天顏”,那就隻能到他那座位於青秀山的素有豪奢冠八桂之稱的公館裏來請見、匯報。
本來,在前些年,南寧城的軍政官員們隻要到了公館,就可以及時鍾司令商討軍政要務。且自認為和穿西式長裙的洋學生特別有“投緣”的鍾大司令,一向對往來應酬和到花巷微服私訪沒有多大的興趣,細算下來,若是那天事務繁雜的話,成天貓在公館裏鍾普光竟也躺上煙榻上辦上八九個鍾點的“公”。如此一來,至少上峰所關心的事務是極少被耽擱下來的,既沒誤了“正事”,上麵也就對鍾普光身上這種拿公館當公所的老軍閥作派姑息了下來。
可近一年來,這位愈是富貴就愈怕死的南寧“土皇帝”,不知是聽了那個有道高士的話,迷戀起了養生之道來了,鍾大司令的作息時間這一固定有序,部屬們想與他與見上一麵就驟然困難了起來。尤其是他兩個小時雷打不動的午睡時間。更是碰都碰不得地禁區。現下地南寧官場上最流行的題為幾大怕的順口溜地頭一句。就是“午後急軍書,報是不報?”,要是等到司令午睡過後才報。萬一誤了軍國大事,自是由責無旁貸的當事人背黑鍋。要是不管不顧的“闖宮”,肯定會吃上一頓不分清紅皂白的排頭,直叫人進退兩難。
可這並不代表就沒人敢擾鍾大司令的清夢,說到底小小的南寧算個甚,他鍾普光再橫,放在大大的中國裏。也隻是一隻沒見過多大世麵地井底之蛙罷了?
農曆六月初七這天。從一大早起就是悶熱得嚇人,在這種催人昏昏欲睡地氣候的影響下。鍾普光草草用了中飯後。便早早上樓補眠去了。
最近鍾普光可讓“可惡”地日本人給害慘了。拋開合家大小幾十、上百口子,擔驚受怕不說。光是應付地驟然升溫地緊張時局,就夠懶散的多年地他喝一壺的了,好在隨著昆侖關方向的捷報頻傳,這南寧城裏的局勢人心是也是一天比一天安穩,總算是能讓人鬆口氣了。
鍾普光剛一入睡,那邊就響起了一聲比一聲急切的扣門聲。
“敲什麽敲,叫魂啊!”被陡然吵醒的的鍾普光,一麵罵罵咧咧,一麵示意讓人他那新娶的隻十七歲的九姨太去開門去。惱羞成怒歸惱羞成怒,可鍾普光卻還省得,能讓乖巧的管家兼副官鍾四在這當口敲門敲得這麽急得的,來頭絕不會小。
果然,在聽過鍾四的簡短的通報後,鍾普光的睡意立即消了八九分。很快,隻穿了條**的鍾普光,在幾個下人幫助下,隻花了創記錄的“短短”十分鍾,就披掛整齊的衝到了客廳裏。。。
“高副參座,是不是前方戰事吃緊了!”鍾普光說已是很有保留了。剛才他在甫一聽到高汝明這個副參謀長不在火線上出謀劃策,反而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的直接闖到他這來時,腦海裏閃過第一個念頭就是莫不是賓陽那邊垮了。鍾普光可不覺著自己這個想法是杞人憂天,雖說幾個小時前,北上集群主力發電來說是攻下了昆侖關主陣地,而他派去摘桃子的人發回的密電,也證實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可這些年來,中國軍隊在對日作戰中,打著打著,就莫明其妙的從絕對上風,變成了兵敗如山倒的事例,實在是多得數不勝數。至於開戰前那五比一的兵力對力,對常常是一個大隊追著中國軍隊的成團成旅的滿山跑的日軍而言,更不是什麽不可逾越的障礙了。綜上種種,由不得他,不心裏打鼓。
“鍾司令,前麵沒事,高某此來是奉軍座的急命,請您幫著弄些急需物資的。這是物資清單”趕路趕得滿頭是汗的高汝明一邊大口小口的喘著氣,一邊急不可待的把一張寫滿字的單子給鍾普光遞了過去。
“噢!這種芝麻大的事情,打個電報過來,我這邊抬抬手就辦了嘛!又何需……。”鍾普光說這番話門麵話,倒不能說是全然言不由衷。雖說對慘遭程家驥等人的借機敲詐,他不可能會感到歡欣鼓舞。可若是昆侖關方麵真要頂不住,比洪水猛獸破壞力都要大得多日軍。一旦順勢壓了下來,非但南寧城不保,他的官位、家財都會化為泡影,這個理,也曾是一員悍將的鍾普光還能明白的。故而,他在保障前線供應方麵,雖還談不上傾其所有,的的確確也是盡心盡力了的。
可說著說著,已是被手上那份張弄得一頭霧水、驚詫莫名的鍾普光,就說不下去了。
“靖公(鍾普光表字靖潮。),這個單子上的某些東西的用途是一下子說不周詳。可確實是火線上急需的不假。再說,我們軍座說了,隻要靖公能在十二個小時內,把這物資都籌措下來,戰後,必將以首功專電上報主任為您請功!”鍾普光的反應,不僅早在程家驥等人的預料之中,程家驥甚至還專門為這位“鍾皇帝”,備下了對其來說無法抗拒的誘餌。
果然,聽到這話,鍾普光那因發福過度,而顯得細不可見的小眼睛裏冒出了點點精光。對於首功,頗有自知之明的鍾普光倒不是不敢奢望,可專電請功卻是可以預期的收益。
“既然軍情急如火。我老鍾是個軍人。就拚著讓幾個縣的父老罵他們幾萬聲,我也認了!”鍾普光說得不但豪氣幹雲,還很有幾分為家國千秋計,不計個人一時毀譽的悲壯。
高汝明一麵心裏暗罵著說得是慷慨激昂,就你幹得那些連難民都要抽稅的缺德事,被南寧人罵得還少了。這件事怕是連個零頭都算不上吧!一麵在嘴上不遺餘力地叫著好“靖公不愧是當年桂軍四傑之一,是好漢子、真豪傑!”
當不辱使命的高汝明走出鍾公館那美侖美奐的充滿著異國風情的哥特式大門時,心有不忍的他情不自禁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他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會給生活在腳下這座才才恢複生機城市裏的平民百姓們,帶來什麽樣的無妄之災。
一切為了國家民族!在用這個百試百靈的“借口”自我開解後,高汝明轉身又投入了爭分奪秒的工作當中,今天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也太雜了。
不得不承認,猛老再是雄風不在,也是虎,而不是貓。不管平時如何,至少在象現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當年舊桂軍的模範教導團團長鍾普光,還是能把他手上的指揮棒揮舞得進退自如的。高汝明離開鍾公館後,隻一刻鍾,整個南寧的軍警人員就已被全部動員起來,並在幾分鍾後傾巢出動,這個速度甚至比他們大腹便便的司令官更衣的動作都要快。不消幾個小時,這如狼似虎的幾千人,便在保甲長的配合下,充分的發揚了螞蟻搬家的精神,把偌大個南寧城徹徹底底的搜括一遍。讓十幾萬受害們在驚恐交加間,又大感困惑的是,這夥公然洗劫全城的“官衣暴徒”,不僅用一張白條“征用”走了各個城區的救火隊的水龍和商人們堆在貨棧裏的絕大多數貨物,還在用刺刀“借”走市民家中的貴重物品的同時,把所有市民的廚房和雜物間翻了個
底朝天,以至於許多人家今天晚上做菜時,都沒了幾種味平時最無可或缺的佐料。不幸中的大幸是。雖然軍警趁機搶劫的事情是層出不窮,可在本鄉本土的保甲長們的勸阻、維持下,殺人、強奸之類的惡性事件倒是發生的很少。
這一切才剛剛開始,隨著軍警們征用隊的出城公幹,混亂迅速向南寧城郊及附近幾個蔓廷。
下午六點,高汝明就被通知,按他提供的清單所籌集的第一批物資已被集中在警備司令的庫房,隻等著派人來接收來。
與此同時,由杜老板包下的一架滿載著某樣四川特產的運輸機正在從重慶飛往桂林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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