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趕狗入窮巷(三)

沐浴在“溫情脈脈”的月光下的臘戍。

奔波忙碌了整整一天的程家驥,還沒踏進遠征軍總部的門檻,便給人直接“逮”到了羅中將麵前。

“浩然,新二五九團的事情解決了。”一見麵,羅中將所說的第一句就把程家驥聽得一愣。新二五九團那些原屬暫五十五師的兵痞,趁著夜色搶了十幾家憚族人開設的小商鋪,殺了七八個憚民,這種芝麻大的小事。要不是恰在總部駐地,他這個甩手參謀長又當得實在是太過於無趣,根本就不會過問。又那裏值得堂堂遠征軍的司令長官派隨身副官到門口去堵他!

心裏不明所以,嘴上卻沒敢怠慢,程家驥怒力用鄭重其事的口氣答道:“處理完了!全虧昨晚全城戒嚴的快,負責戒嚴的一八二師又全是雲南子弟,原暫五十五師那幫壞小子一個也沒跑掉,都抓住了,一共有五十一名官兵參與了昨晚的騷亂,其中士兵三十六人,軍官十五人。我槍斃了一名為首軍官和三個對自己的殺人罪行供認不諱的士兵,其它都先關一個月的禁閉,然後“發”到總部運輸團的去服半年苦役。”

“浩然,你的處置還是太輕!軍官都槍斃,士兵要再行隔離審問,凡是傷了人的,也要槍斃。其它的士兵都打五十軍棍,再剝奪軍階服兩年的苦役!今後再有這種事情,所有參與的官兵,不論情節輕重。一律槍決!”羅中將鐵著臉地字字鏗鏘的說道。

從對方的語氣聽出事情已沒轉還餘地的程家驥,除了對這位心寬體胖的“好好先生”刮目相看光外,也隻得凜然聽令。說實話,始終在心底裏對生命保留了一份應有的尊重的程家驥,對羅中將地這種近乎於不青紅皂白的“執法如山”,是很有些不以為然地。要知道,將要被處死的十幾人命中。雖談不上完全無辜,可大多屬於“罪不致死”之列。

心思縝密的羅將軍那能看不出程家驥對他的處置。並不心服,正待要“開導”幾句,一封從軍委會飛來加急密電到了。

傳閱完了電令後,深知隻有程家驥才能影響到新二十軍的作戰動作的羅中將,把目光定格在了程家驥的臉上:“浩然?”

“青公,就按軍委會命令上地辦,我馬上給新二十軍草擬電報。讓他們全軍出動,務必於明天天亮前,把我們的‘太上皇’接回來。這個差使您交給我就成了,您日理萬機就不用為這種小事操心了。”程家驥大包大攬答道。

“浩然,這可是個陷阱!”好心的羅長官憂心忡忡的提醒道。“青公,您放寬心。我和中原這家夥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他那點鬼心思,我還是看得出來的。說他這回也真是走投無路了。連這種“將軍抽車”的小把戲都使出來了,當咱們都是傻子不成!這次我要讓他偷雞不著倒蝕把米。弄得好的話,不但施爾威這個大麻煩可以從城裏接出來,還能趁這個機會把圍給解了!”從程家驥自信滿滿的言語中,羅中將聽出一些端倪:“浩然,你準備用那個師去接出施爾威。”在羅中將想來。這個重責大任恐怕隻有戰力冠絕一時地新一百師才能擔當,可他又不願明著點出來,畢竟這個師想要從張網以待的日軍手中“與虎謀皮”,成敗先不論,傷亡慘重,卻是可以預期的。

可程家驥的回答卻完全出乎了羅中將的意料之外。

“我預備讓日本和平軍去出這個‘風頭’,他們那七八千人總不能成年吃幹飯,老是不幹活不是!再說一位美國中將讓‘日本和平軍’從日軍手中救出,您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吵作嚎頭嗎?隻要找幾個記者滿世界一嚷嚷!那可就不是一般地‘新聞’了!”說完這番高論,程家驥帶著曖昧的笑容。幸災樂禍的想道:‘有了這一出後。就算丟臉丟到家的白宮不召回施爾威,他怕是也沒臉再擺那副‘救世主’的架子了。’

盡管不明了什麽是嚎頭。什麽是吵作,可循規蹈矩的做了大半輩子的人的羅中將還是愕然了!他突然間有一種感覺,自己這莫不是與“魔鬼”站在了一起!

給日本和平軍的出擊命令,是由新二十軍代理軍長文頌遠以書麵形式下達的,送達時間是四二年三月二十三晚十時許,命令上規定地攻擊發起時間是四個小時後。

“中村君?”與兩年前相比“穩重成熟”了許多地北條,對他身邊的一個四十年歲上下留著仁丹胡子地瘦高個說道。

中村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抵著頭一個勁的在地圖上比較著、搜尋著。

其實,中村的心根本就不在戰事上,他已徹底沉浸在百味雜陳中的。不!此時的中村的心境在複雜矛盾,又豈是一個百味雜陳就能形容得下來的。

昆侖山大戰之前,中村是日本軍隊的少將旅團長,此時他是日本和平軍的中將總參謀長,看上去僅僅是多了“和平”兩個字,又升了一級而已。可性質卻有了根本性的不同,不僅是給他中村發薪金的地方,從日本東京變成了中國的重慶,更重要的他成了一個“叛徒”,一個“祖國”必欲置之死後而後快的“叛國者匪幫”的第二號頭目。可中村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曾在日本駐法國、意大利大使館當過武官的中村的這種堅持,與他身邊那些成日裏隻知醉生夢死的“同僚”們的“層次”明顯要高得多

本就具有相當的戰略眼光的中村,在無法“呼吸”到彌漫在日本軍隊中的那種“熾熱”得使人喪失“理智”的“皇氣”後,變得更加的清醒、敏銳了。隨著國際大勢的一日千裏,隨著以英美蘇中四國為主體的同盟國體製的日趨完善,中將對包括日本在內的軸心國必然在這場戰爭中成為戰敗一方這一點,是愈發的篤定了!這會兒的中村想得更多是,戰爭敗了,日本怎麽辦?“天皇”怎麽辦?

仍以一個“愛國者”自居的中村,隨即從兩個怎麽辦上,給自己所做一切,找到了一個無比完美的借口,一切都是為大和民族的延續,為“天皇”的繼續存在。當然,在戰後若是有機會在‘新日本’的內閣裏幹上一任陸軍大臣,甚至是內閣首相,中村是一定會當仁不讓的。抱著這種野心,原本消極到了頂點的中村的人生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中村是幸運的,在日本和平軍中還有一個他的同類,一直夢想著能成為一個幕府將軍的北條。在一拍即合後,一有武略,一有“權力”、人脈的中村和北條,便結成了至少在現階段還算牢不可破的“同盟”。這兩年來,日本和平軍的飛速發展,在其間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固然還是重慶方麵的大力扶持,可“誌向高遠”這兩人的苦心經營,卻也是“功不可沒”的很。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可日本和平軍成立以來第一次大規模攻擊性軍事行動的陡然到來,還是讓兩人大有措不及防之感。

中村沉思良久後,幽幽的說了句:“我們的任務是打開通道,接那個美國人出城,可同時也是引透中原規一的誘餌啊!”

“這就是我們這支軍隊的用途!也是不想隻當個‘政治象征’,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北條用鬼魅般淒厲的腔調答道。

“既然這一戰非打不可,那就一定要打出個氣勢來,現有的三個“旅團”一次性都投進去,你我親自督戰壓陣,凡有後退一步者,格殺匆論。讓騎兵大隊去接那個美國人和他的衛隊!”中村在履行做為一個參謀長的職責同時,也把血本壓下去。要知道和平軍裏唯一的一個騎兵大隊的大隊長,正是吉野有間“大佐”,也就是當年在昆侖關上險些喪命於中村刀下的那個吉野中佐,中村素來最得意的部下。

“再把西造次二的警衛聯隊配屬給吉野。”北條也“毫不示弱”的把整個和平軍裝備最新,人員最多的聯隊給押了上去。

兩人心裏都明鏡似的,中國政府每年花大價錢養著他們,還不斷的擴充人員、裝備,就是要讓這支日本人組成的軍隊在戰場上替中國人去流血、去死亡的。而且,為了實現他們的“野心”的唯一工具,日本和平軍的前途,他們也隻有“努力證實自己的價值”這一條路可走。手上要沾多少的“同胞”的鮮血,是早就不在考量之內的事情了!至於損失再多的士兵,也沒多大的關係。眾所周知,為了鞏固占領區的統治,東京的戰時內閣,可是在日占區的每個縣城,都安插了數目不等的日本移民,再加上戰前原有的僑民,不算東北,光長城以南就有近百萬之多。按目前這種戰爭進程,到時是不愁找不到“兵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