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同古保衛戰(五)
在戰前,無論是參戰的日軍官兵,還是東京大本營的那些全權策劃了這次總計將投入近二十萬兵力的緬甸大反攻的將軍們,都對已方在四十八小時內,踏平隻有一個三流中國師防守的同古城信心十足。可鐵一般的事實,卻讓他們感到無比的難堪,不能說第二師團作戰不賣力,可直到二十六日,即同古保衛戰打響第一槍後的第四天,同古城內的戰鬥仍在激烈的進行著。
當然,幾萬日軍畢竟不是吃幹飯的。至這天上午為止,攏同不過十來平公裏同古城區,已有五之四以上被日軍占領。從表麵上看,已控製了城內幾乎所有的交通要道的日軍,隻要再卯足勁打一個衝鋒,就能把看似奄奄一息的中隊給擠出城去了。
可身為這場戰役的日方最高指揮官的丸山中將,卻是有苦自知。
沒錯,地盤是打下來了,可離最終的勝利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換言之,就是占領了全城,丸山也不覺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他已經意識到了,在日軍剛占領的城區內頻頻出擊的一支支中國小部隊,才是解決問題的關健所在。可這需要相當的時間。而最讓此時的丸山緊張的也是時間。
從南北兩頭靠過來的六個師的中隊,逼得他不得不在昨天午後,就把本來駐在同古城郊,充當輪戰部隊的第三旅團拆成兩半,分別堵了上去。對於第三旅團能頂得了多久。丸山自己都心中無數。
心裏發虛,歸心裏發虛,可丸山的方寸並沒有亂,他給攻城部隊地指示也沒變,還是猛烈的攻擊,外加以旨在以小部隊打擊小部隊的全方位搜索。他很清楚,同古就是處境已不大妙的第二師團的半條命。拿下了同古城,不管戰場情勢如何變化。他皆可應付自如,實在不行還能全師突圍而出。反之,則隻能落得個處處受製於人,幾麵同時受敵的下場。在那種情況下,即便第二師團能從勢必愈打愈多的中隊地圍追堵截中,勉強脫身,也非要被扒下幾層皮來不可。
更何況,他還有更大的希望,後續部隊地三個師團已經跟中國五十八師接上火了,第二師團隻要能堅持到與突破五十八師的阻擊的主力會師的那一刻,不但戰局會有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和他的第二師團也將成為力挽狂瀾的英雄。而不是一無所獲、狼狽退回地敗軍敗將。
丸山的想法還是不錯的,可他那些已師老兵疲的部下們,卻似乎不能與相配套。又經過一個下午的血戰,同古城裏內的槍炮聲卻沒有半點減弱的意思。日軍唯一收獲,就是緬甸的土地上,又多躺上了幾百具雙方陣亡將士地屍體。
當日黃昏,同古城西。
一群滿麵硝煙、身上到處是泥印血跡的鬼子兵,就著從一間被戰火燒拉了半拉的民房裏扒出來的大米。生火做飯了。按說,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這種自我暴露的愚行,是日軍地軍規所絕不容的。可對後勤供應早就被斷絕,又分不到少得可憐的罐頭,且還嚴令不許撤出城去休整的日軍第二師團底層士兵們來說,再嚴厲的條令,也抵不住肌腸轆轆的折磨。而掌握著基層權力的大隊長、中隊長們為了保證正在執行極為消耗體力的搜索作戰任務的所屬部隊的戰鬥力,也在或明或暗地默許、縱容著他們地部下這樣幹。
而想要在對手的眼皮子底下吃飽肚子,又豈是那樣輕巧地。
“啪。”隨著一槍清脆的槍響。圍在一口大鍋旁的這七、八個日軍士兵。本能的臥倒著。一顆子彈從離他們十來米的地方穿了過去。虛驚一場並沒有讓日本人們的豬形圓臉上,露出任何的不滿的表情。相反的,很清楚最近這兩天來有多少‘同類’,被隱藏的暗處,專打冷槍的中國士兵給送下了地獄的他們,心中隻有慶幸。可再好的運氣,也是總有到頭的時候的。就在這群日軍把半生不熟的大米塞了半肚子時,大禍臨頭了。
“噗、噗、噗。”一梭子從捷克式輕機槍裏射出的子彈,毫無先兆的掃在了這一堆日軍當中。突襲者的收獲是巨大的,措不及防的日本人就擊中了大半。從倒在大鍋在的一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的日軍二等兵的被子彈割開的頸動脈裏,泉水般湧出的鮮血,轉瞬間就把鍋裏剩餘的還冒著濃濃的水蒸氣的白米飯染成了,與南瓜湯一起被人們歌頌了許多年的‘紅米飯”。
三百米外的一處廢墟中。
“走!”屠靖國一把拉起正被自己親手取得的輝煌戰果,‘燒’兩眼發光的馬三寶,就一側‘瞬移’了過。就他們飛快的滾進一條尺許深的排水溝的同時,幾發迫擊炮就把那個廢墟夷為了平地。被炸得滿天飛舞的沙石泥土,把藏身於小溝的二人,‘打’得眥牙咧嘴。緊接著,一輛被日軍專門用於支援步兵作戰的九五式輕型戰車,也邊用車載機槍壓製性的掃射著,邊快速靠了上來。好大的陣仗啊!
可程家驥身邊的‘哼哈’二將既然敢幹‘摟草打兔子’的勾當,就不會是什麽等閑之輩。盡管過程有些險象環生,可借著錯綜複雜的地形的掩護,身手敏捷的兩人還是從動手前就已選定的若幹條撤退線路中的一條,飛速的跳出日軍的火力圈。隻不過,馬三寶、屠靖國還是走得太過於‘匆忙’,身上再添上幾處擦傷,卻是怎麽也免不了的了。這些浮傷雖不能給他們造成什麽實際性的傷害,可卻足以讓派他們出來另有重要公幹的程家驥,象往常那樣把這兩個‘不務正業’地家夥狠狠的訓上一通的了。
同古城南有一座規模相當大的英國人開的食品加工廠。而此際。程家驥和分給他的那一班人馬,自從分兵後,就在一個加強連的兵力保護下暫且棲身在這裏。本來城裏就是再緊張,分一個營給程家驥這位上官防身,也是應當應份地。可程家驥自己卻拒絕,他的理由充分地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仗打到這份上。高級指揮部身邊帶著的人愈多,目標就愈大。危險係數愈高。
一見灰頭土臉的屠靖國,心知其肯定又去打‘獵’了的程家驥,這回卻沒訓人,隻是衝口問道:“找到了幾個目標?”
“軍座!在城西發現一個,中心區也有一個。眼下的鬼子兵跟南昌會戰時沒法比,可狗日的狼狗的鼻子,卻還是靈得很。我們不敢太靠近。但從其地警戒程度和電話線密度上看,可大致肯定城中心是聯隊部,城西那個是大隊部!具體方位,我們都標在圖上了。”屠靖國一五一十的答道。
立時便有參謀過來接過馬三寶的遞過去草圖,按圖索驥的在牆壁上的大幅地圖上一一標了出來。
加上這兩個,那張地圖上已有了兩個代表聯隊部的紅點和兩個代表大隊部的藍點。
程家驥一麵示意兩人下去休息,一麵征詢著已成了他的臨時參謀長地齊正超的意見:“元輔,依你看我們把已探明的四個點一網打盡了?還是隻對其中的一、兩個做重點打擊?”程家驥戀戀不舍來回盯著地圖上的每個點點的目光。把他地傾向性表露無遺。
“參座,我們西指(相對於背靠東門的呂師長所部。)日前隻能切實控製的一個半營的戰鬥兵,把那些應該會聽到動靜趕來參戰的零散部隊也算上,想既要全麵開花,又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東指那邊的部隊。倒是比我們稍多一些。可把他們調到西城來,卻是愚蠢的。先不說路上要損失多少,光是從東到西的槍聲,都無異於是在給日軍報信了。”齊正超的性子地也真夠拗地,一般在長官麵前就是不阿諛奉承,措辭也會娓婉動聽,哪有人象他這樣夾槍帶棒的。
幸好,程家驥也被錢紳明頂暗磨地‘折騰’慣了,倒也不覺得這忠言,有何逆耳之處。反倒是對齊正超更看重了幾分。
他意猶未竟的把拳頭狠狠的砸在了地圖上某個地方:“那就集中力量打城西這個聯隊部吧!殺他個片甲不流!”
“參座。總部急電!”程家驥手還沒有地圖上收回來,這幾天每隔上兩三個小時就會報到一次的羅中將的電報就又來了。
“元輔。還是你代我看吧!”對於援軍近日可抵之類的消息,都聽得麻木了的程家驥,連看電報的興趣都欠奉了。
“參座,好消息!第二百師成功繞過日軍的阻擊部隊,已進至離同古城二十七公裏處的北古鎮!”原本也是興致缺缺的齊正超隻看了一眼,就興奮得叫了起來。
“你喊什麽喊,隻有一個師到北古鎮,這仗還有得打了!”程家驥嘴上鎮定自若,手卻在激動得打抖。
隻可惜,程家驥的好心情隻維持了不到五分鍾,就離他而去了。
“參座,幾處陣地同時報告說,他們當麵的日軍的後撤有跡象。”這個消息或許能讓別人喜不自勝,可聽到對日軍的堅韌與其所慣用的那些個伎倆,俱都知之甚深的程家驥的耳中,卻不啻是一個睛天霹靂。他知道日軍這種反常意味著什麽了。想當初,他之所以力主以遊擊戰法為主,防守要點為輔,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防範這個。
“命令他們,立即放棄陣地。要快!要快!”心急如焚的程家驥抓著報信的參謀的衣領,聲嘶力竭的呼喊著,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