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靈滿目驚慌失措,試圖牽上杜夜的手,卻隻撈得上一掌空氣。
“夜哥哥……”她嗓音顫著,嬌媚身姿在牆壁投出的陰影下單薄而搖搖欲墜。
杜夜朝身側站兩步,眼內光華盡斂,對上李元靈的眼是生疏有禮、眉色清淡,“公主,是臣向皇上請旨,與宋歌成婚,確為事實,還請公主高抬貴手,今後別再為難微臣夫人。”
李元靈聽到“夫人”二字眸子掀起萬丈狂瀾,氣息失控:“什麽夫人,你們還沒成婚。夜哥哥是宋歌在你麵前說我壞話了是嗎。你別聽她的,我什麽都沒做,我喜歡你,沒人比我更喜歡你!”
李元靈攀上杜夜手臂,淚珠滴在他衣袖上,可杜夜麵色平靜,如深黑的夜色,叫人看不見底,看不穿情緒。
“公主,您的垂愛,臣子受不起。我此生隻愛宋歌一人,微臣先行告退。”
扯下李元靈的手,杜夜揚起玄衣離開。
侍女扶住身姿頹然的李元靈,聲色驚慌哄著:“公主,公主您消消氣。宰相應該在說氣話,沒人會不喜歡公主的。定是宋歌,是宋歌在宰相麵前編排您,說您的不是!”
侍女惶恐,病急亂投醫。李元靈生氣起來,遭殃的是她們這些身邊人。
鞭打出氣,挨板子,都是些非人的折磨。
剛顫顫巍巍說完,侍女臉上便挨了個巴掌。
“別在我麵前提這個賤人!”
紅妝花了半個臉頰,李元靈死死盯著太醫院的招牌,眼色狠戾:“宋歌,我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小姐,相爺又差人送了釵子過來,您來挑一挑。”
雲日朗天,雲珠拿著拖盤,與影兒歡笑著把一排排珠寶拿到她麵前過目。
“你們選吧,我生病剛好,累著呢。”宋歌依到窗前,逃避那金光閃閃的一堆。
好些日子了,杜夜不停叫人過來量身材,改嫁衣,試首飾。
她性子快被磨平了,隻覺厭煩。
“小姐您馬上就要成婚了,再有七日就是新娘了。怎麽一點不見您高興,我和影兒都比您積極。”雲珠拿小帕子擦著銀飾,一邊擦一邊抱怨,還念叨起來:“這次相爺真不錯,從嫁衣到首飾全是一等一的上品,確實把小姐您放在心裏了。”
雲珠單純,對待人的準則就是誰對宋歌好,她就多誇誇,誰對宋歌不好,她一概否定。
偏袒得極為徹底。
宋歌想她要是知道杜夜對自己做的事兒,可能違她的意誌也要讓管昊帶自己離開。
索性也不去解釋,就讓她對杜夜保持這種虛假的認可。
小丫頭們興致高,宋歌心底悶悶的,這些天總有些心煩意亂。
她獨自出了院子,往玉娘那兒走。
成婚不在宋歌與杜夜的計劃中,她根本沒想過要真正嫁給杜夜。
他給出的理由是如此能更好抵製李元靈的追求,讓她死心。
可宋歌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這份懷疑感強烈,讓她沒有來的心慌。
不過,當前還是得去“想容居”,跟玉娘解釋清楚。
杜夜自利,隻想著自己,她卻不能讓玉娘難受,要向她解釋清楚。
“想容居”美麗清幽,院子被主人打理得花木染靈,意韻十足又空靈如詩。
剛進去就聽見一陣疏疏朗朗的琴音,激昂野蠻奔放的調子,稍聞便知不是玉娘自己愛彈的曲子,不肖說,就是某人讓她練的。
“宋歌!”
玉娘瞧見她,眼底一片喜色,攬住她的手:“這段時間府裏上上下下都忙著婚禮,你怎麽有時間來?”
兩人坐在木椅上,宋歌按住玉娘的手:“玉娘我與杜夜沒有感情,我和他是逢場作戲,你千萬別當真,別誤會。”
她語色慎重焦急,玉娘撫到她微熱滲出汗水的掌心,眼底碧波般漾起微微笑意:“不是我誤會了,是你誤會了,宋歌。”
她妥帖地拿帕子給宋歌擦拭掌心,一雙清淡的眼卷上清風樣的溫柔:
“我隻是有緣在宰相需要幫助時幫了他,相爺現在讓我衣食無憂,我已經很滿足了。等你們結婚,我便搬出去住,去鄉下,帶上兩個投緣的丫鬟,就這樣平平淡淡度過一輩子,喝喝茶,釀釀酒。我才是與相爺沒感情的那個。”
“怎麽會!你和杜夜……你們倆怎麽可能……玉娘這些都是自己想的,可是杜夜的心思你知道嗎?他怎麽舍得你去外麵住,他很喜歡你啊!”
宋歌脫口而出。
她奇怪玉娘遲鈍:“杜夜把府上好東西全往你這兒送,你不懂他的心意嗎?”
“還有,他把院子起名‘想容居’,這……不是和你表白了嗎?”
杜夜還是平時擺架子擺得太多,作得玉娘都沒察覺到愛意。
宋歌決定勉為其難,幫他一次。
可玉娘聽了她的言語,輕輕搖頭:“宋歌,這個院子的名是我自己起的。”
“再說那些好物件,估計是相爺知道我有離開之意,才派人送過來的,我要去鄉下這事早與相爺說了,他並未阻攔。”
玉娘這麽說,倒把宋歌整不會了。
杜夜到底在做什麽,他……不喜歡玉娘?
她心神沉浸於自己分析這麽久,分析錯誤的震驚中。
倒是玉娘,眉眼含笑看著她,漂亮眸子裏升起一些閃耀的色彩:“宋歌,我覺得你與宰相十分相配。”
她說這話時,宋歌正喝茶緩解震驚,這言語一落入耳朵,她一嗓子嗆住,頻頻咳嗽,玉娘連忙給她拍拍胸腔疏解。
餘光忽的看見某道身影,正要出聲,宋歌卻一把抓住她吐槽:“玉娘你下次可千萬別這麽說了,簡直折煞我,我承受不起。”
“你不知道,杜夜那個家夥眼高於頂,他眼睛長在頭頂上,冷漠又自負,誰能如得了他的眼!”
看清來人,玉娘眨眨眼,手指捏住宋歌胳膊。
“你眼睛怎麽了?”宋歌沒察覺,傾身過去給她看看嘴裏還念叨著:“其實他不喜歡你也挺好,杜夜適合孤獨終老,和哪家姑娘在一起都是糟蹋人家姑娘。嘶……你怎麽捏我?”
捂住手臂,宋歌疼得皺眉,眼光順著玉娘絕望的視線向後轉……修欣人影,八百年不變的玄色衣衫與冷淡眉眼。
她愣住,全身僵住:“宰相好啊,你……什麽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