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怒意等級分十層,宋歌已經到三層了。
她打車去最幹淨的餐廳,等了大半響又辛辛苦苦拎回來的菜你說沒胃口就不吃了?
筷子都不拿一下,你尊重嗎?
當然這問句被她化為唇上扯出的一抹笑意,她好聲氣兒問:“怎麽了,哪不合胃口?”
要說不出來,就給我吃!
她心裏狂吼,卻見莫深長指輕輕點在茶幾上,煞有其事道:“武昌魚有刺,我吃魚不吃帶刺的。雞蛋粥裏的牛肉是粒狀的,我不吃。茄子應該切成塊,這廚子切成了絲。黃瓜太薄,不吃。雞肉粒是粒狀的,我不喜歡。”
他叨叨完一番,長腿交疊,語氣無奈,“真沒什麽能吃的。”
一旁宋歌聽得目瞪口呆,她像台老舊的收音機,懷疑自己剛才調錯了頻,才聽到這麽通胡言亂語。
這說的是人話嗎?
魚還能為了你不長刺?茄子變成塊狀你能吃出金子?那人家黃瓜切得薄是廚子手藝好,你是嫉妒嗎?
啊?
怒意已經爬到第六層,宋歌氣得手抖,她對上莫深挑剔的眼光,嘴唇顫抖著就要罵出來,莫深倒是毫無異色,眼角眉梢都是淡定。
壓在關頭,宋歌深吸口氣,重新撿起筷子,把牛肉粥拖到麵前,切著唇齒,輕聲細語:“行你不喜歡吃的嘛,我都幫你挑出來。牛肉粒、雞肉粒我挑出來,這個魚肉我把刺剔了再給你,茄絲和黃瓜都挑出來,你就吃留下的菜好嗎?”
她話音輕軟,其實是被氣得乏力。
封印胸口那口氣的理智告訴她,要平和要善良,這些都是任務,任務就是財富。
上班第一天可得好好表現,別讓莫深抓了小把柄。
莫深靜靜看宋歌的動作,挑菜這事兒是四年前他天天都為她做的。
隻是當初的女孩沒如今的他有耐心,通常看了眼就徑直離開。
現在角色調換過來,他有種莫名快感從血脈中湧起。
如果以前他做的,她全部都做一遍就好了,那感覺一定會給他帶來極致愉悅。
宋歌再把雞蛋粥端來時,莫深接住。
不管她這次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麽,他都會專注的,慢慢培養她的“還債”意識。
把欠他的,悉數奉還。
見他吃,宋歌籲了口長氣,終於能享受美食,她在心裏涕淚橫流。
*
柳澤是在從食堂回來的路上聽見人隱約討論宋歌的。
他聽清內容,趕緊飛奔去總裁辦公室。
宋歌居然給總裁送飯去了,總裁不吃午飯,也特討厭被人在正午時間打擾他。
以前很多名媛不識時務,中午跑來打擾總裁,全被保安轟出去,狼狽不堪。
宋歌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應聘成功第一天就惹怒總裁,這太慘了。
因年齡相仿,交談中柳澤對宋歌印象也不錯,所以對她比較關心。加上確實是他忘記囑咐宋歌中午不能去打擾總裁,他也有份責任。
敲開門,柳澤已準備好看到宋歌哭紅眼的模樣。
一頭紮進來,卻是飯菜飄香,比食堂香幾倍。
然後,本該發怒的總裁坐在宋歌身邊,麵前有個空得很幹淨的碗。
宋歌更是捧著碗南瓜湯,喝的臉色跎紅。
他一時看愣了。
“什麽事?”莫深的話把他拉回現實。
柳澤張了張口,“莫總我……走錯地方了。”
話畢他迅速退出去。
宋歌喝完湯又給碗滿上,對著緊閉的大門感歎,原來柳澤隻是看著靠譜,實際跟她一樣是個路癡,莫深的辦公室都能走錯,真是~
另一邊柳澤站在樓道裏,把手機打開,給宋歌的微信改成僅次於莫深的置頂。
直覺告訴他,莫總這是春天到了。
*
陳力最愛的跑車在地上劃出道急刹痕,他穿著件在酒吧蹦迪的花短袖,著急忙慌按下莫深的公寓門鈴。
門一開,他立馬問:“莫深,你和宋歌複合了?”
他本在酒吧玩得意醉神迷,盧雪那小丫頭隔著大洋彼岸直接聯係酒吧老板找到他。
他一接電話,明星表妹聲色焦急恐慌,連發給他一串照片質問莫深情況。
看清那些照片,陳力腦袋倏然清醒。
那都是莫深和宋歌的合照,照片下還有配文,什麽莫深對宋歌移不開眼,宋歌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莫深的,兩人剛見麵就電光火石,氣氛曖昧旖旎。
這些都是盧雪在雲深科技內部八卦群得來的消息,陳力一看就知道不真實,但宋歌確實重新出現在莫深身邊了。
作為兄弟他得弄清這件事。
“消息挺快啊。”莫深轉身回屋,背對陳力,單手搖晃高腳酒杯,裏麵的**在燈光下鮮紅如血。
“莫深你眼睛擦亮了,那個女人之前做過什麽你最清楚,她現在心思不純,心懷不軌,你別再被她騙了!”
答應盧雪是一回事,陳力更擔心莫深再被宋歌傷了。
四年前,莫深還不是S市首屈一指的莫總,他隻是求愛不得,被騙被打的慘小子。
這四年,陳力因莫深賺得盆滿鍋滿,但也是他見證了莫深在一千多個日夜不要命地工作,即使後來雲深科技走上正軌,莫深也保留了所有自虐式的生活習慣。
那是宋歌帶給他的,莫深抹去不了那影響就選擇與之共同滅亡。
心思不純……
莫深點了點頭,同意這說法,抬手悶了酒。
加烈葡萄酒,酒精在他體內流竄試圖為心底升起的火焰加點氣勢。
腦海恍然閃過白天看到的一幅幅情景。
那個女人按住他的手,穿他的衣服,為他挑菜,一幕幕刺激他的快感又提醒他悲哀的過去。
她為什麽來,為什麽一定要留下,為了幫賈鬆甘願在他麵前忍氣吞聲,委曲求全?
賈鬆就是那個“全”?
她還想故技重施,再一次為另一個男人掏空他?
“嘩”,酒杯裂成的玻璃碴碎了一地。
莫深雙手緊攥著,額角青筋凸起。
宋歌對莫深的影響超出陳力想象,他以為四年過去,莫深至少能有一絲絲控製,想不到他一如既往的癡狂。
那種不甘壓抑了數年,再被人刨出來時,竟是這麽驚天動地。
他站在莫深身側,好聲勸慰:“莫深,把她開了,別讓她回來。”
“不。”莫深低啞著嗓子否定,他抬眼看陳力,眸子溢出些猩紅顏色,“我要讓她對我懺悔,跪在地上求我原諒她!”
讓她對他愛而不得,感受剔骨失心的痛。把她騙得不敢再去碰愛,這一生一世都活在陰影裏!
這才是他要的報複。
窗外夜色闌珊,寂靜之下,看著莫深,陳力遊戲人間的心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悲哀。
有些人活得萬眾豔羨卻為自己化地成牢。
宋歌該是能囚禁莫深一輩子的牢,可他竟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