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 校園內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們行色匆匆,麵色呆滯且困倦,還有一部分人表情焦急, 嘴裏嘟噥著“我作業還沒寫完, 你們能不能快點兒啊”,身形矯健地在人群裏鑽來鑽去。
直到大課間的國旗下講話, 困倦和焦躁依舊席卷著剛過完愜意周末的學生們。
楚恬恬站在隊伍裏, 哈欠連天, 眼角不斷冒出晶瑩淚花。
鍾拾靜睨她一眼:“昨晚又學習學太久了?”
楚恬恬半死不活地點點頭, 沒說話。
鍾拾靜嘖了幾聲,搖搖頭:“原來要成為學霸要經曆這樣的蛻變, 恐怖。”
楚恬恬原本想說什麽,但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話被哈欠吞到肚子裏。
國旗下講話結束,楚恬恬拖遝著步子往教室方向走。
她本來就困, 這回國旗下講話的學生說話還特別催眠, 十分鍾下來,她差點兒當場睡暈過去。
走到操場到教學樓必經之路那個高高大大的石階,楚恬恬無意識抬頭,發現蕭遲朝站在一棵全禿得有點兒早的梧桐樹下, 背對著她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周圍人都帶著副半死不活都表情往前走, 原本朝氣蓬勃的校園一整個被蒙上一層暮氣沉沉的氛圍。蕭遲朝跟他們迥然不同,哪怕隻是個背影,都顯得龍馬精神。
他站在那兒,校服被他寬而薄的肩撐出個好看的線條, 哪怕看不到臉, 也叫人覺得“這就是校草該有的感覺”。
楚恬恬揉了揉困倦的眼睛, 跟鍾拾靜說了一聲,躡手躡腳地往那個方向去,快走近他時,她腳步放得更輕。
她鬼鬼祟祟地停在蕭遲朝右後方,伸出左手,準備去拍他的左肩膀。
手剛伸到一半,蕭遲朝無聲無息地轉過身來。
楚恬恬:“……”
她手懸在半空中,整個人僵硬無比,仿佛被凍住的冰雕。
蕭遲朝麵無表情地看向她,漆黑瞳孔深邃而平靜。
對上這雙眼,楚恬恬下意識就想把手縮回去。
隻可惜,她的手掌關節仿佛忘記上油的軸承,動起來莫名變得困難,收起胳膊的動作死板又遲緩。
蕭遲朝慢條斯理地開口:“想嚇我?”
楚恬恬咽了下口水,假裝從容:“沒有的事,我這麽聽話的學生,怎麽敢以下犯上嚇唬老師?”
蕭遲朝眉梢動了動,這表情仿佛在說“我聽你怎麽再繼續往下編”。
也不知道怎麽,楚恬恬有種衝動,真就想繼續“頂撞”他。
這想法如果放到從前,楚恬恬想都不敢想。
也許是這段時間的進一步接觸,讓她覺得他有時候在縱容她吧。
楚恬恬忽然揚起頭,剔透的眼情緒真摯且熱烈:“我剛才就是看到你肩膀上有片樹葉,想幫你摘下來。”
“……”
蕭遲朝抬頭看了看光禿禿的,一片葉子都不剩的梧桐樹,額角一跳。
楚恬恬忽然覺得心情有點兒好,有種非常幼稚的惡劣快樂在她心裏蔓延生長起來,仿佛她剛才的惡作劇沒有被蕭遲朝拆穿,真正實施到了他身上。
楚恬恬清清嗓子,熟練地轉移話題:“蕭老師,我成績出了嗎,怎麽樣?”
蕭遲朝聲音偏冷:“如果按滿分700的話,你考得不錯。換算成750的滿分,573。”
楚恬恬右手扯扯左手的衣服袖子,默默在心裏計算。
換算成750的滿分是573,那轉回700的滿分是多少分?
573除以700然後再乘750……
好像是535左右。
上回月考她考了567,包含她考了42分的作文。
這回535左右,沒包含作文,加上她平均42的作文基礎分,也有577呢。
這分還可以吧,而且他那天也說了,這次的題目難度比月考難。
那……這不是差不多嘛。
才過了兩周時間。
據楚恬恬的經驗,以她的數學基礎,開始正兒八經學之後,成績是會先下降的。
而且這回她物理考得也沒上回高。
所以總的來說,她進步了有十分呢。
蕭遲朝表情這麽冷做什麽,跟在冰櫃裏凍了一天一夜一樣。
“……”
楚恬恬幹巴巴地開口,聲音悻悻:“那是還不錯……吧。”
蕭遲朝對麵,康君昊從邊上繞過來,撓撓頭:“啊?什麽成績,咱們這段時間不是沒考試嗎。”
楚恬恬瞥一眼蕭遲朝,見他沒解釋的意思,開口說:“蕭老師特意為我安排的周考活動,不是學校的大型考試。”
康君昊“哦”了一聲,完事兒突然想到什麽,疑惑地看向蕭遲朝:“可咱們這周作業那麽多,你竟然還有空安排別的活動?等會兒——不會就這樣,你作業還全部寫完了吧?”
蕭遲朝斜睨他一眼,很輕地點了下頭。
康君昊倒吸一口涼氣,拱了下鼻子:“嘖,不愧是朝哥。”
蕭遲朝沒理他,就那麽沒表情地看著楚恬恬。
楚恬恬覺得這個眼神似乎別有深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對她進行愛的教育——用冷冰冰的目光傳遞給她“五百六不到你就滿足了,你到底有沒有誠意,對不對得起我給你寫的學習計劃”。
楚恬恬深呼吸,張開嘴巴,表情比剛才還誠懇:“感謝蕭老師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給我閱卷!”
下一秒,她胳膊一甩,指向不遠處教學樓上麵那個石英鍾:“現在10:04,還有六分鍾上課,蕭老師你現在立刻馬上往教室走。既然我之前耽誤你時間了,現在就得幫你樹立時間觀念,能還一點是一點!”
蕭遲朝:“……”
康君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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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普通學生的典型代表,楚恬恬一直覺得上學的日子漫長且枯燥,翻篇速度不及假日十分之一,體感過去了半個月,實際上一周還沒過完。
但自從開始好好學習,楚恬恬就覺得時間流速變快了,兩個月時間都消逝得匆匆,仿佛指縫中的流水,抓也抓不住。
期中考後一月,又是月考。
月考之後三天,又該出成績。
楚恬恬站在走廊欄杆旁邊,深綠色油漆已經斑駁,但跟教學樓前除了冬青徹底光禿的綠植相比,色彩又意外鮮明。
鍾拾靜陪她站著,緊張又焦慮,嘴巴裏碎碎念著希望這次文曲星可以保佑她,拿到個好點兒的成績,她可不想再想期中考那會兒似的,被扣零花錢。
半晌,鍾拾靜忽然把頭扭過來,好奇地看向楚恬恬:“你怎麽一直不說話,難道學霸預備役也會在出成績之前緊張?你可是上回期末差一點兒就挺近前十名,老唐的重點表揚對象,放輕鬆。”
初冬的風已經很涼,哪怕站在太陽下麵,寒風也仿佛細小的冰針刮蹭臉頰皮膚。
楚恬恬露在外麵的手指被凍得發僵,湊在唇邊嗬氣,手指邊兒冒出一串白煙,聲音有點兒懨懨的:“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才緊張的吧,被期待得程度大了,壓力也就變大了。”
鍾拾靜歎了口氣,一臉豔羨地把雙手舉高,伸著懶腰大喊:“什麽時候我也可以有這種煩惱啊,好羨慕!”
楚恬恬看了她一眼,默默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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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響,在外麵受凍透氣的學生往教室裏湧,像自覺排隊跳入罐頭的馴化沙丁魚。
楚恬恬站在沙丁魚隊伍尾巴上,餘光瞥到唐誌駿朝拎著保溫杯朝這邊走過來,另一隻手拿著厚厚一摞試卷,拇指還摁著一張明顯比它們都短一截的紙。
楚恬恬視力很好,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成績單。
從門口到座位的這幾步,楚恬恬心就吊起來了,滿腦子都是唐誌駿手上那張薄薄的紙,抓心撓腮又緊張過度,既想快點知道成績,又害怕天不遂人願。
好在唐誌駿不是個喜歡賣關子的,剛走進教室,就把試卷分成幾份讓第一排的同學往下發,捏著薄薄一張成績單彈了一聲,笑嗬嗬地說:“你們是想現在看成績,還是下課再看啊?”
下麵學生們異口同聲得密密匝匝:“現在看現在看!”
“行,”唐誌駿挺樂嗬地拎著成績單往門口走,放到門邊兒的學生桌上,“趁發卷子這會兒,都傳著看看吧。發完卷子就給我還回來貼前頭,沒看到的下課再看。”
成績單這種東西,傳起來很慢,好多學生都不止在乎自己的成績,還要看周圍人的成績。
幾家歡喜幾家愁,成績單才傳出去幾分鍾,悲傷的“臥槽”和激動的“臥槽”聲就開始此起彼伏,引得楚恬恬心跳七上八下,越來越慌亂。
幾乎在楚恬恬緊張都快吐的時候,前排發試卷的男生把卷子放到她這兒了,邊放還邊一臉震驚地說了句:“牛逼啊!”
楚恬恬一怔,下意識低頭。
白紙黑字上多出來的那紅彤彤的數字,一時間叫她挪不開眼。
125。
125!
125!!
下麵跟著兩道杠,鮮紅鮮紅的,喜慶又招搖。
楚恬恬呼吸一瞬間屏住,整個人如釋重負,感覺心跳頻率飛快。
鍾拾靜看到這分數,連是班主任的課都不顧了,一聲音量極高的“臥槽”脫口而出:“恬恬,你這語文成績能封神了吧!放文科班可能差點兒,放咱們班,估計得是單科第一吧?”
又過了幾分鍾,成績單也傳過來了。
鍾拾靜先看了一眼,又是一聲非常不合時宜的“臥槽”過後,才把薄紙推到桌子中間。
楚恬恬順著第一名往下掃,不出兩秒,找到自己的名字。
姓名:楚恬恬
班級排名: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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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恬恬承認自己真的很沒出息。
看到這個成績的一瞬間,她就感覺自己的靈魂透過玻璃窗,順著陽光下有點兒涼的寒風飄出去,晃**到高二(1)班,貼到蕭遲朝旁邊,瘋狂炫耀自己這回考進了前十名。
上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進來,給黑沉沉的黑板染上斑駁的暖橘色。
講台上,唐誌駿舉著試卷,正在字斟句酌地講前幾道選擇題,將近四十的人了,這會兒楚恬恬看著竟然都覺得他英俊了不少。
楚恬恬挪開目光,在心中暗暗唾棄自己。
喂,你這也太沒見過世麵了。
不就是考進班裏前十了嗎,連班主任這種生物,在你眼睛都好像加上美顏濾鏡了,這像話嗎?
楚恬恬一邊聽課一邊教育自己,到鈴聲響起來時,她已經冷靜了很多。
原本她打算一下課就去找蕭遲朝的,走到門口時,楚恬恬步子一轉,朝衛生間走去。
又上了一節課,楚恬恬完全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朝高二(1)班走去。
剛巧,蕭遲朝從辦公室送作業回來,一扭頭,就看到他的小女生從走廊盡頭逆光走過來。
楚恬恬頂著一頭柔順的齊肩短發走過來,暖金陽光撒在上麵,映出一片明亮色澤。
她臉上難得什麽表情都沒有,隻是半張側臉被陽光照著,五官好像鍍上了一層柔和光線,仿佛是在笑著。
幾乎是楚恬恬剛停在蕭遲朝身邊,他就用鼻息發聲:“嗯?”
尾音上挑,簡潔凝練。
楚恬恬清清嗓子,轉臉看向蕭遲朝時,專門露出上節課課間在衛生間對著鏡子演練了好久的表,冷靜淡定:“月考成績出了,我這次進全班前十了。”
“那是第幾?”
“第七。”
說這個時,楚恬恬還是忍不住尾音發顫,整個人都帶上興奮的戰栗。
隻是楚恬恬自己跟自己說好,在蕭遲朝麵前,要冷靜對待這事兒,不能讓他覺得她太容易興奮。
這觀念叫她強壓著這股情緒,擺出副冷淡不羈的散漫臉。
蕭遲朝盯著這張看似冷淡的乖軟臉蛋,和這張臉蛋上假的一眼就能叫人看出來的裝冷漠比哦愛情,忽然覺得有點兒好笑。
又覺得有點兒可愛。
他開口,聲音難得帶上了點兒閑適懶散:“哦,那挺不錯的。”
過了大課間,大多數學生都脫離了早上的倦怠狀態,走廊不時有學生路過,精神狀態良好,或高亢或小聲地聊著什麽,偶爾有幾個學生朝他們側目。
楚恬恬感覺自己手心沁出了一丁點兒暖濕的汗漬。
青天白日,蕭遲朝就站在教學樓走廊裏,碎發被冷風吹起,露出額頭上的皮膚,總是幽深的瞳孔也仿佛因為少了頭發打下的陰影變得清澈透亮。
他眼神似笑非笑,表情淡淡地站在那兒,讓楚恬恬情不自禁聯想到一個詞——
寵溺。
這樣的環境下,哪怕這個詞隻是在楚恬恬腦海中出現了一瞬,也讓楚恬恬心跳憑空漏了一拍。
她別開目光,渾然不覺假麵已經在蕭遲朝麵前碎了一地。
蕭遲朝唇角勾起個淺淡弧度,很快撫平。
突然,他往前邁了半步,聲音壓低,語速很快但吐字清晰:“讓我猜猜,是因為每個周末都能跟我待在一起,成績才這麽突飛猛進的嗎?”
作者有話說:
溫馨提示:您的會撩朝哥已上線,如您滿意請按“啊啊啊啊啊啊啊”,如需退訂請按“因團囤淵囧囨囩囪囮國困囪圍圖國囷日胎圖囿圈圉圊國圌圍圓圓圐圃園圕”(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