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立在馬旁的宋主簿後退一步,驚怒開口:“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一會便知道,我想縣令此刻已收拾細軟跑路了吧……”

見宋主簿沉默不語,季川笑了笑。

這不是明擺著,師父都死了,徒弟再不跑,難道要等著步師父後塵?

他隨意將身周幾根長矛撥開,輕輕在剛才出聲的家夥肩膀上拍拍,不管撲通跪倒在地無了氣息的漢子,自顧自將呆愕的眾人分開一道口子,輕輕站在宋主簿麵前。

見他雙腿打擺,臉色慘白,空氣中甚至能聞到些腥臊氣味,便已知道徹底沒了反抗的心氣。

他嫌惡地撇撇嘴,從一人手中接過一條鐐銬扔在其麵前:“自己給自己鎖了,別逼我動手。”

……

“快,將我的銀兩和文玩字畫都裝車!去哪?先從東門出城再說!”

縣令府上,幾名仆役摸不到頭腦,看著狼狽的縣令大人心中不由嘀咕——難不成是前些年倒賣賑災糧食事發了?這麽著急作甚?

見縣令一改常態,竟嫌自己幾人動作太慢,親自上手往馬車裏麵塞。

“對了,還有我臥房那幅顧愷之的仕女圖……算了,來不及了,走!”

見縣令如喪家犬鑽進裝滿金銀細軟的車廂,著急拍拍車廂示意車夫快走,馬匹打了個響鼻,車子開始動步。

可車頭剛出院偏門便停了下來,車前方傳來車夫的話:“縣……縣令大人,門口有人……”

“什麽人?!別管!碾過……”

就見縣令大人掀開一側車簾,將頭探出,而後聲音堵在喉嚨。

“季……季……”

“縣令大人,日安,這麽著急是要去哪?”

一襲白衣的季川自馬背上跳下來,一手拽著被拖在馬後的宋主簿一邊揶揄道:“也不見您穿官袍,怎麽著,今日有心情微服私訪?”

他用另一隻手將戒刀抽出甩了甩,指向馬車,語氣變得森冷:“不知道是你自己出來……還是要我請你出來?”

縣令臉色一白,一屁股坐回車廂,過了半晌裏麵才傳來一道沉悶聲音:“季……兄弟,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都現在了還在當我是傻子?”

車廂裏靜了靜,那道聲音顫抖著又傳出來:“季小友,我這車內有珍玩十數,白銀……”

“這些東西待斬了你,都是我的。”

撲哧。

兩名探出腦袋的仆役沒忍住笑出口,見季川往這看來,趕緊低下腦袋。

縣令聞言一臉猙獰自車內探出頭:“季賊!別給臉不要臉!我是朝廷命官!就算是我有罪,也該巡查司拿我!若你殺了我,這青山縣八百守軍會放過你?”

季川隻是上前一步,將刀指向他輕道:“試試?”

“你!”

縣令氣急卻終究沒敢說出口。

此時,街角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黑衣騎士騎一匹剽悍駿馬飛馳過來,見此情景邊自腰間掏出一枚令牌邊大喝道:“刀下留人!”

那匹馬還未在眾人身側停穩,那身穿魚鱗服的騎士便飛身下馬,將牌子舉過頭頂:“巡查司辦事!閑雜人等速離!”

嘩啦。

街道上剛準備看熱鬧的小販和行人瞬間跑得幹淨,探頭出來的幾名仆役又將頭縮回去,隻剩車夫一人坐在馬車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認命般歎口氣。

巡查司?

季川眉頭輕皺,看向那枚金屬製成且邊上繪有一道獨特雲紋的令牌。

又撇了一眼那身魚鱗服和華貴且繡著一隻飛鷹的腰帶。

——巡查司校尉?來得這般快?

不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若快馬加鞭算算時間也就該是這兩日。

他將戒刀插回鞘中,迎著對麵抱拳:“青山縣典史季錚之子,季川,見過大人。”

“免了!”

那巡查司不耐煩揮揮手,指著縣令與主簿二人說:“這二人與一樁大案有關,我要帶回去好好審問。”

“大案?可這二人與邪教……”

“我說了,二人牽扯到一樁大案!這二人我現在就要帶走!”

那巡查司校尉根本不願解釋,他將視線冷漠掃過來,眼神威嚴:“倘若真與那邪教有關,就一並查了,黑獄會教他們說實話……”

這話倒不假,巡查司黑獄由巡查司直接管理,所關押不是邪道巨擘就是犯了大錯的官員,據說其中刑罰手段能有四五十項之多,每種都能給人帶來巨大的精神和身體折磨,號稱隻入不出,若真被關進去可能連性癖都暴露幹淨。

季川打了個抖,見狀也不再堅持,他本想將趙南琴的事一並反映上去,可這人說不得是有任務在身,且根本不屑於和他這種小人物多說什麽,於是後退幾步,做出請的手勢。

“大人,再多一句嘴,不知您此次來是否和那東嶺郡霍雲瑛……”

“你這小子真聽不懂話,真當我巡查司是吃幹飯的?!我不管什麽霍雲瑛,再不起開,連你一起拿了!”

季川低下腦袋,眼睛微微眯起來。

聽著那巡查司徑直走向馬車,將宋主簿也連拖帶拽上去。

季川站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抬頭:

“我本來還有所猶豫,畢竟是人人都怕的巡查司……”

他將戒刀抽出,緩緩開口:“可……為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試試為好。”

雄渾的元氣通過經脈瞬間到達四肢,季川渾身的肌肉逐漸鼓脹起來,濃鬱的元氣開始在身周翻騰。

那校尉轉頭,見季川戒刀刀尖直直指向自己,隨即驚怖出聲:“你瘋了!敢對巡查司校尉出手……”

“看刀!”

那道聲音淹沒在白色刀光中,季川看著身側咕嚕嚕滾在地上仍帶著不解的頭顱,輕輕歎了口氣。

“連我一擊都接不住,鑒定為假。”

再抬頭,主簿與縣令二人眼中隱隱透出希望的光芒終於歸於黯淡,季川輕輕嘖了下:

“行頭不錯,跋扈感裝的也像,就是……實力差了些。”

他輕輕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到一道正餐,這些餐前甜點他早也吃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