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一隻手放在胸前,鞠出一躬。
“大人!多虧您,我家家眷才有機會逃出。”
他朝前行來,左臂袖子空空****隨著風起伏,卻伸出右手將左袖挽了個結,又緊了緊,一隻手抽出身側腰刀。
“你個傻貨!不是叫你們都走了嗎?!”陳二斜靠在牆上,喘著粗氣。
“走得了嗎?”
季錚帶著苦笑的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沉默了。
這縣城守軍兵營位置就在城邊,若已被殺到這裏,那大概都凶多吉少,剩下的若有人逃到這,估計也都嚇破了膽。
更別提平日裏囂張跋扈少幹實事的衙役了,特別剛捉走一批,人力也捉襟見肘。
能靠的還有誰?
這青山縣的眾人隻是死得或早或晚罷了,不如放手一搏,至少拚過,死在百姓和在乎之人前麵,也算死的壯烈。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決絕。
“那就戰!”
剛隱藏在眾人間要衝出巷口的張明遠頓住腳步,聽著兩人平靜中帶著慘烈的吼叫,心中顫抖一下。
他本是驕傲人物,可下山後在俗世中摸爬滾打卻被這大染缸染得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走得了嗎?
他捫心自問,若叫他選,趙南琴的命是比青山縣百姓命重要得多的,可若是最後仍逃不掉,早死晚死有何區別?
他扭頭與背上的南琴視線接觸了一下,剛想躲開卻被其中蘊含的感情擊中。
是啊,最該猶豫、掙紮的應該是她吧!親自將自己與百姓放在天平左右,這種心理壓力又有誰能懂?
見那眸子中的猶豫逐漸化作堅定,兩人對視,像是要把對方刻入眼眸。
將背上的趙南琴輕輕靠在轉角,他輕聲道:“全力衝擊封印,我等你。”
而後頭也不回,迎著人流,前衝!
——我張明遠也不願做那孬種!
羽公子手撫在不知何時又返回身邊的妖虎背上,他眼中的恣意與興奮全都消失不見。
他皺了皺眉,擦去嘴角流涎無趣道:“無聊……太無聊……”
感受著封印所在位置終於清晰顯現,視線從衝來的三人身上移開,盯向巷子口。
“你們壞了我的興致……”
他緩緩開口,神情無悲無喜:“這次便到此為止吧。”
手中掐出一個法決,輕聲開口道:“太平術·禦鬼·虎法二。”
巷子下方,鮮紅的光芒閃過,陰影中仍活著的幾隻倀鬼瞬間化作幾道影子,如榕樹般糾纏在一塊,墨水翻動,緩緩凝聚出一隻四隻腦袋的怪物,它張嘴嚎叫,八條章魚般的觸手從身側流出,化作利刃。
羽公子伸手輕指巷口,虎妖便優雅邁步,卻再沒看下方一眼。
“轟!”
一陣轟鳴傳來,他嘴角剛準備上揚卻頓感不對,一臉猙獰看向煙塵彌漫的巷子中央——死了?!
一道身影緩緩在其中浮現,一道慵懶聲音傳來:
“嘖,太無聊……連老子一擊都接不住的家夥,可不配活在這世上。”
“季川!”
“川兒!”
……
所有人震驚的視線中央,季川隨意挽了個刀花,卻看都不看那盯過來的羽公子,隻是看著三人微笑道:“退後,我來。”
身後龐然大物轟然倒塌。
三人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聞言同時往身後退去——實在是太有說服力!
本來見到那龐然大物三人幾乎準備等死,卻峰回路轉見那怪物被季川一擊擊殺。
校尉、父親、天驕。
沉浸在不可思議感情中的三人不由自主便跟著季川命令行動了,待反應過來,三人已都退至牆邊,陳二轉頭緩緩開口:“季典史,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季錚瞪大眼睛扭過頭來,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陳二才驚詫開口:“等會……你別告訴我,你也剛知道吧!”
聽著那變了音的聲音自巡查司校尉口中傳出,張明遠撇撇嘴,心道自己之前還看不起隻披著虎皮狐假虎威的家夥,竟是如此人物?
可他卻沒有完全放鬆,大陣仍未解開,還不知道羽公子手中是不是還有壓箱底的絕技,畢竟沒聽他才說到虎法二?剩餘那個應該才是殺招!
他心中憂慮看向兩人,才見季川扭了扭脖子,側過頭道:“我不習慣別人站得比我高,下來說話……”
“不然……”
不然?!羽公子坐在虎背上氣得笑出口:“別以為你殺了我幾隻倀鬼便能隨意拿捏我,倀鬼於我隻是消耗……”
季川根本不等他說完,一震刀朝前大步衝去。
“你媽沒教你,不要、隨意、打斷、別人,說話?!”
“陷空!”
“轟!”
羽公子臉色一變,哪想到就這麽不講道理之人!簡直比他還像邪道!
手指一掐,虎妖瞬間化作一具猙獰鎧甲穿在身上,伸手硬抗在那襲來的一刀。
等等,鎧甲偏轉不了?
一股大力襲來,元氣在小範圍擠壓爆發,硬逼著對上一記。
兩人所在的房屋經受不住如此威壓,轟然倒塌,飛揚的塵土中,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季川!”
聽著那氣急敗壞的話語,季川閃身退出灰塵覆蓋,他嘲諷道:“怎麽急了?不會……你根本沒有媽吧?!”
“……我殺了你!”
“太平術·禦鬼·虎法一!”
十來道倀鬼自四麵八方奔襲過來,如墨水般急速覆蓋在他一身盔甲上,竟組成了一隻四五米高的巨大黑虎?!
見羽公子自那虎背上長出來,半個身子埋在其中,臉色猙獰怒喝:“小蟲子!給我死!”
“吼!”
那黑虎咆哮聲如同洪鍾大呂震得耳膜生疼,一臉五官模糊不清,猶如數道人臉扭曲在一起,體型龐大卻輕盈異常,在空氣中這麽一轉,便化作一道黑色閃電襲來。
靠牆三人互相攙扶,強自忍耐,一臉驚恐往向前方。
“小心!”
太快!
季川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著那道黑影,來不及退走,隻得用盡全力揮刀迎上。
“陷空!”
空氣中響起一道牙酸的摩擦聲,一連串火星在空氣中炸開,季川嗡的一聲被擊飛,雙足踏地,拖延出一道三四米長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