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方兩名校尉騎馬朝這邊疾馳,風呼呼打過耳邊,周邊景色不斷倒退。
兩人看到那求援煙花已知道不好,此時拚了命趕來,隻希望這村子裏的危險小一些,好教這五個苗子多活幾個。
張校尉緊咬牙關——
還是懈怠了!他妻子就要生產,這幾個月接的都是些安穩的活計,因此失了警惕,卻不曾想在這小小考校上出了錯。
該死!若真出了問題,自己受罰事小,萬一在這節骨眼影響自己上級升遷,今後在這隊可就不好混了,弄不好連這身皮都要脫掉。
快到村子,兩人勒馬停下,村子東坡上正有呼喝聲不斷傳來,遠處北麵山神廟上一股詭異氣息讓兩人心中發毛。
“救哪邊?!”
方校尉出聲,這種情況分兵實在是下下策,若被分而擊破,救不出幾人不說,還要搭上他們兩個。
張校尉閉目感知片刻,一拽韁繩,馬兒唏律律叫了一聲,朝著山坡疾馳。
“先救這邊!這邊人多!”
方校尉跟在身後,心中苦澀——這邊人多嗎……那另一邊人少的該怎麽辦?
他已不想再想,定下心神朝著山坡疾馳。
這世上,選擇總伴隨著痛苦,如此決斷,他做不來。
一震佩刀,兩人從馬背上飛入戰團,淩厲的刀光在場中閃現。
“死!”
……
山神廟。
命先生臉色潮紅,深吸一口氣,身前一道猶如實質的紅霧嗖地鑽入他的鼻腔。
呼!
吐出一口濁氣,身側那名被黑色血管纏繞成粽子般的巡查司校尉已化作骷髏。
陡然,他皺皺眉頭。
那小玩物死了?這麽快?
正詫異間,一道噠噠的腳步聲緩緩靠近,一個身影信步邁入廟內。
見季川沉著走近,他抬眼看過來,神情無悲無喜。
“一個聚氣境中期的小家夥,趁主人在忙毀了其玩物……現在還有勇氣直麵他,你是真覺得自己配?”
見到其眸內隱藏的怒火,又笑了笑:“怎麽?在為山下幾人感到不忿?”
他語氣中帶著一股超脫世俗的平靜。
“這世上一切所求,皆離不開公平二字,你們送來牲畜的命,我就將它們的命給予你們,可人作為萬物靈長,人命豈是幾隻牲畜能匹配的?”
“就如我那玩物黃山,他所求不過是活命,我隻是誘導點燃了其內心想活下去的火焰罷了,選擇買妻給自己續命,添柴火的可是他自己……”
“又如那希望重新見到死去父、兄的寡婦,既然獻不出什麽對等的,我就也隨意一些,將他們縫在一起,可不是讓其得償所願?!”
“還有求容顏不老的,求接續斷肢的……”
“這一切……都是命數,在這個村子,我……就是他們的天命。”
這家夥,魔怔了吧,真當自己是什麽在世神佛?
季川隻是站著不說話,良久歎了口氣——
“隻是令我不喜罷了。”
“你讓小爺我不高興,我的手就癢癢,我的手癢癢了……”
將一側戒刀抽出,指向盤膝坐著的命先生:“我就想砍點什麽。”
“哦?既然你看不清自己的命,我就破例給你點化一下。”
床榻上安然坐著的命先生臉上終於帶了些不耐煩,他手指如彈奏般蜷曲幾下,一旁骷髏呼啦啦散落一地。
條條黑色血管從其袍子下鑽出,糾纏在一起,其頂部形成一隻尖刺,其上發出一股烏光,黑色如血液般的流光在上麵流轉,一股腥臭彌漫開。
“今日你的命數……便是……死!”
尖刺嗡地抖動一下,如箭般射來。
“叮!”
季川身上爬上一層古銅,那尖刺倏忽被彈開,隻在上麵留了個小點。
他正待抽刀上前,腳步一顫停頓下來。
側目,肩膀上的小點處一股刺痛傳來,逐漸蔓延開一股腐蝕力道,與元氣接觸,如同清水入了滾油,滋啦沸騰起來,血肉也腐爛了一小塊。
竟然突破了金剛不壞體的防禦?!這還是第一次!
“怎麽?剛才說大話的不是你嗎?怎麽不來了?斬我啊!”
這腐蝕力量乃其凝聚提取,有專門針對元氣的奇效,就是他在這村子裏恣意實驗的偶然所得,經過多次,終於將這股腐蝕力量加入到他培育的食人藤中。
命先生慵懶坐在床榻,伸出右手指指左臂:“來,別客氣,照著這邊砍。”
季川神色一凝,一刀朝著他指的地方揮去。
我偏不信!
“鯨濤!”
“叮!”
“叮!”
“叮!”
連續三下,刀身強迫和黑刺碰撞三下,刀身上的元氣瞬間波動起來,甚至有了消散跡象。
用刀也不行?根本找不到機會突破!
“哈哈哈,我的食人藤滋味如何?”
季川退後幾步,緊皺眉頭——依賴外物的狗東西……
良久才歎了口氣,將眉頭舒展開。
“我本來就不喜依賴外物,你說的,這世道總是離不了公平,既如此,就別怪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腦子壞了嗎?說什麽……”
命先生慵懶的話剛出口,便見到季川滿臉戾氣,化作一道閃電疾衝過來。
如血管般的食人藤如同雨點般朝著那道身影刺去。
隻見到那身影不管不顧用化作古銅色的左臂連續與尖刺交擊數次,如墨水般的黑色**在其上攀附、擴散,眼看就要將整條手臂腐蝕幹淨,甚至能看出其中的骨頭。
可眼神仍平靜如一泓泉水。
破釜沉舟?想舍一條胳膊近身?正中下懷!
他嘴角生出嘲諷,手指抖動,又一條尖刺瞬間凝結在一起,抖動一下如毒蛇般朝著季川另一隻手臂嗜去。
卻見那身影如飛蛾撲火,不管不顧,在右臂與尖刺交接的瞬間,將戒刀拋飛在身前左側,朝前飛撲。
這麽莽撞?著急送死嗎?
思慮未盡,就聽得這莽撞青年嘴中輕喝:“左臂!”
見那條胳膊如同海市蜃樓般在空氣中波動一下,化作虛影,隨後又逐漸凝實。
哪裏還有半分被腐蝕的樣子?
若不是雙手都在操控藤蔓,他幾乎忍不住揉眼——
怎麽可能!
“不可能!障眼法!一定是障眼……”
那條重歸完好的左臂接住從天而降的戒刀,順手一揮,命先生左臂便齊根而斷。
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那道平靜的聲音又傳來:
“右臂。”
同樣化作虛幻又重新凝實的右臂狠狠壘上去,勁力一瞬間突破他元氣防禦,將體內奇經八脈衝斷。
此刻,難言的疼痛才開始席卷他的大腦,令其視線都模糊起來,在最後一刻放開對食人藤的控製,由著它按照本能朝著季川衝去。
跑!
他掙紮起身,邊用繩子將右臂動脈鎖死,慌不擇路奔出廟門,卻臉色一白幾乎暈過去。
慌不擇路朝著一側踉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