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不畏浮雲 一
昆侖的山門大開著,客人們在昆侖弟子的引領下向外走去。人們不住的回頭觀望,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麽。他們心裏都隱隱明白,昆侖必然出大事了。
“看!”伴著一聲驚呼。眾人遙遙望去,隻見昆侖山群的上空,霞光散開。竟然飄來了一片烏雲,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展著。
隨即身旁的昆侖弟子便禮貌的催促了一聲。人群再次開始向山下走去。然後昆侖的山門一道道闔上。護派大陣悄然開啟。但那片烏雲竟然毫不受影響的繼續擴張,緩緩的將昆侖籠罩起來。
方恪抬頭看著這烏雲,心頭也仿佛飄來了一片烏雲。他禦著劍飛快的從山林間掠過,快的讓人隻能看到一道淺白的殘影。
終於,慎行崖到了。
以羅清為首的幾位長老分別站在慎行崖四周的幾座山頭上,他們竟然除了開啟護派大陣以外竟然沒有其餘動作。隻是臉色極為鄭重的看著慎行崖。
方恪恭敬的遙遙對以羅清為首的幾位長老拱手,然後他向慎行崖上和智霄對峙的那人看去。
那人一身破爛衣裳,頭發披散著,赤著腳負手站在慎行崖頂。看不出一絲落魄來,反倒是渾身上上下下給人一種極致的幹淨,全然不惹塵埃一般。就仿佛是清風拂來一朵白雲,讓人一見便覺清朗。
可惜此時看見他的人,幾乎都不怎麽愉快。
方恪看見此人這一刻便明白為何羅清等長老沒有動作了,不是不動而是不能動。他們隻能分別守住幾個陣腳,連多挪一步都不行。因為此人……是合體期修士。
這就是最強大的道理。就好比那日太阿輕輕巧巧的將方恪等人從妖府帶走,也是同樣的道理。
蕭雲溢是合體期修士,他竟然瞞的這般好。
智霄也終於明白蕭雲溢為何會在這裏,因為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慎行崖。因為曾經有人說過,要破昆侖比先破昆侖的五行護派大陣。但隻有極少人知曉,要破昆侖五行大陣必先破慎行崖。
原本慎行崖應當是修真界最堅不可摧的堡壘。因為計掌門的洞府就在此。但現在計掌門已經死了。蕭雲溢想要破了昆侖的五行大陣,挑了昆侖山脈的靈脈陣眼!
蕭雲溢看著智霄,他的眼中也隻有智霄一人其餘眾人皆不入眼。然後他將目光移向天空中的那一抹烏雲,瞬息之間這片烏雲籠罩住了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雲層翻滾,碰撞,悶雷滾滾。雲層之中夾帶著劍光,如霜如霧。
在他們互相對視的第一眼,戰鬥就已經開始了。
然後蕭雲溢極為平靜的道:“宗門,天山,太行,都已經走在了一條道路上。百餘年之後,修仙界沒有世家,沒有掌門不論是練氣期的小修士還是出竅期的大能,眾生平等。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而戰爭是人類曆史前行的必然,是手段也是是方法。
你和我本該是一路人。昆侖不該是這條路上的阻礙。”
“所以,所有和你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便都該死?我竟不知你竟然這般天真而自大”智霄也很平靜的道,他眼中什麽都沒有。沒有天地,沒有蕭雲溢,也沒有他自己。
他嗤笑一聲,一字一頓的道:“你要眾生平等?你給過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平等嗎?漠城裏的人難道不是人?祁連山上那些佛修難道不是人?為了你所謂的對,他們死了。按照你的說法,你豈不是應當現在就給他們償命。修真界若是真的有法,你已經死了。太行裏許多人也不應當活著。你的狗屁道理,我不想明白。而我的道理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道理。”
話音一落,地動山搖。一把劍從慎行崖中飛來,落入智霄手中。
蕭雲溢看著智霄,仿佛沒有看到智霄手中的劍一般。他忽而笑了,說道:“天真?誰能天真過昆侖人?從不妥協,從不彎腰。難道這不是天真?”
而天空中的那片烏雲已經壓了下來。整個昆侖陷入了一片黑暗。似乎是烏雲吞噬了劍光。
這就是合體期修士之間的戰鬥,修為不夠的人竟連雲層之中發生的碰撞都無法揣測。
方恪盤腿坐在劍上,然後擺出了一盞燈。這仿佛是一個信號一般,隨後,昆侖派內亮起了無數盞燈。
從空中俯視過去,仿若看見了一片星海。
這種階級的戰鬥,他們無法插手,隻能觀望。
“他很厲害?”方恪對著出現在他劍上的太阿問道。
“他很厲害。”太阿回答道。
“若說我師父的修為,是因為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那麽他又是為什麽這麽厲害?”
“一百多年之前,蕭雲溢便已經是九州出竅期第一人。”太阿道。
轟隆隆一聲巨響,漆黑的雲層之中劈下一道閃電。之間劈在了護派大陣上。在電光劃破天空的一刹那,方恪看見羅清唇角溢出的鮮血。
地動山搖,慎行崖上碎石的紛紛滾落下來。蕭雲溢站在陣眼之上,幾位長老竟然拿他無可奈何。而烏雲遮住天空,劍意無法通天。智霄重傷還未愈,麵上的表情比黃海之上時更加冰冷。
……
然後方恪站了起來,他把燈扔了出去。他曾經靠著幾盞這樣的燈,和一張符擋下了十萬大軍。
如今,他要靠著這燈。守住昆侖。
王洛陽看到方恪的燈緩緩的上升,他目光一凝。鬆開了手中的燈,然後無數昆侖弟子都鬆開了手中的燈。這千萬盞燈同時緩緩而上。
他們手上這燈,和方恪手中的又有所不同。他們手中的燈名為‘孔明燈’又名祈願燈。
但這燈上,攜帶的卻不是願望。而是靈力。
王洛陽盤腿坐下,經脈中的靈力不斷的向燈輸去。而經由這盞燈,匯流至方恪的那盞宮燈之上。就仿若那日守城時一般無二。
那宮燈乍然大亮。就如同黑夜中的一輪圓月。夾雜在雲層之中。給黑暗之中的昆侖帶來清冷的光芒。
然後蕭雲溢抬眼看了一眼這圓月。
方恪如遭重擊,喉間湧上腥甜。而那輪圓月緩緩被烏雲掩蓋。由滿月化為玄月,殘月。最後消失不見。
一片冰寒包裹住了他,從手指到發梢,然後還有五髒六腑。
這就是差距,是合體期修士和元嬰期修士天和地一般的差距。
上官平淑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她的那盞燈便跌落下來。她看向就在她身旁的少年,發現少年竟然仍舊一臉平靜的打坐。仿佛絲毫不為所動。
上官平淑道:“萬燈陣已經被破了。”
王洛陽看向上官平淑說道:“還沒有。”
少年的目光平靜而篤定。令上官平淑焦躁的心竟然也平緩了起來。隨即她一怔,冷冷的看了少年一眼。仿佛惱羞成怒般道:“方才你說用這萬燈陣時方恪的意思,還阻止我們結其他陣法。這一點你可要記住了。若是因為此陣太不堪一擊讓敵人有機可乘。方恪絕無可能逃脫此責。”
“你廢話怎麽這麽多?沒看見你燈都掉下來了嗎?要是陣破了就怪你。人醜事多。”忽而一道女聲插進來。正是玄蓉。
“你!”上官平淑氣極,卻竟然忍住了沒有動手。而是給了玄蓉一個冷哼和一個等著瞧的眼神後又盤腿坐下,往燈中輸入靈力。
……
方恪渾身冰寒,僵硬。就連眼睫上都有了一層寒霜,他踩在飛劍上,隻能看見口鼻之中還有一絲白霧一般的氣息。
蕭雲溢的眼神淡淡的掃過他,就仿佛掃過地上的一隻螞蟻。是以毫不在意。
但就在他看過去之後,方恪的手中多了一把劍。而後他一劍向烏雲中的宮燈刺出。劍出,人至。
方恪劈開了烏雲,一手提住了那盞宮燈。
劍尖輕輕的撥動燈火,那盞宮燈徒然亮了起來。挑燈,看劍。
宮燈的光輝灑在呈現弧形的陣上,仿佛印上了一層霜。然後在又一道驚雷之下,五行大陣安然無恙。
蕭雲溢又一次看向方恪。這一次,他看到了方恪。
他看著方恪,神情微變。
方恪平靜的提著燈和劍,立在烏雲之中看著他。但方恪身上已經結上了一層冰,他提劍的手指凍的通紅,提燈的手卻被靈力疏導的熱量灼燒的刺骨。
方恪甚至還試圖勾起僵硬的嘴角微微一笑。
若是他一人,或許在蕭雲溢眼中確實與螻蟻無異。但他並不是一個人啊。
在烏雲之下時,憑他的境界自然無法揣測烏雲之上的戰鬥。但如今他已經站在了烏雲之中。他自然看到了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哪怕你身後有昆侖萬人,也還是太過弱小。”蕭雲溢看向方恪的目光並不冰冷,反而還帶上了幾絲溫和。隻是這溫和不過也是出於憐憫。
方恪靜靜的看著蕭雲溢沒有回答,他自然明白蕭雲溢的憐憫從何而來。
隻是……
“我身後不隻是有昆侖萬人。您不要忘了,你踩在腳下的土地就叫做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