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蓄勢待發

噗嗤……噗嗤……

咕咕……咯吱……咕咕……咯吱……

聽著清晰而錐心的骨頭碎裂聲,以及冰冷的刺刀在血肉深處攪拌的聲音,一股股地灌入耳中,咬緊牙關始終沒有痛哼一聲的孟遙,到底沒能忍住肌體自身的自我保護,怒目圓睜地悶頭昏死過去。

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刺刀居然還在自己身上肆虐著,孟遙竟一下子發出了孩子樣的歡笑。

是的,他應該為此高興,更應該為此驕傲。

因為直到現在,雖然他早已手無寸鐵,但他依然還是突擊營的一個戰士,而不是日寇手中的俘虜。

說時遲那時快,暗暗蓄積了最後一絲清醒和力量,孟遙在最近一把刺刀捅下來的瞬間,雙手猛然探出,十指準確而有力地緊緊扣住了鋒利的刺刀,然後順著刺下的力道,狠狠地將它帶向了自己的胸膛——

方建勳,梅金龍,還有其他的弟兄們,你們這幫兔崽子,跟屁蟲,跑得到挺快呀。等著老子,老子馬上就到,老子去唱歌唱死你們,喝酒喝死你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半空中突然響起了震天動地的打雷聲。震耳欲聾的聲波延伸到這裏,竟使寒冬堅硬的凍土層都不由得震顫起來,帶著上麵的人群咚咚咚地共振著。

——哈哈,是伊爾寶貝的吼聲,由遠及近。還有熟悉的各式精確製導炸彈在四麵開花,我的殲20也來了。

跳吧,舞吧,這是你們最後的死亡舞蹈,狗咋種們

孟遙哈哈大笑著,暢快無比地斜睨著幾乎就快要逼到自己鼻尖的這個倭寇,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身子猛然停頓了下來。

狗賊,你變硬了,再也不能拿起罪惡的刺刀。因為,在你的眉心中央,一顆複仇的子彈終止了你罪惡的一切。

還有你,狗賊,不用瞪著吃驚的狗眼,四處去看,因為你從來都是有眼無珠。

你,你,所有的狗賊們,要看就好好看吧。沒錯,半空之上,那是衝天而降的正義戰士,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抗日空降突擊營。

孟遙笑著,笑著,忽然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傳來。

低頭一看,手中仍緊緊攥著的刺刀,仍然帶著死亡的慣性,正一點一點地插入他的肌膚。

可怕的是,被一槍斃命的那個倭寇,竟然順勢就掛在了這杆長槍上。

慣性加上倭寇死屍的重量,讓原本已決意追隨著死去的兄弟上路的孟遙,突然驚醒過來。援兵終於趕到了,而抗日的號角吹響,不行,現在他還不能就這樣把自己交代了。

拚勁最後一絲力氣,孟遙大喝一聲,擎著早已血肉模糊的雙手,一任鮮血滴滴答答從指縫間沁出,隻是拚著一口氣緊握著已鑽入皮肉中的刺刀,堅持著,堅持著……

剛剛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小鬼子,像一個個找不到窩的烏龜,早已逃得七零八落。

還有幾個倭寇站在原地,大張著嘴巴,怔怔地仰頭望著天上,一動不動。

而從天而降的子彈,也仿佛知道這些杵著的人形動物,不過已是嚇破了膽子的木偶,竟然也都神奇地繞開了他們。

噗噗噗……

噗噗噗……

快樂的聲音不絕於耳,要知道,這是收割的聲音,豐收的聲音,更是複仇的聲音。

靜靜仰麵朝天的孟遙,這一切盡收眼底。

沒人能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然而,從轟隆隆的雷聲響起的那一刻起,他已是心滿意足,心裏更是充滿了快樂。戰鬥過了,堅持過了,快樂過了,戰友們又一個個開始在身邊聚集,也就無悔了,也該無畏無懼了——

他微笑著,開始平靜地等待著那最後一聲刀入骨髓的時刻。

就在這時,一個纖細而柔弱的身影,從遠處突然發瘋似地衝過來,一路跌跌撞撞,一路東張西望,終於停在了他的麵前。

沒想到哇,這個傻丫頭,竟然還能幸運地活了下來。

怔怔地緊緊盯著一動不動的孟遙,李雅麗突然極其難看地咧了咧嘴,好像是想要笑一下,但又像是很想大哭一下,一時間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著,時而雙手高舉使勁揪著自己的亂蓬蓬的長發,時而原地轉著圈子,不知她要做什麽。

傻丫頭呀,真沒長眼色,趕快救命呀——

可歎孟遙隻能苦苦撐著口中的最後一口氣,動也不敢動一下。

終於,李雅麗平靜了下來,低頭打量著一身都是血肉模糊的孟遙,眼淚撲朔朔地掉下來:“孟、孟遙,我還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

孟遙長歎一聲,索性閉上了雙眼。

突然,一聲無比熟悉的的旋風激**而起的空氣震**,直貫入耳。

再一睜眼,帥氣的馬克小跑著一麵扯拉著徐徐而降的降落傘,一麵緊張地注視著仰天而躺的孟遙,想喊又不敢喊,等到傘具完全落下,他便一把扯掉它,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

直到看到孟遙也瞪眼瞅著他,馬克這次長出一口氣,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然後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孟遙那雙已被鮮血淹沒的手上。

看了一眼之後,馬克眼睛刷地一下紅了:“營長,你一定要堅持住。”

說著,他飛快地趴下身子四處觀察著,然後又鼻子囔囔地比劃道:“營長,現在我說一下步驟。你數十個數,這十個數裏你決不能當軟蛋,我在這十個數裏去找幾把長槍,先在你和鬼子之間做一個力學支架,然後我們再進行下一步。”

很快,馬克便抱來數把長槍,小心翼翼地將它插入鬼子的屍體中,槍托著地,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一個有力的三角支撐結構。

壓力頓時銳減,卻讓孟遙忍不住一聲猛烈咳嗽,一直憋到現在的那口氣終於破喉而出,隨之帶出一口腥稠的血水直直噴出了數米開外。

馬克心裏雖疼,手下卻不敢耽擱,伸手在小鬼子屍體上試了試,臉上頓時又緊張起來。

怎麽辦,搬動鬼子勢必要帶起長槍,但長槍上的刺刀卻留在營長身上,必須要借力卸下刺刀,但他一個人不行啊,又要作支撐防備鬼子滑下來,又要去拆刺刀,對身下的營長來說實在太過危險。

將目光放在一旁的李雅麗身上,才發現人家一雙目光隻是專注地放在孟遙臉上、身上,也不言語,也不動作,隻是一股勁地流著眼淚望著他。

馬克搖搖頭,幹脆跑回降落傘處,翻出裝具提起急救包又奔了回來。

“營長,對不起,我一個人動不了你。這樣,我先給你注射一針葡萄糖,一針興奮劑,來盡量保留你的體力和精神。不會多久,教導員和彪子他們肯定就下來了。”

孟遙眨眨眼,同意了。

曹飛彪是第二個下來的,但他與幾個突擊隊員很幸運地降落在了主陣地的邊緣,外圍大批的日寇經過一陣慌亂之後,已經又開始重新集結和重整隊形,估計很快又要少不了一場惡戰。所以,他幾乎沒怎麽考慮,便迅速集結了周圍的突擊隊員,開始構築陣地。

稍稍可以放心之後,他才一路尋來,看到了仍然躺臥在血泊中的孟遙。

隻一眼,曹飛彪的眼淚便無聲地湧了出來。

才幾天時間,生龍活虎的孟遙竟已是一個血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還有,跟著他的其他的弟兄們呢?

走近再一看,曹飛彪再也控製不住,喉嚨深處猛然發出一聲幹嚎,抓起手裏的槍,照著遠處橫七豎八的鬼子屍體就是一通猛射。

陸濤過來後,曹飛彪和馬克正一手抱著孟遙,一手拽著長槍,一點一點地往下拆卸著槍口上的刺刀。隻看了一眼,他立刻飛身又跑走了。衛生員,是的,可惡的衛生員到現在還沒看見他的影子。

而衛生員一見到鼻涕眼淚一大把的陸濤,卻在心裏不由就是咯噔一聲:營長,不會是營長……

及至見到孟遙,他的一顆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

到底還是學醫出身,麵對幾乎是人見人搖頭的孟遙,衛生員卻顯得異常鎮定。經過一番仔細檢查,雖然緊鎖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但他的嘴裏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怎麽樣?”

麵對幾雙快要把他吞下去的眼神,衛生員直截了當地說道:“教導員,隻要馬上去一家大醫院,營長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就是腿傷和腳傷,我還有點拿不準傷勢。”

陸濤看了看手表,曹飛彪就叫喊了起來:“不用看了,還得一個半鍾頭,陸航大隊才得到。”

看了一眼曹飛彪,陸濤很無奈地對衛生員說了一句:“兩個鍾頭之內,一切你說了算,前提是孟遙不能有任何問題。兩個鍾頭後,我負責給你一家大醫院。”

自從看到最親近的人,一個個又都來到了身邊,孟遙精神一鬆,便徹底昏迷了過去。然而,這種昏迷卻很不穩定,用不了幾分鍾,他便會醒一次,再昏迷一次。

陸濤最後一句話,恰好在孟遙醒來時被他聽到了。

在艱難的示意後,衛生員將耳朵放在孟遙嘴邊聽了聽,立刻又是吃驚又是堅決地搖頭道:“不,營長,我可以給你打一針嗎啡。但興奮劑是絕不可能再給你的,不僅不給你,稍後我還要再給你打一針鎮定劑,你必須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