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這就是真實的西安(上)

第二天拂曉,孟遙帶著陳賡、羅漢秉等人來到宋氏兩姐妹臨時下榻處,居然發現她們的窗口還是一片燈影朦朧,門口的一幹侍衛也是一個個頂著一雙熊貓眼,哈欠連天。

“這是怎麽回事,張秘書,二位夫人莫非一夜未眠?”

走進套房的外間,一看張小鳳也是有些花容失色,正自撐著自己的一個胳膊斜倚在桌前打瞌睡,孟遙立刻就明白了,兩姐妹顯然是來了一個徹夜長談。

“啊,孟將軍你來了,我、我這就去請夫人——”

張小鳳看清麵前的人後,急忙站起身,一麵慌張地整理著身上淩亂的衣衫,一麵下意識地瞅了瞅一旁的大立鏡,看來是很為自己這副麵容而不爽。

“不用了,你趕快請夫人洗漱一下,早餐我馬上派人送上。半小時後,我們直接在機場見吧。”

孟遙看到張小鳳窘態,不覺有些莞爾,說完便返身走了出來。

等到宋慶齡、宋美齡收拾停當,竟然是親熱地牽著手來到機場,兩位儀態萬方、款款而行的國母身影,立刻引得整裝待發的一個加強連直屬空降師官兵的一片矚目。

這個場景,這份溫情,對此時此刻宋氏兩姐妹而言,不說空前絕後,那也絕對是絕無僅有的了。要知道,她們此後再也沒有一次這樣牽手的時刻了。

不過,陳賡對這個場景似乎很不滿,隻看了一眼,便憤憤然地掉過了頭去。

很顯然,若不是身負使命,而且還要最後陪著宋慶齡,這位未來的大將絕對就會馬上找一個機會開溜的。

陳賡一臉忿忿然,沒想到宋美齡見了他同樣也是一臉忿忿然,劈頭就來了一句:

“陳賡,是你麽?好,好得很,這下你終於可以看你的校長笑話了。”

別人都捧著宋美齡,陳賡卻不吃這套,一聽宋美齡翻起陳年舊賬,多年來的新仇舊恨頓時湧上心頭化作了一頓反唇相譏:

“蔣夫人,你又錯了。當年我為**冒死救回他,如今同樣還是抱著一個目標。你自管放心,我們共產黨人從來都是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那樣,總是落井下石兩麵三刀。”

“你——”

一席話,頓時說的宋美齡啞口無言。陳賡這些年,吃了他先生多少苦頭,她當然比誰都清楚。惱怒之餘,宋大美人立刻怒氣衝衝地轉頭瞪著孟遙道:

“孟將軍,他怎麽會在你這裏?”

孟遙摸摸鼻子,眼珠子骨碌碌地往宋慶齡身上一轉道:

“夫人,陳賡將軍我可請不來他,不信你問宋先生好了,他是專門陪同先生而來,而且的確是為了蔣先生一事冒險去找宋先生的。”

宋慶齡一聽,馬上點頭應承道:

“美齡,就不要為難孟將軍了,陳賡這次來,可不是為了看誰的笑話的。也許你不相信吧,他今天的身份是共產黨特使,專為和平解決西安事變而來的。”

說完,不等宋美齡再度發飆,宋慶齡立刻轉目凝視著停機坪上的伊爾,一臉心馳神往地將話題轉了過來:

“小孟,走南闖北半生,我也算見多識廣了,可從未見過一架這麽大、這麽漂亮和雄偉的飛機。看它靜靜臥在那裏,就是氣勢如虹的樣子,莫非它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神鷹?”

“是的,宋先生,我帶你先上去看看吧。”

孟遙說著,急忙命戰士打開艙門,然後示意宋慶齡的兩名女秘書扶梯而上。誰知,兩秘書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尤其是到了艙門前,伊爾高大的機身愈發顯得宏偉而高不可攀,不覺間早就癡癡傻傻了,直盯著飛機四處亂看。

“小孟,還是你來吧,別說她們,我現在瞧著哪裏都是眼暈目眩的。”

宋慶齡說著,大大方方地一伸手便牢牢地捉住了孟遙的一隻手,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隻腳,試探性地踏在了舷梯上。

援梯而上不到一半,宋美齡突然在後麵大發雷霆地衝張小鳳怒罵起來:

“小張,你也想害死我嗎,像你這樣健步如飛,以為我也跟你一樣身輕如燕想飛就飛的嗎?”。

完了,本來就為跟在後麵而不爽的宋大美人,這下算是徹底打翻了她的打醋壇子。不敢衝自己姐姐發飆,手下的張小鳳可算遭了殃嘍。

將宋慶齡扶上飛機,為了不讓倍感委屈的宋大美人再度殃及無辜,孟遙馬上返身將手遞給了她。

“夫人,小心這裏。是我疏忽,我忘記了你也是第一次登上這架飛機。”

宋美齡這次轉怒為喜,百媚叢生地狠狠剜了他一眼,順勢將手搭上去,然後在孟遙的掌心使勁掐了一下。

“小孟,這飛機是你們造出來的嗎,我看在裏麵造樓都不成問題,真讓人震驚。”

宋慶齡四處摸著,看著,頻頻點頭。

“小孟哇,關於突擊營不僅中國,就連世界都有很多傳聞。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在廣州相識的那個晚上。你還記得嗎?那時中山先生就站在你旁邊,對於你和你的戰士讚不絕口。我很想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是不是比那時更強大,也更有能力為我們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了呢?”

孟遙看了看一旁聚精會神傾聽著的宋美齡,不敢肯定宋慶齡為何突然間拋出這麽重大而嚴肅的話題來,他很擔心,延安方麵會不會將他這些年對他們的資助和援助,一股腦地都告知給了他們這位目前最重量級、也最信任甚至是唯一的全方位盟友。

“宋先生,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十分希望您能在我突擊營多留一下處走走看看,同時也指導一下我們各方麵的工作。當然,我們也會有一些外間傳聞的東西,可以讓先生您從另一個角度更深入地了解我們。”

宋慶齡沉思著,忽然定睛望著孟遙道:“小孟,你這算是一種正式的邀請嗎,如果我真的動心了呢?”

“那我們當然就求之不得了,而且——”

孟遙說著,抬手拍了拍伊爾裏麵的豪華座椅:“我還有一個願望,希望您能坐一坐這架飛機,然後由我親自再將您送回去。”

宋慶齡目光一閃,不覺沉吟起來。而她的兩個女秘書早就情不自禁地撫掌雀躍著,齊齊地伸出手挽著宋慶齡的手臂便嬌嗔地搖晃了起來。

看得出來,不論是作為主仆關係還是同誌關係,她們相處的都十分融洽。

“這樣吧小孟,我可以在你這裏再盤桓兩天。你不要管我,自去按照你的想法到西安,這是我們中國當前最重大、也最要緊的事情了,我真心希望你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你這句話,是我這些年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嗯,你們也該出發了吧——”

說著,宋慶齡探出手輕輕握住了宋美齡的手,目光閃閃地道:

“美齡,到了西安你要好好勸勸他,多以民族和國家大業之未來計,少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了。從這次事變發生後的各方反應,你應該已經從中看到了什麽。放心吧,我相信有延安方麵捐棄前嫌的善意與努力,再加上孟遙將軍的強力介入,你的那個達令是不會出問題的。”

宋美齡說完,隨即將一隻手蓋上去,在宋美齡手背上輕輕一拍,隨即慢慢鬆開,掉頭就向艙外走去。

“小孟,預祝你們成功。等你回來,如果我還沒走,我一定敬你一杯酒。”

看到宋慶齡殺伐果斷,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就向飛機下麵走去,陳賡馬上也是一轉身,定目頗有深意地望了孟遙一眼,隨後掉頭向宋慶齡的背影追去。

宋美齡倒沒想到自己的姐姐居然這麽快就走了,愣了半晌,方才轉頭探詢地問了一句:

“孟遙,我們現在就走嗎?”。

“當然夫人,必須分秒必爭。”

孟遙收回目光,馬上把手一揮,命令關上艙門立刻起飛。

“孟遙,你等等。”

宋美齡瞪著魚貫而入的空降師加強連官兵,突然有些不高興了:“你就帶這些兵過去呀,你難道不知道張漢卿是世代土匪出身嗎?”。

“放心吧夫人,你要求的一個團隻多不少。這隨機的連隊,隻是夫人和蔣先生在西安時的專門護衛部隊而已。”

孟遙笑著,體貼地將宋大美人安置在最舒適的頭排座椅上,並親自為她係好了安全帶,又送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方才心事重重地朝駕駛艙而去。

表麵上的輕鬆,隻是給宋美齡和自己的指戰員們看的。

而真正的危機,不僅來自張、楊二人能否對參與事變部隊的絕對掌控,以及作為真正主體的各級軍官階層對二人的忠誠度。而且最要命的是,何應欽現在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孤注一擲的按照他自己的小九九不斷向西安大兵推進。

從這次宋家的全體出動和反應就能看出,他們這次前所未有的緊張,以及公開的、高調的對何應欽集團的怒斥,顯然是已經明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而對突擊營而言,何應欽一旦得逞,可以說此前已經擁有的能讓突擊營茁壯成長的土壤,將從此不複存在。

所以,無論是從國家層麵和抗日大計出發,還是從突擊營自身利益考慮,何應欽這個禍首都是絕對不能讓其陰謀得逞的。可以說,現在各方勢力爭奪的,就是一個時間問題。

何應欽及其集團利用的,也就是老蔣缺席的這段政治真空,隻要老蔣重回民國政治權力中心,一切都會因此煙消雲散。畢竟,何應欽羽毛還沒長到可以拋開老蔣的旗號而自立山頭的地步。在這個政治權力真空時段內,隻需破解他的這種釜底抽薪的架空用心,不讓張、楊部隊與黃埔軍血統的中央軍火拚,突擊營就算勝利,從而也就能夠在這場險惡的危機中巧妙介入,再巧妙地全身而退。

至於此前蔣百裏、戴笠在多次密電中,最擔心的空軍轟炸問題,且不說周至柔在何應欽集團的高壓下陽奉陰違,真正做為實戰力量的高誌航部,聽到突擊營現身東北軍、西北軍與中央軍的兩軍結合部,他自會心知肚明的。

再說了,就憑何應欽手中那點可憐的空軍,也就是投兩顆炸彈嚇唬嚇唬張學良罷了。真要動起真格的,殲20保證不會讓附近所有機場中一架飛機起飛。

真正的威脅,倒是那些不知其中利害關係的東北局、十七路軍的左派基層軍官所掌握的各種小股部隊,這才是突擊營應該也必須要真正麵對的難題。

其實,有一點孟遙不僅沒有跟宋美齡透露,就是對延安以及緊急感到上海的宋慶齡、陳賡等,他都沒有吐一個字。

早在事變之初,傅曉衝便率領著一支由武漢師一部、空降師機步團以及基地特務團一部,以長途拉練的名義,秘密機動到了鄂西北與陝西交界的秦巴山地區,並迅速完成了所有機械化配置。一旦有事,數小時內即可直撲西安。

別忘了,位於豫西牛頭山大本營的總基地,還一直保留著一支總數達12架的基地特別陸航大隊,它們同樣可以在一小時內提供任何形式的空中支援。

飛抵西安上空後,孟遙收到了以張學良、楊虎城二人親自打來的歡迎電話。

這是孟遙在出發前特意安排的。為了不使各方勢力有過多的反應時間,孟遙起飛兩小時後,留守上海營指的羅漢秉才以突擊營正式電文方式,分別向延安方麵,張學良、楊虎城兩人,以及南京政府做了通報。

而在這時,孟遙方才將此前張學良以“抗日聯軍西北臨時軍事委員”和他與楊虎城個人名義連續三份邀請電文,拿出來給宋美齡看了看。

“孟遙,原來張漢卿早就瞄上了你,可為什麽現在才給我看這個東西呢?”

一看電文,在聯想到三封電文上三個幾乎間隔都不到一天的日期,宋美齡自然是又驚又怒又是額外的驚喜。因為這再次證明,要想請動孟遙和他的突擊營,並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而現在隻有她,正毫無懸念地坐在孟遙身旁。事實勝於雄辯,事實能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