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誌感覺上當了。

幾個月前,領導找他談話的時候,就問他有一個軍官集訓隊,他有沒有興趣。

當領導提到“特戰部隊精英軍官”的時候,邢誌的好勝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

後來,領導時不時的敲邊鼓,更是讓邢誌覺得,這個“精英軍官集訓隊”肯定有幾把刷子,怎麽也得來一趟。

他一直理解為,這是一次高水平的大集訓,大比武。

全力備戰了好幾個月,葉銘這時候告訴他說,這是一個救援單位?!

哈?!救援單位?

邢誌氣不打一處來。

步兵連,有自己的醫務兵,步兵團有醫務連,旅級單位,有野戰醫院,集團軍有後方醫院,戰區救援係統本來就層層遞進,再搞一個救援單位,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再說了,救援單位不從醫務係統裏挑人,把各個部隊的精英軍官集中起來,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特戰隊員就是刺向敵人心髒的尖刀,現在跑去搶醫務兵的飯碗,那醫務兵去幹嘛?

邢誌衝出營房,越想越氣。

可衝到操場上的時候,邢誌突然有些茫然。

他還不知道歐陽烈的辦公室在哪,就算想衝他輸出火力,也得先找到人啊不是?

四下張望了一番,隻見臨時停機坪上,潘一冰和幾個地勤維護正圍著直升機說著什麽,邢誌想了想,抬腳往那邊走過去打聽一下。

“妹子!你能不能下次飛得溫柔點。”一個領口三道粗杠,看起來年紀差不多有50的幹瘦二級軍士長,撫摸著直-20的蒙皮抱怨。

猶如自家寶貝借給外人,回來的時候變成歪瓜裂棗,就差沒把心疼兩個字刻在腦門上。

“老潘,我是按照飛行包線飛的嘛!”在天上果斷幹練的潘一冰,這會卻失了銳氣,利用自己女性的身份,故意嗲起了聲音。

“情況危急嘛……”潘一冰扶著老潘的胳膊,一晃一晃:“不要罵我嘛!”

老潘最怕潘一冰來這一招,到嘴的怒氣,生生給壓回去了大半。

“你次次都壓著飛行包線上限飛,你咋不去試飛中心?”

說著揮手叫地勤過來,交代要整修的地方。

“這兒要拆了重新調整……哎喲,潘一冰,你是墜毀過還是咋地?起落架負荷數據怎麽又超標了……發動機你是不是超功率了?防塵罩又得換……”

“老潘,老潘……來,來……”潘一冰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把老潘拉到一邊。

老潘修了半輩子飛機,飛機落地後,他隻要用眼睛瞟幾眼,上手一摸,就能把飛行員在天上幹了什麽猜個不離左右。

但是高原飛行,麵臨升力不足、低溫環境,氣流紊亂,泥沙等複雜情況,機件時常要在超工況的情況下運轉。

隻是飛行員倒是飛得爽快了,落地可就苦了地勤維護。

這是飛行員和地勤的天然矛盾,潘一冰深知沒有地勤,自個也不可能在天上撒歡,聽到老潘絮絮叨叨,趕緊把他拉到一邊,往他手裏塞了個帆布提包。

“老潘老潘……你不是好久沒吃老家的煎餅了嘛,這是我特意給你帶的,還有韭菜花醬,山東燒雞……都你愛吃的……”

“潘一冰,你少來這套啊……”老潘板著臉,話雖這麽說,可手還是忍不住接過了包:“你不把飛機當寶貝,下次它撂你在天上,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知道老潘對我最好了。”潘一冰吐了吐舌頭,又一次拿捏了老潘。

“要不是看你是我本家,我頭給你擰下來!”老潘打開帆布包,聞到裏麵山東煎餅的香氣,又笑罵了一句。

“咳……”邢誌撞見了“行賄現場”,有幾分尷尬,輕咳了一聲。

潘一冰和老潘扭頭一看,倒是挺淡然,潘一冰還微微一笑:“雷神,有事?”

老潘還不認識邢誌,根本就沒搭理他,指揮拖車掛上了直-20,準備拖去機庫檢修,溫再興和兩個艙門機槍手在談論著什麽,也隻是想掃了邢誌幾眼。

邢誌感覺自己變成了這裏最多餘的那個人。

“呃……那個,大隊長的辦公室在哪?”邢誌想趕緊問完了就走。

“哦……這事啊?”潘一冰抬手指了指南邊的一座兩層小樓:“在你報到的二樓東邊最後一間。”

停了一下,潘一冰又反問道:“找大隊長有事?”

“啊,沒什麽,沒什麽。”邢誌擺擺手。

不知道為什麽,邢誌總感覺潘一冰總有那麽一股傲然,這種傲然,邢誌在其他飛行員身上也看到過,可卻沒有潘一冰表現得那麽……強烈……

“那沒事咱們就休息去了。”潘一冰笑了笑,顯然是下逐客令了。

“啊,你們忙。”邢誌點了點頭。

剛要走,和溫再興聊事的另一個艙門機槍手,突然叫住了他:“喂,那個雷神的!”

語氣生硬,並沒有給邢誌半分麵子。

邢誌停下腳步。

“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下回別在天上指揮我怎麽做!”

邢誌這才想起來,這是右艙門的機槍手,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耿飆,沒必要沒必要……”溫再興攔住了他。

“就他那指揮水平怎麽混到少校營長的?”

這個叫耿飆的艙門機槍手,還想說幾句,被溫再興給勸了下來。

打人不打臉,耿飆後麵那句話,好像一個大耳瓜子,狠狠的抽在邢誌臉上。

但邢誌又不好反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咬牙,扭頭朝大隊長辦公室走過去。

鄭九霄捂著腰,拐著腿從醫務室裏走出來,正好碰上了邢誌急匆匆走過去。

鄭九霄揮手叫住了他:“哎?雷神,雷神那個……”

“邢誌!”邢誌有幾分不快。

“哎喲,你看我著記性……邢誌營長。”鄭九霄說著,拐著腿往他身邊靠。

孟雨辰和魏子琪跟在後麵走出醫務室,順手關上了門,看到了邢誌,魏子琪臉上笑開了花。

“邢營長?傷著了?來來來,請進!本醫務室提供賓至如歸的服務,不管您是外傷內傷,骨折燒傷,男科婦科,隻要還有口仙氣吊著,閻王殿裏我都能給您薅回來咯……”

“得了吧,你這口才,不去莆田係醫院真是屈才了!”孟雨辰打住了魏子琪的貫口。

“我不也是想讓咱醫務室生意興隆嗎,姐!”魏子琪笑著。

“你就是想摸魚……鄭九霄,你也別裝了,什麽扭傷,屁都沒有,浪費我時間!”

見孟雨辰拆穿了自己,鄭九霄那歪著的腰也挺直了不少。

“您就,不再檢查檢查?”鄭九霄假裝無辜。

“回去歇著吧,想開病假條,沒門!”孟雨辰幹脆的拒絕了鄭九霄的任何想法。

“哎……這活沒法幹了!搞啥子哦,我一個搞光電磁技術的博士,來這個窮山僻壤,莫得一點尊重不說,身子骨還差點散了架……”

看著孟雨辰和魏子琪走了,鄭九霄也不顧邢誌在一邊,抱怨道。

“啊?你……不想幹了?”邢誌一愣,問道。

“你?也不想幹了?”鄭九霄好像聽出了邢誌的弦外之音。

這一問,反倒讓邢誌猶豫起來。

“大材小用嘛不是,我以為來了,就在在機房裏,敲敲鍵盤,就算是外勤,也是走過過場,我沒想去坐過山車啊,你看那個潘一冰……再這麽飛幾次,我們遲早得陪著她一起涼涼……我好歹也是個博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