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朔方之變（三）
趙雲澤昨夜一夜未睡。
既然梁師都已經同意孫思邈給梁康動手術，而且手術就安排在第二天，那麽諸多準備工作，就要由趙雲澤來完成了。畢竟，孫思邈對於外科手術這種活一竅不通。
昨天下午，趙雲澤就搬進了梁洛仁的家中，他要製作很多外科手術所需的器械。對此，梁師都隻是想當然的認為這是孫思邈師徒的分工使然，也不疑有他。
魚腸線、羊腸線、縫合針、鋒利的小刀，用於止血的夾子、消毒用的白酒……等等，趙雲澤搜腸刮肚的回憶外科手術所需的各種物資，讓梁洛仁準備加工之物。然後，他就把自己關進一間房子裏動手製作。
別看趙雲澤一個勁慫恿孫思邈給梁康動手術切除壞死的闌尾，可是真到臨了，趙雲澤才發現他自己那點有限的醫療知識不夠用了。
反正也隻是死馬當活馬醫，手術若是成功，算他梁康命大；若是失敗了，頂多就是讓梁康早死幾天。抱著這種想法，趙雲澤倒也沒有多少心理壓力。一切物資，皆是靠著他那一知半解的醫療知識，糊弄並應付著製作的。
朔方好歹也是一方割據勢力，有了梁洛仁這位“宰相”的配合，一應手術所需物資就在一夜之間讓趙雲澤給製作了出來。不過，質量實在差強人意。若是評選唐朝第一庸醫兼最差醫療器材製造商，非趙雲澤莫屬。
第二日一大早，梁師都便和孫思邈來到了梁洛仁府上。病人梁康自然也被送了過來。
趙雲澤選定的手術房間，是一間透光很好但又不被上午的陽光直射的房子。這樣，既能保證動手術時有清晰的視線環境，又能減弱光照所產生的陰影。
梁府的下人，在趙雲澤的指揮下，對手術房間進行了全麵清理，又用熏醋之法對房間進行了消毒。雖然昨夜趙雲澤蒸出了白酒，但那隻是用於給梁康的身體消毒的，蒸出的數量實在太少了。隻能用醋來糊弄一下了。
梁康被抬進了手術室，照顧他的，仍然是那日夜間陪同梁洛仁去李績軍營的那四名宮女。
梁洛仁那晚帶去的護衛，都是他的心腹之人，而這四名宮女卻是梁師都宮裏的。為了不讓這四名宮女泄露梁洛仁殺牛大力所部之事，孫思邈又被趙雲澤利用了一會兒。
趙雲澤讓孫思邈弄出了四個藥丸，逼這四名宮女服下，忽悠她們說是毒藥，如果她們能守口如瓶，等事成之後再給她們解藥。
事實上，梁師都在梁洛仁回來後，便問過這四名宮女李績軍營中發生的事情。受到孫思邈的“假毒藥”的威脅，這四名宮女倒是口風一致，全按梁洛仁教她們的話說的。也由此，梁師都沒有了任何疑心。
手術室外麵，孫思邈在布置法壇。梁師都和梁洛仁在一邊看著。
布置好法壇之後，孫思邈又裝神弄鬼的做了近半個時辰的法。期間，孫思邈還幾次請梁師都登上法壇，按照他的要求擺出各種姿勢。對此，孫思邈的解釋是借助梁師都的天子身份請鬼神降臨。其實他就是在拿梁師都當猴耍。
而此時，趙雲澤的手術室也布置好了，一應的手術器材，也都經過了高溫蒸煮消毒。
孫思邈請梁師都和梁洛仁進入了手術室，又讓照顧梁康的那四名宮女退出了手術室。
梁康脫的赤條條的躺在簡易手術台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他此刻還是清醒的。
“康兒，你不必害怕，孫神醫有回天聖手，你很快就能好起來的。”梁師都安慰梁康道。
梁康也不說話，隻是眼睛眨巴了幾下。
孫思邈將一碗藥湯端到手術台前，對梁康說道：“喝下這碗藥湯之後，你就會昏迷，身體也會失去知覺。如此，一會兒貧道給你治病時，你便不會感到疼痛了。”
梁康又眨巴了幾下眼睛，表示會意。
孫思邈又對梁師都解釋：“這藥湯乃是貧道根據古書中殘存的漢朝華佗麻沸散的方子，又經貧道盡數年之功完善改良而成。以前，貧道隻是用這藥湯來為病人鎮痛的，此次正好用於給太子治病。”
梁師都點點頭，道：“康兒就拜托孫神醫了。”
“貧道盡力而為！”孫思邈說道。“一會兒，貧道剖腹之時場麵血腥，陛下終歸是太子的父親，還是不要親眼見到的好。”
聽了孫思邈之言，梁洛仁便對梁師都說道：“陛下，您還是隨臣至偏室喝點茶安下心神，耐心等待吧。”
“好吧！”梁師都也知道孫思邈這是為他好，便隨著梁洛仁去了這間房舍的套間之中喝茶。
趙雲澤扶起梁康，孫思邈喂梁康喝下了那碗藥湯。
梁康重新躺下後，孫思邈又用銀針封閉了他身體的各處大穴。他用的，可以說是雙重麻醉之法。這倒讓趙雲澤大漲見識。
過了大約一刻鍾，梁康便昏迷不醒了。
“唉，接下來的事情，就全靠你小子了。”孫思邈歎了口氣，對趙雲澤小聲說道。
趙雲澤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反正是死馬當活馬醫。那梁師都也活不了幾刻鍾了，就算是手術失敗了，也沒人追究你我的責任。孫道長盡管按我所指點的施為便是。”
孫思邈苦笑道：“可這孩子終究是條人命啊！”
“你得往好裏想，萬一手術成功了呢！”趙雲澤道，“那您可就成為真正的在世華佗了。”
“萬一，萬一，但願是萬一吧！”孫思邈歎道。
趙雲澤又讓孫思邈用白酒淨手消毒。然後，他就揭開了梁康的被子。室內生著好幾個炭盆，倒也不冷。
孫思邈深呼吸幾口氣，拿起了趙雲澤準備好的手術刀。
“開始吧。”孫思邈說道。
“照這兒割。”趙雲澤手指梁康小腹闌尾位置，對孫思邈說道。
對於手術的實施過程，趙雲澤已經提前跟孫思邈講解過了，但此刻真到用時了，孫思邈也不免手抖。他又重新深呼吸幾口，鎮定下心神，才照著趙雲澤手指的位置下刀。
偏室裏，梁師都此時已然六神無主。他呆呆的望著房門，機械的一口一口的喝著茶。至於茶味如何，他已經毫無所覺了。
梁師都根本就不會發現，梁洛仁在給他倒茶時，總是用一根手指摁住茶壺把上的一處位置；而給自己倒茶時，梁洛仁卻鬆開了那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