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利益同步
活字印刷術的理論非常簡單，趙雲澤隻稍稍一說，又有那四塊印章做參照，李世民、長孫皇後就立刻明白了。
這項技術雖然簡單，可其背後的意義卻非常重大。這可是華夏古代的四大發明之一啊。
李世民身為皇帝，還是一位英明的皇帝，一下就明白了活字印刷術的意義。
古代書籍稀缺，售價高昂。一方麵是因為紙張造價高；而更重要的原因，卻是印刷成本導致的。
雕版印刷，每一頁紙就要用一塊雕版，費時費力不說，一旦雕版中出現一點錯誤，整塊版就作廢了。每印一本書，都要耗費大量的木材和人工。高成本導致了高售價，以至於書籍成為了奢侈品。
寒門的人根本就買不起書讀。這也是造成門閥士族對文化壟斷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活字印刷術，卻很好的解決了雕版印刷的弊端。隻需製出足量的活字，印書時用活字排好版就是了。即使排版出現了錯誤，隻更換調整錯誤之處的活字便可。更重要的是，活字可以反複使用，這既節省了材料，又省去了人工。還無需用專門的空間來存放雕版。就算印頁數較多的書，也完全可以先印一部分書頁，再重新排版印其餘書頁。
印刷成本的降低，必然會使書籍的售價降低。而且活字印刷術比雕版印刷術更為簡單高效，這就能讓印刷業發展的更大，書籍的印刷量也大量增加。書籍的流通量也必然大增。
正如李世民所說，有了活字印刷術，天下讀得起書的人會越來越多。以後，打破士族門閥對文化和人才的壟斷，也不是可望不可及之事了。
李世民興奮了一陣，也冷靜下來了。他又向趙雲澤問起了活字印刷術的一些細節。
趙雲澤將他所知道的關於活字印刷術的要點全盤托出。包括製作活字的材料和方法，如何排版固定，以及用韻腳排列備用活字等諸點。
李世民聽完趙雲澤的講述後，思考了一陣，就命趙雲澤先實驗活字印刷術，待技術成熟後，再於朝中設置專門的有司，專嗣活字印刷術的推廣。
“陛下，您不打算由朝廷壟斷活字印刷術賺錢嗎”趙雲澤好奇的問李世民。
李世民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朝廷現在是缺錢。可相比起朝廷眼下的困頓來，朕以為教化百姓之事更為緊要。能讓更多的人讀的起書，這比賺錢要重要的多啊”
“是啊，有了活字印刷術，陛下的文治之功可就彪炳史冊了。”長孫皇後笑著說道。
“哈哈哈哈，皇後說的也對，朕也是人，虛榮心也同樣有。可這活字印刷術，也確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功績呀”李世民毫不做作的說道。
“可就怕，陛下要是放開了活字印刷術，最後又是讓那些門閥得利。讀書人，反而得不到實惠。”長孫皇後擔憂道。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這也確是個問題。那些門閥有財有勢，也極有可能會打壓印書的小商賈，繼續壟斷印書業。可若是單靠朝廷來印書售書，教化之效未免緩慢的很。而且，這也必然會增加朝廷的官員數量。官員可都是要發高額俸祿的，這又無形中增加了書籍的成本。再者，誰也不敢說朕任用的官員都能像鵬羽這般勤於任事啊。”
趙雲澤被李世民無形中誇了一句，心中頓時大覺舒暢。
對於李世民的憂慮，他也深以為然。辦實業，官辦的效益往往比不上民辦。官辦，從業人員都抱著鐵飯碗，不管效益好壞，都不會餓到他們。這也必然會導致工作拖遝敷衍，甚至滋生。而民辦則不一樣，其效益直接與個人利益掛鉤。幹好了，有飯吃，幹不好，都餓著。這也是為什麽後世的政府，把很多由國家控製的產業放開轉為民營的一方麵原因。
對於李世民的眼光，趙雲澤大感佩服。
思考了一下，趙雲澤說道：“陛下，臣這裏倒有個法子，既可以讓朝廷獲益，又可以保證活字印刷術的順利推廣。”
“鵬羽快快說來。”
“朝廷設立一處主管書籍出版發行的有司。一方麵，監督書籍的發行，不讓糟粕書籍流入市場。另一方麵，朝廷公開招標，以每年的售書商稅率作為標價，按大唐十道，招盟十個專享活字印刷術的印書專商。由他們各自負責一道的活字印書售書事宜。為了防止印書專商私自拔高書價，朝廷的專司，還負有監督書價的職責。若是印書專商有違規行為，便取消他們的專商資格。”
趙雲澤的話令李世民和長孫皇後都沉思起來。九江公主從趙雲澤說出活字印刷術開始，就聚精會神的盯著趙雲澤，聽他的講述，整個人呆了一般。
“這辦法倒是不錯。可印書售書也收稅，這合適嗎”李世民猶豫道。
“是呀鵬羽，書籍可是神聖之物，沾染了銅臭，怕是會被世人詬病呢。”長孫皇後也擔憂道。
“嗬嗬，既是聖物，那那些標榜儒學正統的門閥，就該免費將書籍贈與天下讀書人閱讀。最不濟，也應該隻售成本價。可實際上呢，他們卻把書籍當作了發財的工具。陛下和皇後娘娘擔心朝廷收取書稅會被世人詬病，最有可能抨擊朝廷的，也是這些門閥之人。不出意外的話，那將來的十道印書專商，也必出於大唐五姓七望門閥。在印書售書上，朝廷的利益和他們的利益是一體的，他們又怎麽會詬病朝廷的這一政令”
“說的也有道理。”李世民點了點頭。可他隨即就又說道：“可朝廷收取了賦稅，那不也增加了書籍成本嘛。”
趙雲澤笑了笑，道：“陛下，您對天下讀書人的關愛毋庸置疑。可是，有時朝廷的善政卻未必能讓百姓真正獲益啊。就算朝廷將活字印刷術毫不計較得失的送與那些門閥，他們也斷不會感激朝廷。臣所說的方法，讓想用活字印刷術印書的人有了競爭，朝廷的利益也與他們的利益同步了。隻有利益，才是維持友誼的根本之道。再說，臣所說的專司還負有監督書價的職責呢。若那些門閥的人覺著印書不賺錢，大可不必參與競爭嘛，相信，天下想賺這筆錢的人多的是。等活字印刷術普及了，臣看他們的雕版印刷術還有沒有市場”
“哈哈，鵬羽這辦法，與精鹽鹽引開中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啊，都是用軟刀子逼迫門閥就範。好一個隻有利益才是維持友誼的根本之道啊。若朝廷的利益和門閥的利益越來越同步，那這些門閥對朝廷的依賴也必然越來越重。天下大治，也就不遠了。”李世民欣賞的望著趙雲澤說道。
“軟刀子總比硬刀子要緩和一些。”趙雲澤說道，“門閥的存在，也不是十年八年了，而是數百年。臣妄言一句，存在即合理。對於他們，臣認為不能一杆子打死，而是要求同存異，用利益捆住他們，為朝廷所用。”
“嗯，說的很有道理啊。鵬羽，朕不怕說句實話，朕登基以來，在如何對待門閥一事上頗為頭疼。你今日倒是為朕指出了一條明路。”李世民深以為然道。
門閥，從經濟方麵說，那就相當於後世的大財團。他們雖然攫取了大量的社會財富，但同時也對社會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而從文化傳承來說，在隋唐乃至以前曆代，門閥卻是維護文化傳承的主力軍了。
趙雲澤認為，對待門閥，不能用太激進的方法打土豪鬥資本家，這種方法在原先曆史上的黃巢起義和二十世紀時的那場大革命中，已經被證明了其對社會發展的破壞性。因此，借著今日講解活字印刷術的引子，又是在如此寬鬆的氣氛之下，趙雲澤也大膽的提出了他自己關於如何對待門閥勢力的觀點。
“陛下，那臣剛才提出的活字印刷術的推廣方法”趙雲澤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辦朕就依著你的法子辦。不過，那也要等活字印刷術真正能用了之後。”李世民說道。
“陛下放心吧，活字印刷術必然能用”趙雲澤一臉堅定的說道。
“朕也相信如此。”李世民點了點頭，又笑道：“鵬羽，你那特勤署的研器處，朕本來是想讓你們研製軍器，卻沒想到你居然先弄出了這活字印刷術。意外之喜啊”
“不管是軍器還是民器，隻要於國於民有利的，臣就想著法子去弄。”
“那藥玉燒製的如何了”李世民又問趙雲澤。
“比以前的有些進步，可進步也不大。多實驗幾次，終能成功的。”趙雲澤說道。
想了想，他又道：“陛下，臣在想，等玻璃哦，就是透明度很高的藥玉。等玻璃燒製成功了，是不是也用推廣活字印刷術的法子，將玻璃的燒製技術授予那些門閥，讓他們燒製玻璃售賣，朝廷隻管收取高額賦稅呢”
“這”李世民猶豫了。
長孫皇後這時說道：“二郎，朝廷從商，可是會被那些門閥所詬病的。倒不如也像鵬羽說的，讓他們的利益和朝廷的利益同步，堵上他們的嘴。”
“嗬嗬，那就等鵬羽燒出了玻玻璃再說吧。”李世民最終含含混混的敷衍了趙雲澤的提議。
趙雲澤這會兒算是看透了，李世民也是個財迷呀。他不貪圖活字印刷術的巨大利潤，是因為活字印刷術是用來印書的。推廣開活字印刷術，這是他李世民的文治大功，他這是圖名呢。可玻璃就不一樣了，這東西就是奢侈品，利潤高，也不能給李世民帶來什麽名望，所以他就猶豫起來了。
算了，反正玻璃還沒燒製成功，以後該怎麽銷售，也先不去費那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