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主客易位

趙雲澤沒有猜錯,崔敬等鄉紳離開縣衙後,並沒有各回各家,而是聚到了崔敬家議事。

眾人坐在崔敬家客廳裏,一個個表情凝重。

“亭山兄,您的推測不準啊,人家趙縣令可是運了糧食來了。”崔懿的話裏,帶著那麽一點嘲諷的意味。

崔敬白了崔懿一眼,道:“葆瑜老弟也別光把責任往我身上推呀,我可沒攔著你們借糧給趙雲澤。”

“你”崔懿語塞了。

“二位二位,此時不是互相抱怨的時候,咱們得想個應對的法子呀。”鄭德連忙出言打圓場。“亭山兄,你是做糧食生意的,依你估計,趙縣令運來的那些糧食,能有多少呀”

崔敬想了想,道:“那些大車都是兩頭騾子拉的,一輛大車,就得裝兩千斤糧食。那上百輛大車,怕不下二十萬斤。”

“二十萬斤,這麽說的話,這些糧食還是不夠農民借貸的。咱們還有回旋的餘地呀。”鄭德說道。

崔懿冷冷一笑,道:“可你們誰又能保證,這些糧食就是全部了運糧來的那人明顯是個胡人。姓趙的連胡人都有交情,何況是中原人呢。也許,明天就又有人來給他送糧了。”

崔敬也說道:“是呀,遠的不說,我們崔氏的長房三公子崔敦誠,就跟趙雲澤有交情。趙雲澤要是再向崔敦誠借糧,三十萬斤糧食的缺口,崔三公子都不用請示族老,他自己就能做主。”

“那我們的糧食,難道就這麽借不出去了”一個鄉紳著急道。

崔懿又道:“何止是糧食,恐怕咱們今後做別的生意,也要受到壓製了。你們沒聽那個胡人說麽,他來石城縣是奔著做生意來的。姓趙的不也說,眼下就有兩樁生意可談麽。究竟是兩樁什麽生意,各位應該都能猜出來吧。”

“唉,自然是白酒和飯莊的生意了。”一個鄉紳說道。

眾人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崔敬歎了口氣道:“早知道趙雲澤有這麽好的路子,我們當初跟他較的什麽勁呀”

鄭德皺起眉頭,道:“奇怪了,既然趙縣令有這麽好的路子,為什麽還要找我們借糧呢”

崔懿道:“人家那是想就近取水解渴,見這近水指望不上了,自然取遠水了。這下倒好,遠水一來,咱們這些泉眼的水,都流不出去了。”

“那怎麽該怎麽辦呀”一個鄉紳著急的問道。說完,他又望向崔敬:“亭山兄,要不,我把多餘的存糧賣給你吧你做的就是糧食生意,總有法子賣出去。要是繼續擱在庫裏,這開了春一下雨,那糧食就不好保存了。”

這個鄉紳的話一說出,其餘人都是眼神一亮,一個個都說要把糧食轉賣給崔敬。

崔敬麵現苦色,道:“諸位,你們這不是幫我,是要害我呀我是做糧食生意的不假,可我的買賣,也隻限於石城縣一地。你們壓給我這麽多糧食,我也賣不了啊。”

稍一頓,崔敬又歎氣道:“如今,某也沒有法子幫各位了,各位還是自謀出路吧。”

說完,崔敬就把他的茶杯,連同杯托一塊兒端了起來。這就是要端茶送客了。

眾鄉紳一見崔敬如此,也隻能唉聲歎氣的告辭而去。

待眾人都走了,崔敬立刻吩咐一名仆從,讓他準備兩份貴重的禮物,說是今晚就去縣衙,拜訪趙雲澤和崔敦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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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擦黑,縣衙食堂內已經擺開了宴席。趙雲澤設宴招待崔敦禮、範亭舉、羅蘊和、馮霄等人。

宴開兩桌,這次卻不是趙雲澤親自下廚做的菜了,而是明月和彩霞做的。

崔敦誠也許是記掛著他夫人的病情,在宴會上並不怎麽活躍。其餘人,雖然都是趙雲澤以前的屬下和老朋友,但當著崔敦誠和縣衙屬官的麵,他們也有些放不開。

眾人應付公事一般,很快就結束了宴會。崔敦誠自回客房休息。範亭舉、羅蘊和、馮霄等人則跟隨趙雲澤來到後院趙雲澤家。

“範兄,你們這次帶來的糧食,好像沒有六十萬斤吧。”眾人落座後,趙雲澤開門見山的問範亭舉。

範亭舉道:“隻有二十萬斤。”

“不是說好了是六十萬斤嗎”趙雲澤疑惑道。

馮霄這時說道:“是陛下不讓帶這麽多的。陛下說,先給遼東那些異族一點甜頭,卻不能一次喂飽。再說了,一次帶六十萬斤糧食上路,也太興師動眾了。”

趙雲澤恍然大悟:“還是陛下深謀遠慮啊”

範亭舉想了想,問趙雲澤:“趙大人,您下午在城外時,說要跟某在石城縣做生意的事”

趙雲澤一笑,道:“範兄不必多慮,某那話是說給那些鄉紳聽的。”

“那就好”範亭舉長舒一口氣,“某的生意都在長安,某可不想挪到石城這小地方來。”

趙雲澤道:“範兄,你別看石城現在窮困,似乎做生意不賺錢,可某下一步,就打算大力開發石城了。你要是能來石城縣做點生意,也是很好的選擇呀就算你習慣跑外單,也可以跑跑遼東高句麗和突厥這條線。”

範亭舉道:“某跑慣了西域,一挪地方,西域那邊的關係網就斷了。某還是先觀望一下再說吧。”

“也好,某也隻是給你個建議而已。”趙雲澤說道。

就在這時,秦安走進了客廳,向趙雲澤稟報道:“大人,崔敬來了。”

“這麽晚了,他來做甚麽”趙雲澤納悶了。

秦安道:“其實他早就到縣衙門口了,一直等著大人散了宴席,才進的縣衙。”

“嗬嗬,魚兒上鉤了。”趙雲澤神秘的一笑。又對範亭舉等人說道:“勞駕諸位先至廂房稍坐。待我會會這位崔先生。”

眾人在秦安的引領下去了廂房。趙雲澤這才出了小院的門口,迎接崔敬。

“啊呀崔兄,你也真是的,某設下宴席你不來,這都散了宴席了,你又來了。倒讓某難做人了。”趙雲澤一見崔敬就說道。

“嗬嗬,某夜晚登門,叨擾趙大人了。”

“不叨擾不叨擾,剛好喝多了酒睡不下。”趙雲澤客氣著,將崔敬讓到客廳。

趙雲澤和崔敬在同一張矮幾上對坐。崔敬雙手奉上一個禮盒,道:“趙大人,某前日得了一根老山參,您來石城縣為鄉親父老操勞,殫精竭慮,正好用這老山參滋養下身子。”

“啊呀,這怎麽好意思啊”趙雲澤假意推辭,卻接過了禮盒。

他也不打開看,又直接問崔敬:“崔先生登門,不知有何見教啊”

崔敬道:“兩日前您不是說要借糧嘛,某思慮一番,決定響應您的政令,為石城縣父老出一把力。特來給趙大人個信兒。今日正好是三日之期,還不算晚吧”

“啊呀崔先生,您還真來晚了。”趙雲澤一拍額頭說道。

“為何呀”崔敬明知故問。

“今日下午來的那個胡人崔先生可見到了”

“見到了。”

“那個胡人,可是帶了二十多萬斤糧食來石城縣呀。”趙雲澤說道。

“趙大人,咱們石城縣有糧食,您怎麽還讓人從外地運來呢”崔敬假意埋怨趙雲澤,“您這不是絕了我們為石城縣父老鄉親盡一把力的機會嘛。”

“唉,某倒是沒通知他帶糧食來。原本,他是打算把糧食賣到遼東的。他正好欠著我的債。我昨日得知他帶了這麽多糧食來石城縣,便寫了封信跟他說,你也別大老遠的往遼東跑了,幹脆,把糧食在石城縣卸下吧,用來抵債。他就答應了。這不,今日糧食果然就來了嘛。”趙雲澤滿嘴跑火車了。

“朝廷不是不準糧食出境嗎”崔敬狐疑道。

趙雲澤伸出一根手指朝屋頂一指,小聲道:“人家上麵有人,崔先生懂了”

“哦哦”崔敬連忙點頭。不管趙雲澤說的是真是假,他也不想較這個真兒,他來找趙雲澤,可不是為了打聽一個胡人的事情的。

“可是趙大人,您不是說,糧種的缺口有五十萬斤嘛,那這二十萬斤糧食也不夠呀”崔敬又說道。

趙雲澤道:“唉,都怪那個胡人。他聽說我這邊缺糧食,就想著再運糧食來。我都跟他說用不著了,可他卻看上了那一成的利息。這些胡人,一點小利也看在眼裏呀。”

“他哪來那麽多糧食”崔敬疑惑道。

“人家從西域運來的。”趙雲澤說道,“聽說,他們那裏去年大豐收,糧食賤的很,折合成咱們這邊的銅錢,才三四文一鬥。他就運了幾百萬斤糧食來大唐。這家夥,可發了橫財了。”

“那他為何不把糧食賣到別的地方,偏偏要運到石城縣來呢”

“咳,這胡人精著呢。你當他真看中那一成的利息他是想討好我而已。”趙雲澤神秘兮兮的說道,“這家夥,想從我這裏買燒製玻璃的秘方,回西域建玻璃廠呢。”

趙雲澤把話說的滴水不漏,崔敬還真就信了。沉默了半天,崔敬又道:“趙大人,咱們鄉裏鄉親的,總不能讓那胡人賺了便宜去呀。這樣吧,您不妨回了那胡人,就用咱們自己的糧食來推行青苗法如何那三十萬斤糧食的缺口,某自己就能包下一半。”

趙雲澤一聽崔敬的話,心中當即竊喜。可他麵上卻猶豫道:“這那胡人與某也是兩三年的交情了。某還真不好意思再變卦呀。”

崔敬又道:“就近取糧,也省的誤了農時呀。您不是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嘛。”

“此話倒是甚有道理。”趙雲澤點了點頭。假裝思考了一會兒,他又道:“這樣吧,崔先生給某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上午,某給崔先生個準信兒。”

“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