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險渡

天光大亮,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青璃和淳於諳帶著一千多人馬來到斷崖之下,找了一處凹陷的地方做整頓。昨日惡戰之後,傷員無數,除大部分士兵輕傷之外,有幾人的傷情很是嚴重,剛才由上至下又折騰了一番,此時已經高燒不退,呈昏迷狀態。

“不能再等了,一定要盡快渡河!”

昨夜天黑,青璃沒有仔細打量周圍的情況,斷崖之下有一條十幾米寬的大河,淳於諳介紹說,這條河是大周與大秦分界,此地隻不過是一個分支,水的流速很急,若是用木板之物,無法橫渡,多半是順著水流方向被衝走。

“就算有船都不可能渡河。”

青璃在河沿上走了一圈,連連搖頭,水流很急是一個方麵,還有一點,河裏麵很多凸起鋒利的巨石,木板或者船隻碰到巨石有側翻的危險。

也難怪,隻要過河之後,前麵還有山頭,翻過山,地勢就平坦的多,眾人能徒步,不用半天時間就能到達大周營帳。很可惜,這裏的河太險,底下有厚厚的淤泥和水草,就算是在水邊長大的人,也不敢輕易下水,這也是大周一直沒有偷偷從後方進攻,突襲大秦營地的原因。

“少夫人,咱們兄弟能從斷崖上下來已經很感激您了。”

淳於諳的偏將站出來,一臉的感激之色,他胳膊受傷之後經常出血,隻要一動就會撕裂了傷口。還是少夫人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取出隨身醫藥箱裏的工具給他止血,用一根類似繡花針的東西穿鴨腸線,把傷口縫上,當時他疼得呲牙咧嘴,要不是周圍都是士兵,一定要哭爹喊娘了,可神奇的是,縫完之後真的沒有再次撕裂傷口。

“是啊,少夫人,在斷崖上,兄弟們隻能硬扛,大秦兵馬萬一上山,我們必須分散開,不然定沒有退路。”

又一個將領接話,連連點頭,“在山崖之下,大秦軍隊暫時下不來,咱們還有一線生機。”

“渡河,一定要渡河。”

淳於諳讓手下將領安撫傷情嚴重的士兵,快到午時,由於有傷在身,有不少士兵空著肚子,咕咕地叫。青璃這邊還有一些米,又在河裏抓了兩水桶的魚,煮了一大鍋魚片粥。

食材有限,人數眾多,隻好先可著傷情嚴重的士兵們來,淳於諳沒有動筷子,沿著河邊走了一段距離,他雙眉緊鎖,思考著渡河的對策。

“可想到了對策?”

青璃站到淳於諳身後,用手遮擋著陽光,向斷崖上方看去,那裏樹木濃密,空無一人,看來大秦的軍隊沒有進山,還在底下安分地守著。

“恩,需要繩索,鐵環,木板。”

淳於諳目測了一下河流中間的距離,以他的輕功,在河中間的岩石上借力沒問題,可以輕鬆渡河,可這些士兵們並不會上乘的功法,他想到在兩邊用繩索架一個索道,傷情嚴重的士兵們就坐在木板上,通過索道渡河。

青璃點頭,淳於魔頭很聰明,但是所需之物,他們都沒有,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去通知大周營帳,準備工具,另外也要穩定一下軍心。

“還是我回去吧。”

青璃本想讓淳於諳回去,馬匹沒有,又要翻山越嶺,他受了傷,恐體力不支,另外也是怕士兵們產生什麽誤會,以為主將丟下他們,自己跑了。

“恩,你帶上這個。”

淳於諳把一塊玉佩塞到青璃手裏,撫摸著她的頭發道,“去吧,路上小心一些,前麵的山林裏沒有野獸,毒蟲還是挺多的。”

青璃攤開手心,仔細打量著玉佩,上麵有玉質的小串珠,打了一個簡單的絡子,玉佩是一隻半坐的猛虎,正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側的尖牙,而在虎身上,刻著兩個字,“淳於”。

“這是?”

青璃抬起頭,隻看到淳於諳一個側臉,他高大的身影映照在湍急的河水之中,眼眸幽深,聲音低沉而有力,“北地三十萬大軍的兵符。”

答案證實了青璃的猜測,兵符又稱虎符,難怪是老虎的形狀,就這麽一枚小小的玉佩,可以統帥北地三十萬兵馬,她緊緊地握在手裏,感覺到分外沉重。

“你用的上,有什麽都吩咐手下人去做。”

淳於諳轉過身,背著手,眼睛卻凝視著遠方,他周身散發著冰寒的氣質,讓人覺得難以接近,隻有在麵對青璃的時候,目光才柔和一些。

“好,等我吧,不要再拖了,今夜渡河。”

青璃知道淳於諳不善言辭,所以臨行之前,她到士兵們駐紮之所去宣傳了一圈,告訴他們,少將軍已經找到渡河之法,她現在就回到營地準備工具,順便帶來部分士兵支援,讓大家忍耐一下,今夜務必要渡河。

施展輕功,在水上找岩石借力,河水打濕了青璃的裙角和繡鞋,她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等到過河之後,轉過身和士兵們招手,她看到一雙雙帶著期盼和希望的眼睛,心裏催促自己要快些,更快些!

上山之後,山林裏如淳於諳所說,沒見到什麽大型猛獸,山雞和兔子倒是有不少,她一路走一路抓,串成一串掛在馬上,就當送給眾人補身子和壓驚之用。

大周的營帳,有士兵們在巡邏,在遠處看到一個粉色身影,身後正托著一長串的東西,看不太清楚,等人走進,士兵們歡呼著,“是少夫人,少夫人回來了!”

“我回來了。幸不辱命。”

青璃把打來的山雞野兔交給一個士兵,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進了淳於諳的主帳,這裏,方侍衛和幾名副將,軍師一夜未睡,還在等著消息,昨夜接到信鴿上的字條,得知一切平安之後,他們在想應對的法子,眾說紛紜,有將領讚成立刻出兵,不過邪陣未破,現在出兵明顯不是一個好時機,眾人各執己見,還差點動手。

“少夫人,少將軍一切平安嗎?”

黑旗將領“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麵帶關切之色,“我們正在商議是否出兵,少將軍的兵符……”

“出兵就不用了,聽我吩咐。”

青璃攤開手掌,露出手中的兵符,眾人直勾勾地看著,似乎有些不相信,如此重要的東西,可以統帥北地三十萬大軍,竟然出現在她的手中。

“沒時間解釋,派一千人,跟我一起去營救。”

青璃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被困的先鋒遇到的困難,大秦可以在山腳下圍堵一天,時間一長肯定會發現問題,渡河迫在眉睫,再有就是有幾名士兵傷情很是嚴重,必須要送進城內救治,不能再延誤下去。

“對,繩索,木板和鐵環,都需要,要牢固。”

青璃給掌管後勤的將領們畫了一個圖樣,又調配了一些糧草,讓救護隊的士兵準備好擔架,隻要人一回來,就放到馬車上,轉移到城內新宅。

“大秦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全部都交待妥當之後,青璃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她坐在椅子上,連續灌了兩大杯涼茶水,這才覺得解渴,她揉揉額角,一夜未睡,頭腦發脹,頭暈目眩。

“回少夫人,暫時沒有,宇文鯤好像受了重傷,還在營地調養。”

方侍衛回答小心翼翼地,心裏尋思,少夫人都跑到大秦老巢去攪合,還燒了人家的糧草和帳篷,宇文鯤正焦頭爛額,肯定沒有心情再戰,說不定恨透了己方,正在想更惡毒的點子呢。

“在平陽城內,有通往大秦的地道,還要加緊追查。”

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有地道存在,探子隨時可以進城造成恐慌,對大周很是不利,必須找到宇文鯤在大周的據點,一舉搗毀,因為那裏很可能也是和耶律楚仁保持聯係的秘密地。

“少夫人,屬下已經派了士兵在城內加緊巡邏,遇見可疑之人都要上報,排查身份。”

方侍衛抓了抓腦袋,結結巴巴地,最後憋得臉色通紅,“少夫人,以前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原諒則個。”

“方侍衛這是說的什麽話,我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青璃抱著胳膊,睨了方侍衛一眼,二人算起來也沒有仇怨,就是四年多以前,這廝找人的時候曾經用石頭彈她的屁股,此外似乎也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

“就知道您大人有大量。”

已經過了正午,外麵的陽光還是很刺眼,士兵們過來回稟,已經準備好木板,麻繩和繩索,一千人馬也穿戴整齊,等候青璃指示。

“出發!”

青璃為首,騎了一匹高頭大馬,這馬的性子很烈,青璃坐上去此馬就強烈地掙紮,最後還是她從荷包裏拿出酥糖喂馬,靠賄賂解決。

一路翻山越嶺,一直到天擦黑,才趕到河岸的對麵,青璃隱約看到不遠處的篝火,她向著對麵揮手。

“你們看,少夫人帶著人過來了,我們有救了!”

有士兵們歡呼著,等青璃站定以後,約莫有半刻鍾,身後也跟來了大部隊,大家自動自覺地在原地,根據青璃的吩咐生火造飯,等對岸的兄弟們渡河之後,吃上熱乎的白米飯。

“少將軍,少夫人來了!”

副將擔憂的心情平息下來,雖然少夫人救了他們,可是統帥三十萬大軍的虎符不是兒戲,少將軍就這麽給了她,萬一出現一點意外,少夫人要是被大秦的人擄去,虎符遺失,那是要出大亂子的。

“擔心什麽,少夫人在我們心中的地位等同於少將軍,反正二人是一家,虎符誰拿著不一樣啊。”

當時,有士兵們得知情況是這麽安慰他的,大家七嘴八舌,一致認為少夫人拿著虎符理所當然,就算沒有虎符,他們一樣會聽從少夫人的吩咐。

“這倒是。”

副將不再擔心,眾人安穩地坐下來,哼著歌,平日裏大家忙著訓練,晚上進到帳篷之後休息,幾乎很少有交流的機會,這會圍坐在一團,說著家鄉話,笑眯眯地暢想過年時候能穿上新棉衣,一點也沒被目前的困境所影響。

在兩邊架上索道比較簡單,為了讓索道順滑,在麻繩上麵抹了油,時間緊迫,來不及做鐵質的索道,也隻能將就。

鐵環下麵吊著一塊長方形的木板,眾人在上麵鋪上了一塊軟乎乎的毛毯,讓受傷的士兵先坐在毯子上。

“抓緊繩索,我們這邊要推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的黑暗下來,天空中有月亮和星星,卻被烏雲遮擋住,並不明亮,河水嘩嘩地流著,上麵架著兩根繩索,在夜幕中不甚清晰,青璃對著淳於諳招手,對麵很快有了動作。

“過去吧!”

河對麵,一個士兵大力推動繩索,果然,塗抹了油的麻繩和鐵環摩擦之後,很順利地滑動著,眾人眼巴巴地盯著木板上的兩個士兵,希望成功渡河。

索道在麻繩上滑動,開始速度還是很快的,到後來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後,竟然停在了河中央。下麵是湍急的水流,士兵坐在木板上哆嗦了一下,真怕麻繩鬆動,二人掉到河裏去。

“啊,怎麽不動了啊!”

索道很鬆,被折成了一個“v”字形,就算有人在後麵推動,也未必可以安然渡河。青璃麵色囧了囧,心想古代的人就是實在,兩邊的高度一模一樣,估計用尺子量也不會差距幾寸。

“把一邊調低,繩子拉直!”

青璃在一邊指揮著,找來五個身強力壯的士兵,幾個人爬到一段的山坡上,解下繩索,慢慢地往地麵上移動。

“收緊繩索,盡量成一條直線。”

改良了一下,果然省力的多,第一批兩個人成功渡河,讓後麵的士兵們看到了希望,大家互相謙讓,讓重傷的士兵們先渡河,這樣才能早早地送出去救治。

“對山路熟悉的,把人帶下山,山下有馬車接應。”

重傷的士兵有危險,一共七人,全部被送離,而她站在原地,借著篝火的光,看著河對麵。

士兵們兩個一組渡河,渡河過後,這邊會盛上熱氣騰騰的大米幹飯並兩三個熱菜,等到吃飽喝足之後,讓人安排離開。

對岸的人在一點一點地減少,天色也愈加昏暗,風夾雜著一股潮氣,青璃抬頭望天,發現頭頂被濃重的烏雲覆蓋,或許不久之後,就是一場大雨。

“加快速度!”

對麵,淳於諳給士兵們下了最後的命令。若是在雨天,樹林裏容易迷路,眾人又要耽擱一個晚上,而大家受了傷,傷口不能碰到雨水,不然會潰爛,染上風寒,可能危及性命。

“把木板拆下來,加粗繩索,你們十人一組,迅速渡河!”

淳於諳當機立斷,眼看後麵還剩下五六百人,眾人都是輕傷,完全可以抓著繩索上的鐵環過河,他緊緊地抿著嘴唇,融入了黑夜。

“渡河的士兵們,大家吃飽了有力氣,趕緊結伴回歸大營。”

淳於諳和青璃隻能隔著對岸相望,兩個人沒有交流,但是青璃完全能明白他心中所想,她讓過河的士兵們快速填飽肚子,大家十人一組,隻要能翻過眼前的大山,地勢平緩,下麵有戰馬,士兵們可以很快地回到營地。

“少夫人,可是少將軍……”

士兵們支支吾吾,哪有把主帥扔在最後,自己先跑回去的,這感覺說不清楚,有點逃兵的意思。

“他有我管呢,你們快點,馬上下雨了!”

青璃沒時間廢話,她快速地揮揮手,把能遣走的人全部打發回營地。她了解淳於諳,這種情況下,一定會最後一個渡河。

一千五百人,已經成功渡河一千多人,隻要在堅持一小會,就是勝利!青璃緊握著拳頭,眼睛凝視著河對岸。

“不好了!少夫人,斷崖上麵有火光!”

斷崖之上,有明亮的火光,大秦的士兵們每個人手裏都有一個火把,此刻,站在前麵的將領正低著頭,火光的映照下,他臉色蒼白,嘴唇猩紅,眼神狠毒,更像是地獄裏麵走出來的惡鬼,青璃仔細一看,正是采-花賊宇文鯤。

“哈哈,淳於諳,你還真是聰明啊,本將軍佩服!”

宇文鯤受傷嚴重,說話很是吃力,他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回到營地之後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讓軍營裏麵的士兵脫光了上衣做檢查,結果真被他發現一個扭扭捏捏之輩,抓來一看,立刻目瞪口呆,此人正是他的未婚妻,當然,這門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從來沒想遵守過!

對方為了追他,追到了軍營,還扮成了士兵,混進軍營的還有她一個丫鬟,在前段和大周對戰之時被馬蹄子踩死,可是這位未婚妻仍然堅持不肯離開。

心裏被堵了一塊,宇文鯤更是糾結,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處置,隻得甩著袖子回到營帳,出氣的最好辦法就是活捉了淳於諳。

前方有將領來報,淳於諳的士兵們沒有人下山,宇文鯤觀察了一下天色,最後當機立斷,讓一萬人馬跟隨他上山,說什麽也要把淳於諳等殘兵敗將絞殺,他一刻也等不得!

林中幽深,士兵們迷失了方向,最後不斷地摸索,才找到一塊斷崖,有眼尖的士兵看到下麵有火光,宇文鯤這才發現,原來大周的淳於諳竟然如此厲害,想了法子下到懸崖之下,正在渡河!

“給我投石!”

宇文鯤眯了眯眼睛,伸出舌頭在嘴唇上舔了一下,陰森森地道,“淳於諳,你的死期到了!”

“不好!宇文鯤!”

青璃捂著胸口,心跳加速,她很清楚,宇文鯤出現在斷崖上,說明帶了足夠的人馬,己方不足以抗衡!在地勢上,對方居高臨下,正在往下投石,滾落的大石塊完全可能砸到己方士兵。

“滅了篝火,快!”

不等淳於諳那邊有什麽反應,青璃讓對岸的士兵們滅火,三五成群的分散開來,她目測了一下距離,大秦士兵沒有那麽大力氣,扔不到對麵來,他們這些人,暫時安全。

巨石紛紛滾落,黑夜裏,發出一聲聲巨響,己方的四百多人全部躲在了峭壁之下,想著對策,若是對方一直投石,根本無法乘著繩索渡河。

“淳於諳,你這個龜孫子,你倒是出來啊你!”

宇文鯤見到大周士兵全部躲起來,在斷崖上叉著腰,仰天大笑,風越來越大,吹散了他的頭發,讓他看起來更是狂妄,青璃咬咬牙,心裏暗罵,“死變-態,真是個掃把星!”

“少夫人,怎麽辦?對方人數眾多,光是扔小石子兒就夠我們受的了。”

這邊,有士兵很是憂心,這場雨馬上就要來了,要是不能在雨前過河回到大營,會更加困難,大秦士兵虎視眈眈,絕對不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

“讓我想想。”

青璃也沒什麽好辦法,誰讓對方占據有利地勢,而且人數眾多呢!她揉著額角,心中焦急。

夜風吹著,林子裏傳來沙沙的響聲,對麵斷崖上的石塊還在繼續砸,鋪天蓋地地滾落,有小石塊已經被扔到對岸,還砸傷了己方一個士兵。

“你們先撤,快撤!”

在對岸的人留下來沒有作用,青璃吩咐眾人到林子裏躲避,隻留下十人的小隊應急。

“哈哈,淳於諳,大周的少將軍就這麽躲著不見人,這樣好嗎?”

宇文鯤繼續在上麵叫陣,他了解淳於諳的脾氣,隻要他不停地叫罵,對方一定受不得侮辱,會主動站出來,這樣他有了機會,一定要結果淳於諳的性命,就在今夜!

“哎呦呦,什麽人啊,有狀況就讓士兵們衝在前麵,自己躲到後方,這都是文官的打法!”

“淳於諳,你不如改名叫淳於烏龜算了,哈哈!”

宇文鯤話音剛落,對方的大秦士兵們跟著哄笑一團,在這暗夜裏格外地清晰,青璃氣得青筋暴起,敢說她家淳於魔頭,死變-態真是活膩味了!

“他淳於諳喜歡做烏龜,咱們就把他從烏龜殼子裏麵引出來!”

宇文鯤大笑了幾聲,用手順著前胸,被馬蹄子踩成內傷,在沒有比這個更丟臉的了,他心下暗恨,對著周圍的士兵們下令,“放火流箭!”

“唰唰……”

幾百隻箭頭快速地飛下,落在下方的草叢上,頓時燃起了大火,有士兵想出去打水滅火,上麵又開始投石,因為有火光的映照,大秦士兵找準了方向,下手很快。

形勢不妙,青璃強迫自己淡定,她絞盡腦汁在想著破解之法,這種情況,萬一火流箭沾到了麻繩可就遭殃了,上麵為了潤滑抹了不少的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回擊。

對岸,淳於諳麵無表情,仿佛說的人不是他一樣。沉默良久之後,站直了身體,對著士兵們道,“繼續渡河,放心,我來掩護!”

“少將軍,使不得!”

副將馬上搖頭,大部分人已經成功突圍,他就在死在此地也沒什麽,當務之急是讓少將軍快速地過河撤退,大周可以缺少幾個士兵,但是絕對不能少了少將軍!

“少將軍,您快回去吧,少夫人在等您!”

“是啊,少將軍!不用管我們這些拖後腿的!”

士兵們一臉堅決,在戰場有廝殺就有傷亡,必須保護主帥的安全,再說若不是因為他們,少將軍早早就回到營帳,也不會把自己置身在險境之中。

“渡河,這是命令!”

淳於諳已經走出了峭壁,他抬著頭,看著上麵囂張的宇文鯤,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說話,可就是這樣,更加惹惱了宇文鯤,這是一種輕視,赤-裸裸的輕視!

“淳於諳,你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給我放火流箭,燒死大周雜碎!”

宇文鯤滿臉瘋狂之色,血絲布滿了眼角,他揮舞著胳膊,對著周圍的士兵們下了命令,頓時在峭壁之上,出現了更多的士兵,每個人手裏都有弓弩,正對著下麵猛射。

“還有我,大家不必擔心,快快渡河!”

情急之下,青璃都沒借住河水上的岩石,她手抓著鐵環,直接從對麵滑動過來,推著前排的幾個士兵,嚴肅地道,“上去,我來掩護!”

“少夫人……”

“少廢話,兵符可在我手中呢!”

青璃沒時間廢話,把他們送到鐵環之上,大力一推,眾人正在河麵上快速地行進著。

“對著河麵放箭啊,快!”

又是一陣箭雨,淳於諳和青璃沒有動,密切地關注著,由上至下至少二十米,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射中的,火流箭多半射中了下麵的雜草,頓時火光四射。

“快回去,這裏不安全,回大營去!”

一塊石頭快速地飛落,照著青璃砸了下去,若是砸中腦袋,多半會有性命之憂,淳於諳覺得自己的心都不會跳動了,他一個躍縱從原地跳起,把青璃摟抱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巨石。

“哈哈,好一出郎情妾意,讓本將軍嫉妒啊!”

宇文鯤嘖嘖有聲,對著士兵們大笑道,“既然如此,所有的火流箭和巨石,就往他們身上砸,不就是為了吸引咱們的主意,好讓雜碎們過河,好的,本將軍大發慈悲,成全他們!”

“好嘍,讓他們做亡命鴛鴦,正好葬身在河水裏,哈哈,可惜是死鴛鴦!”

有將領哈哈大笑說著笑話,所有的巨石和火流箭鋪天蓋地向兩人人襲來,士兵們聽到上麵大秦士兵們的侮辱,得知少將軍的良苦用心,一個個濕了眼眶,更有甚者痛哭失聲。

“別哭,都是老爺們,哭個屁!手腳麻利點,快速渡河,給少將軍和少夫人爭取時間,要記得,咱們的命是二人的!”

“誓死效忠少將軍和少夫人!”

士兵們精神抖擻,為了不給二人拖後腿,動作更加麻利,他們到河中央,把原來的鐵環推回去,換新鐵環繼續,以爭取更多的時間。

青璃本來是想兩個人背靠著背共同擊落火流箭和巨石,卻被淳於諳抱在懷裏,她想掙脫出去,結果對方怎麽也肯定鬆手,一定要確保她的安全。

“放開我,我不想成為拖後腿的!”

青璃繼續扭動,她沒受傷,她可以,此刻更需要保護的人是淳於諳,不是她!

“別動,上麵的巨石我們能躲過,可是密密麻麻的小石頭還是躲不過去的。”

淳於諳摟抱著青璃,一會兒的工夫,她隻聽到沉重的響聲,他用寬厚的臂膀幫助她擋了好幾塊碎石。

“你這樣會把我慣壞的!”

青璃感到心中溫暖,突然之間多了一些傷感的情緒,很多時候,越是得到一樣重要的東西,就越怕失去,變得患得患失起來,她真的怕,淳於諳會死在這場戰役之中,更怕是因為保護她才……

“我家娘子,我就喜歡慣著。”

淳於諳眸色認真地凝視了青璃的臉,眼神如深潭一般,他用指尖點了點青璃的鼻子,發出一聲輕笑。

青璃一手揮舞著軟劍,她想到一個好主意,就是把石頭收到空間之中,因為火光不太明亮,上麵看不真切,火流箭也是如此,所以二人更加輕鬆。

她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分明聽到了輕笑聲,麵癱的淳於魔頭竟然笑了?青璃一臉黑線,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開小差,可是他真的笑了。

“還沒死?你們這群廢物啊!對著他們給我狠狠砸,用所有的箭羽和石塊!”

宇文鯤看不真切,隻能看著兩個人似乎摟抱在一團,這種時刻還有時間談情說愛,真是兩個瘋子!

“你笑了。”

青璃側過頭,隻能看到淳於諳深刻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和一半薄唇。

“我沒有。”

淳於諳身體靈活,不斷地穿梭著,他用身體環抱住青璃,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一陣濕潤的風吹過,天空中飄起了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二人的身上,青璃掏出手帕,擦了擦淳於諳的臉頰,輕歎道,“下雨了!”

己方的士兵們隻有最後十人,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一根火流箭剛好掉在了麻繩之上,很快,麻繩燃了起來,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剩下十人站在原地,對著淳於諳和青璃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語氣堅定地道,“請少將軍和少夫人回到大營,不要在拖了!”

“您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

“少將軍,少夫人,如今兄弟們已經安然渡河,現在或許已經回到大營,我們就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幾位士兵舉著長矛,他們對著兩個人又磕了幾個頭,直到自己的頭上被石子硌得出了血,血跡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可幾個人臉上帶著笑意,完全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繩索被全部燒斷,掉在了洶湧的河水之中,斷崖上,宇文鯤笑得更加猖狂,“淳於諳,你以為你自己是救世主嗎?終究有你救不了的人!”

“少夫人,請您和少將軍快速離開此地,您二人有功夫在身,不能被我們連累!”

“對啊,快走!”

雨越來越大,冰涼的雨點打在青璃的身上,讓她打了一個激靈,頭腦也越發清醒,上麵的巨石還在往下砸,二人躲到了峭壁之下,淳於諳快速脫下外衫,披在青璃的身上,替她整理了一下亂發。

“誰說沒有繩索就不能過河了。”

青璃輕笑了幾聲,對著眾人道,“快點把臉上的血跡擦擦,這深夜裏怪滲人的。”

“少夫人,您……”

留下的副將欲言又止,少將軍能為他們做了這麽多,已經讓他們很感動了,即使眾人要永遠留在這裏,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我們繩索不夠長度。”

一名士兵低垂著頭,想要繼續勸說,被淳於諳用手勢止住,他已經明白青璃的意思,點點頭,“你跟著我一起過來。”

淳於諳找了一個個頭矮的士兵,抓起他的肩膀,運用輕功,一個躍縱,到達幾米之外的一個巨石上,這是他是全力。

“抓緊巨石,我在對岸拉繩子!”

青璃眨眨眼,了解淳於諳的小心思,不想讓別人觸碰到她的身子,兩個人默契地分工合作。

“快,馬上就到了!”

青璃甩了繩子,在對岸拉,片刻工夫就拉上來好幾人,一直等到十人全部上岸,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水的阻力太大,著實下了大力氣,她有輕微的脫力,胳膊發軟。

“他媽的,你們都沒吃飽?就讓他們這麽跑了?給我砸!”

對岸,隻剩下淳於諳一個人,青璃又飛了過去,她遞給淳於諳一把弓弩,“這回該我們反擊了!”

“好。”

雨水模糊了青璃的眼睛,二人找到一個最好的角度,站立,淳於諳撿起地下的殘箭,拉弓,對著宇文鯤的背影射了下去!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竟然跟蹤到這來了,有你這樣的大家閨秀嗎?”

宇文鯤偽裝士兵的未婚妻很是倔強,不聲不響地又跟上山,剛好被他發現,費了半天勁沒射殺淳於諳,讓他處於暴怒的邊緣,此刻見到來人,正在高聲怒罵。

淳於諳的箭,在這個瞬間,突破了雨水的禁錮,以六十度角直奔宇文鯤的後心,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瘦弱蒼白的小個子拉著他轉了一個身,箭入後心。

片刻之後,一個影子如破布娃娃一般跌落下來,青璃回眸,隻能來得及看到那露出的細白脖頸和一頭烏黑的發絲,瞬間埋沒在這個雨夜裏。

“雨又大了,我們快回去吧。”

射出一箭被人用身體擋住,宇文鯤一定有了防備,淳於諳沒有理會落下來的人影,環抱著青璃,兩個人一起從水上飄過,穩穩地落在對麵,在走之前,青璃用空間收走了大半的箭羽,草船借箭她不會,用空間也是一樣,這些箭都是銅質,全部廢物利用,可以省掉大部分的銀兩,如今可要精打細算地過日子。

雨勢越來越大,好在有士兵在林中做好了記號接應,眾人下山之後騎了快馬,很快就來到軍中的營帳,一些將士們穿著蓑衣,正在外麵等候,見少將軍和少夫人共乘一騎,心中大石落地。

“我給你的傷藥全放在營帳之內,你回去之後先洗個熱水澡,然後重新上藥。”

青璃坐在馬上沒下來,她對著淳於諳囑咐,“還有,那些士兵們,也要重新洗漱上藥。”

“你要出關?”

淳於諳讓士兵們取來蓑衣,給青璃披在身上,彼此之間,突然多了不舍。

“恩,我先回到小院去,明日去新宅看看傷兵和麥冬,順便還要找麥芽。”

青璃點點頭,她身上已經被雨水淋濕,迫切希望能洗一個熱水澡,換身衣裙,再吃一口飽飯,還有太多謎團等待她去解決。

“哦,這個給你。”

兵符還在她的手上,青璃一拍頭,正要從口袋之中掏出,被淳於諳按了下手,他沙啞著嗓子,堅定道,“你留著,我不需要這個。”

北地大軍屬於淳於家,調兵遣將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不需要兵符。淳於諳覺得,他身上所有東西,最重要的就是這個,放在青璃手裏,毫無顧忌,給自家小丫頭,可以應急。

“恩,好吧。”

青璃把兵符移動到空間妥善保存,沒有和淳於諳客氣,兩個人之間不分彼此,信任和默契,已經在這麽多年慢慢培養出來。

告別之後,青璃出關,回到平陽城裏,在雨夜裏策馬狂奔,她不住地用手揉著額角,肚子咕咕地響著,心中卻慶幸著,好在幫助淳於諳成功突圍,解救了眾多士兵,心裏有點成就感。

小院裏一片漆黑,青璃見左右無人,把馬偷偷地收到空間,快速跑到後院,推開了房門。

點了一根蠟燭,房間裏幹淨整潔,和她離開的早晨一模一樣,麥冬重傷,麥芽不知所蹤,隻有一個於嬤嬤,青璃歎息了一聲,快速地進到空間裏。

空間生機盎然,被羽幽打理得很好,青璃直接來到二樓,脫下潮濕的衣裙,一頭紮進溫泉池子,頓時感到通體舒泰,所有的疲憊瞬間消失了一半,她閉著眼睛想明日的安排,先去新宅查看傷兵和麥冬,再去麥芽幹爹那裏問問情況,麥芽就這麽突然失蹤,背後那隻手是誰?是否是衝著她來的呢。

------題外話------

啦啦啦,求票票,各位親們,有票票砸給小蓮吧,月票評價票,砸我吧,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