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比試

鴻運大戲樓地處繁華的金魚巷,沿著禦街向東,出了錦華門,就到了金魚巷,順著金魚巷往裏,走到巷子的正中間,就是鼎鼎大名的鴻運大戲樓了。

采薇到達時已經快到巳時了,戲樓前麵已經停滿了馬車,看著各輛馬車上的標示,都是京城中勳貴之家的車輛,上到理國公府和寧丞相這樣的一等功勳之家,下到五六品的京官,尋常百姓不管有多少銀子,根本就進不去。

看起來,劉喜跟景世子這場比試,在京城中引起的轟動還不小呢!

采薇遠遠的下了車,步行著從各府的馬車間穿過,進入了戲樓裏。

一進門,戲樓裏黑壓壓玉的,座無虛席,到處都是人,許多勳貴們平日裏到了這裏都是坐包廂的,但是戲樓裏的包廂有限,僅有的幾個包廂都留給王爺公主或者諸如理國公府、寧丞相府這樣的一等大員之家了,餘者皆坐在下一樓的散座上,一邊吃著小二送上來的差點,一邊竊竊私語。

采薇上了二樓,來到自己定的包房,坐定後,順著扶欄向戲台子望去,劉喜和景世子都還沒有上台,戲台子上正熱熱鬧鬧的唱著一出折子戲,算是給大家的一點兒福利,台上的小生尖聲假嗓的唱的很賣力,然而觀眾卻並不買賬,大家沒心情聽他唱,都竊竊私語著,談論著一會比武的事兒!

一個是侯門公府的世子,一個是皇後娘娘的心腹,兩人身份地位極高的人對在一起,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絕高低,這種事兒確實很有噱頭,足以挑起大家的八卦心理。

采薇從空間拿出一盤自己做的栗子糕,一碟鹽水煮花生和一壺香噴噴的花茶,悠閑的吃起來,她人已經到了,就不用怕劉喜有什麽危險了。

待會兒他們兩個決鬥時,若是公平決鬥,就算是劉喜輸了,她也隻有遺憾而已,絕不會出手去幫他作弊;但是,如果景世子作弊了,她絕不會坐視不理,定要幫劉喜討個公道回來。

台上的小生沒唱多久就下去了,在大家熱切的期盼中,劉喜終於上了台。

今天,他穿了一件劍袖的青色短衣,一條肥腿兒收口的棉布褲子,腳下是一雙軟底兒矮幫兒的布鞋,乍看上去,跟地主家的長工差不多,就連頭上都沒有戴冠或簪,隻用一塊布巾包了發髻,看起來樸素極了。

上台後,他客氣的向台下拱了拱手,道:“諸位,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中抽空來見證我跟景世子之間的這場比試,想必諸位都已經聽說了,劉喜與景世子之間曾經有些齟齬,誰是誰非劉喜不想多說,諸位也心知肚明,今日劉喜向景世子挑戰,就是為了向大家證明,劉喜雖然身子殘疾,卻不是軟弱可欺的,劉喜從不仗勢欺人,也絕不許別人無端欺我……”

“切,想不被人欺,就先打敗本世子再說吧!”

景世子負著手,從後台踱步走了出來,他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身上穿著一見鮮豔的百蝶穿花大紅劍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蹬著黑緞粉底朝靴。

這一身雖然看起來英俊瀟灑,但是打鬥起來卻礙事的很,不過,景世子顯然是沒把劉喜放在眼中,自認為隻消三拳兩腳,就能把劉喜打翻在地,至於打倒他後怎麽折磨羞辱,那就是後事了…。

景世子上台後,也像劉喜似的,對台下拱了拱手,冷笑道:“讓諸位在百忙中趕來看我們耍戲,真是對不住的很,本世子原不想跟一個閹人動手的,怕醃臢到自己,可諸位也都聽說了,本世子不來,便有人造謠說本世子被女色掏空了身子,四肢無力,打不過他,今日本世子拚著自己被醃臢了,也要向大家證實一下,有些奴才秧子,就算躲起來臥薪嚐膽,發憤圖強,也照樣是挨打的奴才命。”

劉喜扯了扯嘴角,看不出喜怒,道:“尚未比試,咱們兩個誰挨打還為可知,雖然劉喜隻會一點兒花拳繡腿,可萬一景世子敗在了劉喜的花拳繡腿之下,你們輔國公府有你這麽個不中用的做世子,前進可就堪憂了!”

世子之位,一直是景世子最在意的東西,也是他的禁區,聽聞劉喜拿他的世子之位奚落,景世子頓時大怒,道:“我們輔國公府的前景,還輪不到你一個閹人來擔憂,又那份兒閑心,還是為自己的後事打算打算吧,本世子手重,萬一失手打死了你,可別怪本世子手下不留情,不過,要是劉公公現在肯給本世子磕頭認錯,本世子或許可以手下留情,饒劉公公一條狗命!”

坐在包房裏的輔國公,聽了兒子的幾句話,急的差點兒衝出去揍他,剛站起身,卻被老夫人橫著眼睛給止住了。輔國公愚孝,雖然知道兒子的行徑是母親縱的,也知道兒子這樣做會毀了輔國公府,但母親的命令他不敢不從,隻好失魂落魄的坐下了。

采薇聽到景世子這番欠揍的言論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希望劉喜能爭口氣,把這個狂妄自大的家夥揍倒在地,把他的高貴、自以為是統統都踩在腳下,看他還拿什麽嘚瑟!

劉喜卻風輕雲淡的笑道:“景世子的話還是別說的太滿,萬一待會輸了,豈不是是下不來台?”

“我會輸給你?”

景世子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大笑起來,朝台下喊道:“本世子會輸給這沒根的閹人嗎?”

“不會——”

景世子的狐朋狗友們早就到場了,聽到景世子的叫聲後,都大聲捧場。

“世子必勝!世子必勝!”

“聽見了沒?劉喜,你輸定了!”景世子得意的挑起嘴角,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劉喜輕笑道:“那就試試吧!”

巳時到了,戲樓的掌櫃拎著鐋鑼走上台,點頭哈腰的對劉喜和景世子說:“二位,時辰到了,請容小的跟台下的各位看官們說一聲!”

今天的比試,給戲樓帶來了巨大的收益,這會兒,掌櫃的眼睛都笑沒了,跟二人打過招呼後,他走到戲台子的中央,大聲道:“各位老爺、公子,夫人小姐們,比賽的時辰到了,比武正式開始!”

說完,用力的敲了一下鐋鑼。

“嘡!”一聲響後,原本嘈雜的人群一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戲台之上。

“劉喜,你個沒根的狗奴才,不過仗著皇後寵幸,就忘了你的本分了,竟敢來挑釁本世子,本世子今日定要你死得難看!”

劉喜微微一笑,抬手輕揮道:“多說無益,世子請……”

景世子咬咬牙,在他看來,這局已成定數,他自幼習武時,劉喜這廝還沒有出生呢。

“狗奴才,看招!”話未落地,身形已經突然衝起,右手直擊劉喜的麵門,起手就是這種直來直去的招式,倒是令劉喜有些意外,但他身形依舊立在原地,以不變應萬變。

景世子斷定劉喜必然要回退躲避,右手隻是虛晃,隻要他後退根本沒機會站穩就會落在自己鐵腿攻擊的範圍。可他沒有料到這死太監居然敢站在原地不動,那拳風便化虛為實,若這一擊得中,足夠他受的。

此時的劉喜,已經不是數月前手無縛雞之力的劉喜了,景世子的拳風先至,劉喜發頂的頭巾驀的飛起,而後身形陡然右轉,景世子必中的一擊落空,人仍在前衝的勢中,劉喜在側騰起一腳。

“彭!”景世子整個飛出。

前後不過轉眼間,景世子率先出手一擊未中反被一腳踢回,讓人難以置信。

“可惡!”

景世子一腳踩在戲台邊用力穩住身形,臉上的表情有些皴裂。

“想不到數月不見,你這閹人倒有幾分長進!”

景世子吃了虧,差點兒被當眾踹個狗吃屎,惱羞成怒的一撩袍子,從腿下抽出一把利劍來,這本是他打算打倒劉喜後,用來折磨劉喜,一片一片割他肉的工具,但是現在,卻打算把它提前派上用場了。

“景世子,咱們隻是切磋而已,動刀動劍的,傷了人就不好了!”劉喜看到景世子突然抽出的劍,有些意外的提醒他。

“本世子早就說過今日定要你死得難看,你道本世子在跟你開玩笑嗎?”景世子手握長劍,目露殺機,台下觀眾無不心生寒意。

台上的采薇也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望著台上,並派出鸚哥飛到戲台邊兒,時刻準備!

然而,戲台上,劉喜仍站在原地巋然不動,沒什麽表情,也不取兵器。

“狗奴才,納命來!”景世子囂張的大喝一聲,揮劍而上,隻見那劍鋒寒光犀利,直刺向劉喜的咽喉。

“當心啊!”采薇失聲叫了出來,叫聲卻淹沒在觀眾席上的吸氣聲裏。

這時,劉喜一個側跨步,避開景世子的劍鋒,就勢抓住他執劍的手,用力一擰,發出哢嚓一聲,肩關節已經脫臼。

景世子的慘叫聲響起,手中的劍也掉了下去。劉喜的速度極快,在劍落地時一下接住了劍,在手中一番,在景世子的右臂上輕輕一劃,連同袖子在內,劃出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白肉一番,鮮紅的血液從肉裏滲了出來,很快染透了他的錦袍,而景世子的慘叫聲更是響徹整個戲樓。

此時,戲樓裏的人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劉喜,竟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把輔國公府的世子爺打敗了,敗得一塌塗地,景世子捂著血流如注的手臂,大聲的慘叫著,哪裏還有一點兒的還擊之力。

觀眾席**起來,有人大叫著:“打呀,怎麽這麽快就打完了?景世子,站起來打他啊!”

也有人搖頭,“打不了了,劉公公的這一劍劃在了景世子的動脈上,怕是連他的小命兒都難以周全了!”

包廂裏,輔國公看到兒子血流如注的場麵,既心疼,又丟臉,之前兒子還叫囂狂妄,不可一世,結果三五招兒內就讓人打得倒地不起,隻剩下哀嚎喊叫的份兒了,輔國公府這下子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景老夫人見寶貝金孫吃了恁大的虧,早坐不住了,一疊聲的指揮著下人:“快,快去給世子爺止血……還有,拿住那個沒根兒的閹人,莫叫他給跑了……”

一邊說著,一邊扶了丫頭的手,顫巍巍的往外走去,輔國公跟在後麵,心中又急又痛,又怕老娘受驚,又怕兒子出事,又在眾多的同僚麵前感到丟臉沒麵子…。

戲台上,劉喜執劍,對倒在地上的景世子抱了抱拳,謙虛道的說:“景世子,承讓了!”

景世子的胳膊被擰脫臼了,手臂也被劃了動脈,血流不止,一條命已經去了半條,哪裏還顧得上跟劉喜鬥氣鬥狠,隻管專注的捧著胳膊,慘叫連連。

“好,劉喜好樣的!”

二樓的包房內,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有人循聲看時,卻見是理國公府的包房內,一個年輕的少年公子,靠在欄杆上,正賣力的鼓掌。

那位小公子十三四歲的樣子,穿著一身錦繡的長袍,外罩著一件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生的眉清目秀,顧盼生姿,正叫好著,早被府裏的大公子莫子淨拉到了裏麵去。

莫舒雅不滿的說:“爹,您拉我做什麽,你看劉喜把那景世子打的,鬼哭狼嚎、屁滾尿流,真解氣!”

莫子淨道:“我就不該把你領出來,瞧瞧你,一個女兒家,穿成男人的樣子也就罷了,還非得跑到外麵去露臉,唯恐別人不知道你女扮男裝似的。”

莫舒雅撅了撅小嘴兒,說:“人家就是看不慣景世子那副囂張的樣子嘛,再說,劉喜是皇後娘娘的人,皇後娘娘的人也就是咱們家這邊兒的人,他能贏,女兒自然高興嘛!”

不止是莫舒雅高興,整個女子書院的小姐們都為他感到高興,得知今天劉喜跟景世子比試,差不多整個女子書院的千金小姐們都來為他加油助威了。

劉喜思想獨特、情趣高雅,為人幽默,善良,在書院裏有極高的威望,很受小姐們的追捧和喜愛,用現在的話來講,全部都是他的粉絲。劉喜打敗了景世子,小姐們都興奮不已,恨不能向莫舒雅那樣,跑出去痛痛快快的叫一聲:“好!”

見劉喜打贏了,采薇也很高興,她起身出了包房,想到後台去向他道喜,出門時,正好看到了寧丞相的千金寧淮秀正從包房出來。

早在大半年前,寧淮秀在宮裏大病了一場,差點死去,病好後采薇下旨,將她送回到丞相府去了,進宮幾個月,寧小姐的心境和從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現在的她,很珍惜眼前這種衣食無憂,安寧靜逸的日子,至於別的,她再也不想了!

見到采薇,寧小姐急忙上前去見禮,雖然她在宮中的日子過得並不好,但是皇後待她還是可以的,要不是皇後娘娘,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父母,更沒有機會在出宮,隻能躲在深宮的某個角落中,漸漸的枯萎、老去。

“臣女參…。”

沒等她俯下身去,采薇已經搶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本宮是微服出來的,寧小姐不用客氣。”

寧淮秀站起身,看了看采薇的身後,見她隻帶了孟懷安一個出來,不由得擔憂的說:“娘娘微服出來,怎麽不多帶幾個人?至少也要把喚秋姑娘帶上啊,這裏人多雜亂,萬一混進了刺客亂黨,傷了娘娘的鳳體可怎生是好?”

采薇笑了笑,略顯狂妄的說:“若是區區刺客亂黨之流也能傷到本宮,本宮早就沒命做這個皇後了,放心吧,普天之下,能傷到本宮的人還沒有幾個呢!”

正說著,樓下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大膽的閹賊,我孫兒乃是皇上禦筆欽點的輔國公府世子,你這閹賊不過是個奴才,怎敢仗劍傷人?”

采薇一聽,頓時皺起了眉頭,向身後的孟懷安使了個眼色,孟懷安會意,趕緊下去幫劉喜解圍了。

“寧小姐去忙吧,本宮隻是出來透透氣,該回去了!”采薇本來想跟寧小姐說會兒話的,但因惦記著劉喜,便打發了她,又回到包廂裏去觀望了。

比武已經結束了,劉喜本來準備了兩出戲,想在比武結束後請大家觀看的,沒成想沒等他下台,輔國公府的老夫人便氣勢洶洶的從樓上走了下來,惡語相向,一副要撕了他的樣子。

他平靜的看著怒不可遏的老夫人,淡聲說:“老夫人年紀大了,嘴上還是留點兒德的好,免得被神明見到了,早早的把您給招了去!”

這句不帶髒字的罵人話,一下子把景老夫人氣得半死,她本來急著去看孫子的,聽了他的話後,竟忘記了走路,站在地上撫著胸口,指著劉喜,難以置信道:“你…。你說什麽?你怎敢對我如此無禮?”

劉喜不動聲色的說:“為老不尊,又怎能指望別人尊你、敬你!”

輔國公老夫人高高在上了一輩子,一直被人捧著、敬著,當做老太君供奉,從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今兒當著眾人的麵被打了臉,老夫人又氣又羞,幾乎氣死。

輔國公見母親生氣了,不由得沉下臉來,對劉喜道:“劉公公,請慎言!”

劉喜毫不含糊的說:“國公爺還是先管住自家人的嘴,再來管別人吧,人必自辱而人辱之,劉喜還是那句話,我從不仗勢欺人,也絕不許別人無端欺我!”

老夫人被劉喜氣壞了,見劉喜連輔國公的麵子都不給,口不擇言的罵道:“呸!你不過是個沒根兒的奴才、賤人,有什麽資格跟我們平起平坐?你也算是人嗎?”

“太監也是人,也是人生出來的,也說人話,吃人飯。”

劉喜平靜的說著,臉上瞧不出什麽情緒:“看不起太監的人,就拿出本事來,別敗在太監的手裏,要是連太監都比不過,豈不是連人都不要做了?”

這句含沙射影的話,在座的誰都聽得出來,是在嘲笑景世子連太監都不如,不配做人。

短短的時間裏,劉喜先是傷了景世子,又怒罵了景老夫人,嘲諷了輔國公,算得上是把輔國公府的幾個重要人物都得罪遍了。

景老夫人跋扈慣了,今兒怕孫子吃虧,特意多帶了許多下人進來,見兒子孫子和她都被劉喜當眾打了臉,她咽不下這口氣,便中氣十足的大喝一聲,喚出帶來的家中下人,命他們都去打劉喜,往死裏打。

老夫人在家時一向說一不二,她一聲令下,那些跟進來的下人立刻擼起袖子,與往台上去打人。

台下的觀眾都是朝上的大員臣子,也有許多大臣家的公子哥們,大家見要打起來了,急忙起身相勸。

“老夫人息怒,您是堂堂的二品夫人,何必跟一個太監一般見識呢。”

“是呀,老夫人,他們身子都殘疾,連自家的祖宗都不能忍他們了,已經夠可憐了,您就大人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了吧…。”

“是呀,憑您的身份,跟個太監較勁兒,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台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不亦樂乎,這些話,一字不落的傳進劉喜的耳中,劉喜在台上滯了片刻,轉身離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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