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臨走的時候誇誇其談,把空亡屋描繪的恐怖無比。剩下我和薛倩獨自麵對的時候,不免戰戰兢兢。
幸好薛倩名字雖然陰柔,但是為人比較講義氣,答應我陪我住上一個月。不過前提條件是,不能有鬼纏上他。用他的話說,見識一次陰鬼婆就夠了。要是再被惡鬼折騰一次,那可當真是活不下去了。
我隻好默默地祈禱,希望這一個月平平安安。要麽沒有鬼,要麽全都是過路的小鬼,等到呂先生回來,我也就放心了。
隻是不成想,剛剛搬進去的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那天我在薛倩家收拾了一番東西,就和他結伴進了那間屋子。
我們兩個都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誰也不肯稱呼這間屋子為空亡屋,而是用雜貨鋪代替。
薛倩看著貨架上塵封的日用百貨,說道:“這些東西,咱們是賣了,還是扔了?”
我搖搖頭:“陰鬼婆的東西,誰敢動?就讓它們在這裏擺著吧。”
我們倆在屋子裏稍微收拾了一番,勉強在牆角處放了兩張床,總算有了個睡覺的地方。
我把那幅佛祖講經圖掛在牆上,頓時感覺這裏祥和了不少。
薛倩把玩著我的大刀,將它放在枕頭下麵了,嘴裏不住的念叨著:“祖宗保佑啊,平平安安的。”
我對他說:“你能不能別這麽神神叨叨的,你現在搞得我神經有點緊張。”
薛倩嘀咕了兩句,沒有在說話。
在這間恐怖的屋子裏麵,白天總是格外短暫。我們呆了沒多大一會,天就漸漸黑下來了。
薛倩看見我摸出來一根蠟燭,用火柴點上,不由得有些不滿:“這屋子本來就嚇人的要命,偏偏還沒有電燈,這實在說不過去了。”
我擺擺手:“咱們湊合一下算了。”
我們兩個呆坐在**,盯著不住跳躍的火苗發呆。
薛倩有些緊張的說道:“趙莽,咱們別老這麽幹坐著,說說話,說說話還好一點。”
我嗯了一聲,有些茫然的說道:“咱們說什麽?”
薛倩開始沒話找話:“那個,什麽。哎?你怎麽不關門?”
我扭頭看了看雜貨鋪的屋門,它仍然像我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那樣,開著一扇門,關著一扇門。像是一張缺了門牙的嘴,露出外麵黑洞洞的世界來。
薛倩把我拽起來:“走吧,咱們把門關上。”
我們兩個走到木門附近,伸手就關門。然而,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這門紋絲不動,根本關不上。
薛倩臉色一下就白了:“老趙,不好了,有鬼。”
我腦門上也冒出來一層汗,不過我到底比薛倩鎮定一些,我長舒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說道:“別著急,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轉身把桌上的蠟燭端過來,仔細的照了照這扇門。這麽一照,我頓時愣住了:“媽的,這根本不是門。”
這東西看起來是一扇門,實際上是用青磚壘成的窄牆,兩麵都均勻的抹上了一層泥,上麵用清漆畫出木頭的紋理來。不仔細看,倒真的會以為這是一扇木門。
薛倩摸了摸腦袋:“這算是怎麽回事?弄一扇關不上的假門立在這裏,這不是有病嗎?”
我用蠟燭照了照另外一扇關著的門,不出意料,也是用磚砌成的。
我心裏麵有些發毛,這兩扇門一開一關,恐怕是有什麽講究。我看了看薛倩,歎了口氣,心想:今晚幸好有這小子在旁邊陪我,不然的話,我可不敢在這睡覺。
我和薛倩慢慢的退回到**,繼續看著蠟燭發呆。
薛倩小聲說:“老趙。這個門,總得找東西堵上。”
我嗯了一聲:“明天就堵住它。”
我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誰也睡不著。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聞到一股臭味。我吸了吸鼻子,問薛倩:“你聞到沒有?”
薛倩點了點頭:“恩,像是東西放餿了。是泔水味。”他說了這句話就沒有動靜了。
我正低著頭,在地上尋找味源。忽然薛倩拍了拍我。
我抬起頭來,問他:“怎麽了?”
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燭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陰晴不定的。
我被他這幅表情弄得很緊張,連忙向門口望去。這一看,把我也嚇了一大跳。
我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正一瘸一拐的走進來。他的腿腳明顯不太好,走路一拖一拉。右腿被門檻絆住,嚐試了幾次,硬是進不來。
我遠遠地站著,試探著問:“你是誰?你來幹什麽?”
那老人聽見我說話,猛然抬起頭來。我看見她的臉極瘦,上麵布滿了皺紋,是個老婆子的模樣。她的聲音倒是很和善:“咦?雜貨鋪換主人了嗎?怎麽有人告訴我,店主是個女的?”
我定了定神,說道:“對啊,換主人了。你是附近的鄰居?”
老婆子點點頭:“是啊,我就住在這附近。這麽晚了,隻有你這裏還亮著燈,所以我來買點東西。”
薛倩在我耳邊小聲的說:“老趙,這老婆子恐怕不對勁啊。”
我擺擺手:“別聲張,別管她對不對勁,先把她送走了再說。”
我大著膽子走過去,幫她把右腿抬起來,走到雜貨鋪裏麵了。老婆子剛剛進來,屋子裏就充滿了濃鬱的泔水味。讓人不由得想捂住鼻子。
我憋著氣,問她:“你要買什麽?”
老婆子在貨架上翻翻找找:“我要買針線。”
我心中奇怪:這大晚上的,買什麽針線?不過這話隻是在我心裏想想,我並沒有說出來,這老婆子在貨架上翻翻找找,倒也沒有其他的異常。
過了一會,她嘿嘿一笑:“找到了。”
果然,我看見她手裏拿著一根針,拿著一卷白色的棉線。
老婆子問我:“小夥子,你這針線多少錢?”
我擺擺手:“算啦,不要錢了。”
老婆子在身上一陣**:“怎麽能不要錢呢。”她掏出來一塊手絹,層層打開,可是手絹裏麵包著的不是錢,而是半個饅頭。
老婆子有些抱歉的說道:“要不然,過一會讓我兒子把錢還給你吧。”
我連連應聲:“沒問題,沒問題。”
老婆子抬起頭來,認真的看了我一眼,說道:“這針線如果不合用,我還來找你換。”
我被她盯得發毛,心裏卻想:“果然是壞人變老了,一個針線也值當的來找我?你瘸著個腿走來走去不怕摔一跤嗎?”
老婆子滿意的轉過身,笑眯眯的向外走了。
我看著老婆子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坐在**說道:“看來這老婆子不是鬼。”
薛倩坐在**,一句話也不說。
我用手指捅了捅他:“你怎麽也不說話?怎麽了?”
薛倩麵色蒼白的轉過頭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剛才的老婆子:“你看她的右腳。”
我被他這幅表情嚇了一跳,這時候認真的看了看老婆子的右腳。我看見老婆兩條腿一拐一拐的向前走,而那隻右腳,不停地踩在地上。腳尖一會向前,一會向後,甚至整個的歪在地上,腳掌朝天,用腳腕撐在地上。
這種情況隻有一個可能,腳已經斷了。
我心裏頓時慌亂起來了。
這時候,我正盯著老婆子打哆嗦,她忽然回過頭來,朝我一笑:“小夥子,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我這時候才發現,她的右腿又被門檻攔住了。
我打著哆嗦走過去:“老太太,你的腳?”
老婆子本來笑眯眯的看著我,聽見我提起她的腳來,臉色忽然變了變。我看她神色不對勁,連忙扭過頭去,幫著她出門了。
老婆子站在門口,衝我說道:“小夥子,我兒子給你送錢來了,你拿好啊。”
我正在疑惑,忽然有個東西落在我頭頂上了。我摸了摸,似乎是一張紙。等我拿在手裏看的時候,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一張外圓內方的紙錢,白花花的躺在我手上。
我甩手把之前扔了,向後退了一步,抬頭再找那老婆子的時候,哪裏還有她?
我驚慌失措的站在門口。這時候,我看見一個漢子,手裏提著一個籃子,正在一把一把的,向空中拋灑著紙錢。
我心裏默默的念到:“我明白了,這小子就是她的兒子。這麽說來,這老太太果然不是活人嗎?”
我正在驚魂甫定的歎氣,忽然,背後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被這一下拍的猛地一打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連滾帶爬的向前跑。
背後傳來薛倩的叫聲:“是我,是我,老趙,你被這麽激動,怪嚇人的。”
我拍了拍胸口,心髒仍然在劇烈的跳動著,我從地上站起來:“老薛,咱能不能別這樣?你打算嚇死我嗎?”
我們兩個正在大街上念叨。忽然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
我循聲扭過頭去,看見那扔紙錢的漢子,又拋灑著紙錢走過來了。
我向後退了一步,伸出手去,喝到:“你別過來了啊。我們什麽也沒有看見。”
那漢子悶聲悶氣的哦了一聲,然後繼續向天上扔紙錢,一邊扔,一邊念叨著:“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