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特殊使命(四)
航校飛行訓練場正中,一架飛機孤零零的呆立,金陵四少其他三人,圍著飛機站立。這對於陷入絕境的張梓男來說,無異於溺水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滿副書生氣的金陵地下黨負責人孩子氣的大聲叫起來:“飛機,那裏有一架飛機!”
陰鷙的秦處長卻並未被他的情緒打動,問張梓男:“這就是你藏起來的那架飛機?
張梓男激動得差點眼淚都掉落下來,連話都說不出口,隻能是連連點頭。
在整個航校,沒有比這裏更顯眼的地方了,這能說是藏?秦處長知道這不過是歪打正著,這架飛機絕不是張梓男藏起來的。他快步走向飛機,向背對他的白擎天問:“飛機不是都被你們運出航校的嗎,這裏怎麽還有一架?”
猛然出現的秦處長,著實讓白擎天他們三個嚇了一大跳。白擎天轉身看到是他,埋怨道:“為何不早點打招呼,一驚一乍的想把哥幾個嚇死。”
當他回頭看到張梓男,馬上炫耀似的跑向他:“大哥,我們奉命在此警戒,飛機完好無損,隨時可以起飛。”
天哪!這難道又是那位掌握穿越命運的大大為自己脫離困境準備的一切?張梓男驚喜中夾雜著恐懼,回頭望向秦處長他們。
負責人放下一直戒備的手槍,握住張梓男的手說:“張梓男同誌,讓你受驚了。”
張梓男驚訝地大張著嘴巴,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徹底弄糊塗了。秦處長也是轉變笑臉說:“ 沒想到,沒想到,張梓男同誌,為了革命事業你忍辱負重,連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革命老同誌都自歎不如呀!……”
張梓男心中連說慚愧,卻轉向負責人,笑著說:“沒被你擊斃,我已經感到十分萬幸。”
負責人滿臉通紅說:“張梓男同誌,我犯了嚴重錯誤,我會向組織請求嚴懲。”
滿頭霧水的張梓男走到飛機近前,裝作檢查的樣子,向飛機起落架踢了一腳,回頭看到秦處長沒有跟著過來,低聲問於願忠:“這是怎麽回事?誰讓你們等在這裏的?”
看到他神秘的表情,於願忠學著他的樣子低聲回答:“高誌航高教官告訴我們,這是你曾經擊落日本間諜的功勳飛機,讓我們把它保養好,隨時待命。”
於願忠沒把事情完全說清楚,按高誌航的想法,中國人的領空,不能隨便日本飛機肆虐,張梓男為了保衛航校,義無反顧擊落日本間諜飛機,他要以他為榜樣,日本飛機一旦來襲,他要準備一架飛機隨時待命迎戰,雖然可能因此犧牲或被當局扣上破壞中日邦交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高誌航清楚白擎天他們是張梓男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最值得信賴的人,當其他飛機被運出航校,卻讓他們留下來養護這架功勳飛機。
原來不是那位超人的安排,張梓男不免有些失望,這次是認真檢查飛機,當他跳上飛機駕駛艙,看見儀表盤,馬上產生一個新的想法。
他急忙跳下來,秦處長他們迎上去問:“張梓男同誌,按你的說法,西安事變已經發生,為避免何應欽之流的陰謀得逞,現在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不行呀,我的兩位領導。”張梓男真誠說出自己的理由,這種飛機最大的續航能力不過一千二百多公裏,而金陵城離西安的直線距離也在一千三百多公裏,加足油料的飛機是不能飛到那個地方的。
秦處長他們對此都不了解,但張梓男說的是實在性問題。秦處長急忙問:“照你的說法,怎麽才可以飛到西安?”
“加油,飛機在中途必須加一次油才可以。”張梓男毫不遲疑回答。
負責人說:“我們倒是可以動員地下黨的力量完成這項工作,但金陵地下組織的勢力範圍隻能達到方圓三百多裏路,我們也不可能在飛機油料即將耗盡的時候組織人員給它加油呀!”
秦處長說:“這項工作我們隻得請示中央了,在西安附近組織力量為飛機加油。”
通報中央這是張梓男最感到心虛的事情,他馬上拒絕:“我說二位首長,你們的腦袋也太僵化了,給飛機補充油料,也未必一定要等油料即將耗盡時,不能在金陵地下黨的勢力範圍內加麽?”
秦處長二人都是眼睛一亮,他們都清楚,直接向中共中央請命,中共中央相關領導還要通氣協商,那太耽誤時間了。張梓男說的未必不是好辦法。
他們再次向張梓男確定他的方案以後,答應了他的請求,直接動員金陵附近的地下黨給張梓男提供支援。
意外情況下,張梓男的謊言成真。為怕夜長夢多,他再不敢去想今天走馬上任副校長的事,急想馬上離開這個充滿危險的
地方。
張梓男向秦處長他們請命,現在就可以馬上飛往西安。秦處長告訴他,中途加油的事情,請他放心,隻等他上天以後,就通過地下電台安排好此事。
聽說張梓男立刻要飛往西安,他的那些鐵哥們既是羨慕又為他擔心。年紀最小的白擎天更是拉住他說:“大哥,你這是第二次駕機上天,就要飛這麽遠的路程,能行嗎?”
張梓男很為他的關心感動,又有些輕蔑的口氣回答:“西安能有多遠,我曾經連續飛行三千公裏呢!”
這公子哥兒什麽時候能改變他吹牛皮的脾氣。秦處長二人同時暗想。對視一笑告訴張梓男,可以出發了。
就像白擎天所說,張梓男是第二次駕駛此種飛機,在他的想法,已經是輕車熟路。駕機升空後,圍繞航校上空飛行一圈後,他放棄駕駛,打開駕駛艙蓋,站起身向下麵舉手行禮。下麵頓時傳來一陣尖叫。
帶著滿意的虛榮,張梓男駕駛飛機認準航向後,向西北方向飛去。還沒有飛到半個小時,飛機傳出油料即將耗盡的警報。
忘記這架飛機曾經和日本間諜飛機周旋好一陣了,加滿的油料即將耗盡。張梓男看看儀表盤,從金陵飛出不過一百多公裏,離著和秦處長事先預定好的加油地點還有好遠。
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找一處平坦的地方迫降,相比較現代化飛機,這種老式飛機最大的好處就是對降落場地要求不是太嚴格。
雖然如此,張梓男向下麵瞭望好一會,也沒有找到合適的降落地點。這個季節的江南,晚稻雖然都已收割完畢,但稻田被一道道土埂分割得支離破碎,飛機根本無法降落。
張梓男正在為難,飛機一陣轟鳴之後,靜默下來。油料完全消耗殆盡。
有著豐富飛行經曆的張梓男,馬上想到的是滑翔迫降。但霍克3有沒有這種能力,他並不清楚,隻得聽天由命。
飛機像折翅的鷂子,震顫著盤旋著,向地麵栽下去。
拉起來,拉起來。張梓男猛推操縱杆,飛機像不願屈服的鬥雞,高昂起了頭。
張梓男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鬆下來,更大的危機在前方出現。
迎著機頭是一座小山。這座小山並不高,最多三百公尺,但對於這架失去動力的飛機來說,足夠致命的了。
再拉,再拉起來。張梓男在極度的絕望中,再次猛推操縱杆, 飛機聽話地又把頭向上昂了昂。
機身下方傳來金屬摩擦地麵的嗤嗤聲,終於還是越山而過。前麵出現一片平坦的小平原。張梓男放下起落架,輪胎順著地麵飛馳,最終停了下來。
張梓男打開艙蓋跳下來,顧不上去擦額頭的冷汗,趕緊檢查飛機。除掉機腹處有一道擦痕,其他對方都完好如初。
他鬆了一口氣,開始思考下一步如何辦。
依靠秦鶴鳴安排的地下黨送油料,是完全不現實的,隻有自己想辦法了。
張梓男四下望望,目力所及之處,隻有正西方有一處建築。他隻能到那裏看看,目測了一下,那裏離這兒,少說也在十裏開外。
張梓男現在早又餓得前胸貼後背,那處建築裏能不能找到航空油姑且不論,總能找到一點吃的。
現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工具就是兩條腿。張梓男邁開大步向那裏走去。
經曆這些時日的生活,張梓男不再是剛穿越時的那個目空一切的試飛員,已經開始謹慎起來。
越是靠近那處建築,張梓男越是充滿疑惑,他看出這是一座教堂式建築。
四下都沒有人家,怎麽會人在這裏修建教堂?張梓男滿心狐疑,不再直接奔向教堂,開始隱蔽著接近。
走近教堂外牆,張梓男四下望望,確定沒人,向後退開數步,加力助跑,雙手緊緊抓住牆頭頂端的方磚,一縱身落入院內。
他最為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院牆內也是空無一人。張梓男仔細打量,這是一座四合院似的建築,前麵左右都是中式建築,唯一洋派的就是最後麵那座高高聳立的白色塔樓,頂端挺立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張梓男就是因為它,才判斷出這是座教堂的。
院子正中停著一輛貨車。此時的車上沒有人,張梓男放心地慢慢靠近後麵白樓。正要走進大門時,忽然從裏麵傳來“轟隆隆”的響聲。
他趕緊隱蔽在支撐小樓的白柱之後。很快看清,從樓內,一位身穿吊帶式工裝的男子推著一個油桶出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嬤嬤打扮的女人。
當張梓男看清油桶上的字跡時,他幾乎興奮得昏暈過去。上麵的英文字母標注的是“航空用油”。
他把一直困擾他的饑餓也暫時忘記了,緊緊盯著兩個人
的行動。
油桶順著小樓前的台階滾下,一直滾到汽車旁邊。穿工裝的人配合嬤嬤,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油桶抬到汽車車廂內。這更讓張梓男放了心,他們在教堂內沒有幫手。
張梓男掏出手槍,一步步慢慢靠近汽車。此時他才看清,車廂內已經裝上了三桶油。
嬤嬤打扮的人拍拍手上的灰塵問:“為飛機加油的器具沒有忘帶吧?”
穿工裝的人回答:“你盡管放心吧,加油用的漏鬥和管子我已經放入駕駛室了。”
“很好,路上小心。”嬤嬤模樣的人吩咐過,剛要轉身,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不許動,向後靠。”怎麽說人家是兩個人,張梓男緊張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兩個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麵前這個身穿飛行員常服的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過了好久,嬤嬤模樣的人才想起來問:“你是什麽人,為何要用槍對準我們?”
張梓男用手中的槍比劃一下回答:“我不為什麽,隻想要這輛車,還有車上的航空油。但願你們能配合。”
嬤嬤模樣的人很快冷靜下來,上下打量一遍張梓男,問:“我看出來你是飛行員,應該不會缺少這個東西,為何還來奪我們的?”
“少廢話,向後靠。”張梓男緊盯著兩個人,一步步向汽車駕駛室靠過去。
他終於靠近駕駛室,猛地拉開駕駛室的門,剛想縱身上車,突覺得頭部受到重重的一擊,半個身軀撲入駕駛室內。
都怪自己太大意,身後有人跟蹤過來,怎麽就沒發覺呢!張梓男在昏暈過去的瞬間,後悔無及地想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醒過來,摸摸頭上,這些人不愧是信奉上帝的,給他受傷的頭部做了包紮。
眼前的情景由恍惚逐漸清晰起來。張梓男判斷,他躺的床一定是在左麵的偏房內。
嬤嬤模樣的人端著一碗湯,正想給他喂下去的樣子。他身後站著工裝的人和一個披著黑色頭巾的修女。這修女最多十七八歲的年紀,從背後襲擊的應該就是她吧。
張梓男看著修女清秀的麵龐,笑了一下說:“你從背後偷襲我,是上帝教會你這樣做的嗎?”
修女羞澀的臉一紅,在前胸上畫了一個十字,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麽。
“別油嘴滑舌的,”身穿工裝的人厲聲問,“你是什麽人,如果不願說,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張梓男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好歹他們都是中國人,說出真相,又能如何。想到這裏,剛要開口,隻聽嬤嬤模樣的人說:“離秦鶴鳴同誌和我們約定的時間沒有多少了,我們還有一百多裏路要走,趕緊出發吧。”他把手中的碗遞給修女吩咐:“現在這人敵我不明,好好照顧,等我們回來再處理。”
穿工裝的人問:“這個人肯定是白狗子的飛行員,留下一個曾未接觸過生人的小姑娘看著他,你不怕出事?幹脆做掉他算了。殺死一個敵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不行,”嬤嬤模樣的人斷然拒絕說,“他到底是什麽人,還不明確,就算是國軍的飛行員,現在也是我們的俘虜,殺死俘虜是我黨紀律所不允許的。”她吩咐修女說:“隻得你自己小心了。“然後向穿工裝的人說:“我們走。”
他們剛要轉身離開,張梓男心裏一動,趕緊大聲叫道:“你們站住。”
兩個同時回頭看著他。“你想通了?”裝工裝的人說,“但我們現在沒時間聽你坦白,等回來再說。”
張梓男無暇顧及其他,問:“你們是不是奉命去給一架前往西安的飛機加油?”
“嗯?”嬤嬤盯盯視著他,過了好久才問:“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同誌,你們要幫助的飛行員就是我呀!”張梓男激動得差點掉下眼淚,說,“我的飛機正好沒油了,我們趕緊去吧。”
“你的飛機?”穿工裝的人警惕地問,“這裏離金陵城不過百多公裏,你的飛機就把油飛光了?”
張梓男著急地說:“我這架飛機曾經和日本飛機發生過空戰,所以才將油料耗光的……”
“你和小日本的飛機幹了一仗?”嬤嬤模樣的人不相信地問。
時間太緊迫,張梓男不想多做分辯,急忙說;“我的飛機就在十裏路以外的小山旁邊停著,信不信由你。”
嬤嬤向穿工裝的使了一下眼色,穿工裝的人趕緊走出去。
事事情很快就會明了,張梓男轉過目光盯在修女手中的碗,笑笑說;“小妹妹,你端著碗多累呀,湯還是喂我喝下去吧。”
聽著他油腔滑調的聲音,嬤嬤皺皺眉頭,沒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