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欲

麵對方小舒咄咄逼人的追問,薄濟川隻是斜睨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語,仿佛對她看穿了他拙劣的謊言不痛不癢,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好讓她明白他並不想回答,乖乖閉上嘴巴。

他的臉色永遠都帶著淡淡的蒼白,卻更顯得他自帶一番高貴的傲氣,讓人想掐住他的脖子,感覺他喉結處脈搏的跳動。

一路沉默地回到家,方小舒先下了車,薄濟川將車停進車庫,兩人分開的間隙,方小舒先來到正門打算開門,可她一眼就望見了一個看起來十**歲的少年背著雙肩包在門口東張西望。他穿著白色的棉質T恤和水洗白的牛仔褲,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青春與年輕的氣息。

察覺到有人靠近,少年回頭望了過來,看到慢慢朝他走過來的方小舒,他微微一愣,俊俏的臉龐慢慢勾起了一個尷尬又羞澀的笑容。

“你好。”他上前幾步朝方小舒俯身鞠了一躬,然後直起身猶豫地問,“請問這裏是薄濟川先生的住所嗎?”

方小舒雙臂環胸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少年的臉,那清秀溫潤的五官與薄濟川有幾分相似,禮貌嚴謹的家教也跟薄濟川很像,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不能確定是否屬實。

“是的,薄先生在停車,應該馬上就過來了。”方小舒思索完畢,放下手臂朝他微微一笑,“你要找他的話可以在這稍等一下。”她不是主人,沒資格邀請人家進屋等,更不知道這人和薄濟川是什麽關係,別的話也不能多說。

少年像是鬆了口氣,看著方小舒的眼神有些好奇和怯怯的,這副今年大一新生的模樣讓方小舒無比懷念上學時候的時光,但和那些回憶聯係在一起的大多都是同學的嘲笑與鄰居的議論,稍微懷念了一下之後方小舒就不再考慮那些,她微扯著嘴角打開房門,將包放回自己的房間後回到門口,發現少年依舊很守禮節地等在門口,朝車庫的方向張望著。

不一會兒,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便從拐角處走了出來,薄濟川雙手抄兜目視前方慢慢朝前走著,黑色風衣的領子立著,寒冷的秋日夜風拂過他額角的碎發,他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眯,形狀美好的菱形唇輕輕抿了起來。

“哥!”少年一看見薄濟川就眼睛一亮,立刻大步朝他走過去,從方小舒的角度看著對方的背影,好像看見了許多年前撲進爸媽懷裏的自己,充滿了依賴、向往與崇拜。

隻是,身為崇拜對象的人往往都和我們自己存在著這樣那樣遺憾。

薄濟川壓低聲音製止了少年的繼續靠近,嚴肅地說:“當街大呼小叫,像什麽樣子。”他遠遠望了一眼斜倚在門邊看熱鬧的方小舒,提高音量道,“去準備晚飯。”說到這頓了一下,看著少年有些不太自在地加了句,“多一副碗筷。”

方小舒滿口應下,笑眯眯地就要去準備晚飯,可這位深夜一點鍾隻穿著單薄T恤等在別墅門口的少年卻似乎並不打算在這裏用餐。

他和薄濟川一起進了屋,非常順口地說:“嫂子不用忙了,我馬上走,我是偷偷跑出來的,還得回學校呢。”

方小舒渾身僵住,嘴角抽搐地轉頭想要解釋,可薄濟川比她更快,當即冷冷道,“把你腦子裏的黃色肥料清理一下。”

方小舒有些驚訝地看著薄濟川,對於他表露出來的這嚴謹兄長的一麵非常好奇,她實在是極少見到能將高貴、祥和與刻薄如此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男人,善變不一向是女人的特權嗎?

對於薄濟川頗為尖銳的回複,少年卻完全不相信的樣子,隻是笑著朝方小舒拋去一個“我懂”的眼神,然後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薄晏晨,是哥的弟弟。”

“…嗯,你是你哥的弟弟,這個我知道。”方小舒惡劣地挑起嘴角朝薄濟川笑了笑,搖著頭進了廚房,把客廳的空間留給他們兄弟倆。

這兄弟倆的感情很微妙,好像薄晏晨很依賴薄濟川,薄濟川雖然對他非常冷淡,卻又在一些小細節上很關照他。

他一進屋就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好幾度,連方小舒都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溫暖,更不要說穿著單薄的薄晏晨了,所以,誠實的少年誠實地說出了自己誠實的心裏話。

“哥,我不冷,能找到你就好了。”薄晏晨撓撓頭笑著說。

薄濟川麵無表情地將本來已經解開的風衣扣子一個個全都扣回去,冷聲道:“你不用謝我,我隻是自己冷而已。”他把扣子扣到脖子根時手心已經熱出了汗。

方小舒慢慢關上廚房的門,禮貌地表示她沒有在偷聽,不過在客廳講話實在離廚房有些近,關了門還是可以聽見一些。

“哥,爸三天後生日,你一定要回來啊。”薄晏晨急急地說,“我知道你們吵架了,爸最近工作很多,又一直擔心你的事,,身體一直不太好,你就別和他置氣了。”

薄濟川端坐在沙發上喝茶,沒有情緒道:“我和他已經斷絕父子關係了,嚴格意義上來講你已經不能叫我哥了。”他放下茶杯,“我們現在隻是陌生人,你不需要一個做這種職業的哥哥。”

“……哥,我沒有這個意思,雖然我不讚同你做這個職業,但我也沒有嫌棄……哦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薄晏晨焦急地想解釋自己的話,可怎麽說都覺得不合適,他最後幹脆頭疼地閉上了嘴。

薄濟川靜靜地聽著,還給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麵前,十分客氣地說:“沒關係,大家都願意盲從,好像世界上所有正確的事都存在於‘大多數’之中。”

“哥……”

“我不會去的,你回去吧,不然一會學校該給薄先生打電話要人了。”薄濟川起身去開門,打開門口看著門外道,“為了不讓我‘帶壞’你這個他最喜歡的兒子,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薄晏晨垂頭喪氣地走到門口,在門口對薄濟川依依不舍地眼巴巴看了半天,見薄濟川依舊不為所動,隻好慢慢離開了。

但是,他沒走幾步薄濟川就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薄晏晨驚喜地回頭:“哥你答應了!?”

薄濟川沒理她,回頭朝在廚房裏的方小舒說:“去拿件我的外套來,我知道你在聽,方小舒。”

“……”方小舒尷尬地推開廚房的門一路小跑上了二樓,在衣帽間整整一排的昂貴外套中摘了一件,快步下了樓跑到門口,氣喘籲籲地交給他,“其實我也沒聽到多少。”

薄濟川不理她的話,也沒接過來,隻是把眼神丟到了薄晏晨身上。

於是方小舒很有眼色地抱著外套送到了薄晏晨麵前,薄晏晨傻傻地看著她懷裏的外套沒有動作,她歎了口氣,就直接披到了他身上。

“自己好好穿穿吧,你哥怕你凍著,出了小區右拐比較好打車,如果打不到……”她湊到薄晏晨耳邊小聲道,“打不到就再回來,讓你哥送你回去。”她說完就迅速地跑了回去,生怕自己話太多遭薄濟川討厭,那邊薄晏晨回過神來,笑著朝他們揮手道別,“哥,嫂子,我走啦!哥你記得一定回來給爸過生日啊!還有嫂子!把嫂子也帶來!”

“……都說了不是!……”方小舒正提高聲音想要解釋,就發現薄晏晨好像生怕薄濟川拒絕一樣,轉身一路狂奔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盡頭,於是她,“……他好像誤會了,你不解釋一下?”她看向薄濟川,薄濟川就站在她旁邊,兩人挨得很近,他的眼睛定在薄晏晨離開的方向,眼底有說不清的情緒在翻滾,然後他忽然就露出了一個飄忽的笑容。

他看向她,問:“你覺得我會去?”

方小舒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問道:“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薄濟川微微蹙眉,平板地吐出兩個字:“實話。”

方小舒誠懇地說:“你會去。”略頓,她補充道,“你還會帶我一起去。”

薄濟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似不解又似故意地問:“你憑什麽這麽認為?”

“大概是因為,你弟弟這樣回去肯定會跟你家人說有個‘嫂子’的事,而你也沒有急著解釋吧。”方小舒與他麵對麵各自靠著門邊,“你回去估計是不希望你弟弟失望,但又不想讓某些人以為你妥協了,所以……”她指指自己,“我這樣身份背景的嫂子最能體現你抗衡到底的決心。”

薄濟川輕輕眯起眼,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著,但卻不是在笑。

他鼻梁上的眼鏡遮住了他眼裏大部分的光,清瘦的臉,斯文的表情,他似乎天生就該被人溫柔對待,也最擅長溫柔地對待別人。

但是,想象中的模樣一般都和現實有著很大落差。

“分析得不錯,那你同意這件事?”他平靜地反問。

方小舒眸色一深,清脆地吐出二字:“當然。”

“哦。”薄濟川挑高眉毛,他很瘦,臉色蒼白,幽雅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冷冽,“我沒想到以方小姐那樣的性格會喜歡被人利用。”

方小舒站直起身子,一點點靠近他,他下意識後退,卻本身就已靠在了門上,於是他隻好垂著眼睛睨著快要撲到他身上的方小舒,兩人就在午夜一點多的大門口,與冷風和室內的暖風進行著親切長久地相處。

“怎麽說呢。”方小舒努力措辭,她的笑容在天真與**之間,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性感味道,“以前隻要我喜歡,沒什麽是不可以的,但現在,隻要我可以,我就沒什麽是不喜歡的。”她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頸,薄濟川立刻皺起了眉,她還不等他說什麽,就接著道,“這樣一看好像不管現在還是以前,這事兒都是可行的,因為我既喜歡它,又可以做它。”她空出一隻手捏住薄濟川的下巴,強迫他低下頭來,踮著腳尖壓低聲音說,“不過現在,我得跟你收取點報酬先,我相信你不會介意的。”她說完最後一個字就吻住了他的唇。

所幸這是深秋的午夜,否則兩人在房子門口敞著門做這種事,實在很難不惹人非議。

方小舒輕輕地吻著薄濟川,在黑暗中伸出手仔細又緩慢地描繪著他臉龐的輪廓,她的力道漸漸加重,唇上也更加放肆,緊閉著眸子雙手環住他的脖頸。

她感覺到他一直垂放著的雙臂緩緩攬住了她的腰,但卻好像有些猶豫,幾番遲疑後最終還是放下了。

方小舒微微睜開眼,看著睫毛不停顫動的薄濟川,壞心眼地用牙齒咬了他一下,像是故意報複他剛才停下的動作一樣,狠狠地咬著他的唇。

薄濟川從無聲到此刻發出微微沙啞又痛苦的呻/吟,直挑動著本來並不打算真的做什麽的方小舒腦子混亂,臉頰充血。

勉強撤回身子,方小舒舔舔嘴角的曖昧痕跡,麵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整理領口的薄濟川,不知何意地嘀咕了一句:“女人果然是感情動物。”說完便朝屋裏去了。

薄濟川拉緊領口跟著進了屋,關上門之後望著她的背影蹙眉問道:“什麽意思?”

方小舒頭也不回道:“沒什麽意思,就是說就算不能高/潮,我也願意跟你抱著親一晚上。”

方小舒說完“狂言”就關上了門,可門外的人卻無語了整整一個晚上。

三十歲的男人,不算老,但也不再年輕。對於這個年紀的男人來說,從來沒有接觸過一份相對親密的感情似乎有點不可思議。

但在薄濟川看來,與可以一起度過餘生的那個人的感情真的隻有一種。

愛真的隻有一種,那並不是你急就可以得到的,寧缺毋濫的道理誰都懂卻並不是誰都做得到,真正的愛隻有你遇見了才會明白它的意義,但這種經曆卻並不是誰都有耐心等到的,人們往往都在尋尋覓覓的過程中失去信心,妥協於手下條件不錯卻並不心甘情願的對象。

而如果你有這個耐心,沒有將你寶貴的感情賦予非良之人,那麽你終究會遇見自己的那個人。

而往往這個人、這種感情、這種愛,一生隻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