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剛才是多虧了這丫頭,阿齊才保全了一條性命,對救命恩人,不能太過無禮,於是找了個拜托那丫頭幫忙報官的差事,把人打發了。

丫頭一走,世界清淨了。

她專注凝神的給百裏齊處理傷口,她全程沒有問一句“疼不疼”之類的廢話。

能不疼嘛?

阿齊一聲不吭,可是那雙眼睛裏微微的濕潤,那生理性淚水足夠證明,這些大大小小的刀口,有多疼。

終於,清理包紮好了最後一道傷口,尚是早春,她一身汗卻浸透了衣服。

癱在百裏齊麵前的椅子裏,她心有餘悸:“還好,沒有什麽致命傷,隻是手臂上的一刀太深,以後肯定會落疤。好好的胳膊——這兩王八蛋,青天白日的打家劫舍殺人,山賊都沒他們猖狂的。”

不知為何,山賊兩字一出口,隱約總有種熟悉感。

百裏齊身上哪裏都是傷,躺在那基本不能動,隻用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冷楓,神色凝重:“小楓,那些人,不是來打家劫舍的,是衝著我來的。”

冷楓警惕,坐直身子:“怎麽說?”

“他們進我房間時候,我聽他們說了一句‘就是他’。”

冷楓蹙眉:“阿齊,你得罪什麽人了嘛?”

百裏齊想搖頭,大概是牽扯到傷口,冷楓忙捧住他的臉蛋:“別動。”

動作親昵,他蒼白的臉頰上,染了一點點紅色,倒有些血氣了。

“我沒事。”

冷楓倒是心大沒把這動作放在心上,鬆開手,道:“你說說,你得罪了誰?”

“不知道。”他一臉困惑。

冷楓也是一臉困惑,開啟瞎猜模式:“是不是你國子監的同窗。”

“怎會,我同大家相處的,尚算融洽。”

冷楓道:“那會不會是有人妒忌你的學業好?”

百裏齊又否定了:“不可能。”

其實冷楓也覺得不可能:“真有人妒忌你學業,也不至於下此狠手非要取你性命,拖進巷子裏,打斷胳膊打斷腿打殘腦子,哪樣不行。”

百裏齊表情微微僵了下。

冷楓繼續道:“取人性命,還青天白日如此急不可待,這是什麽深仇大恨。”

百裏齊沉默著,眼中的困惑也更深:“我怎會和人結什麽深仇大恨。”

“你才一回家就對你動手,這是一刻也容不下你。不過也證明真不可能是是同窗,他們要對你動手,國子監裏下個毒什麽的,你就一命嗚呼了。”

百裏齊表情又僵了下,隨後道:“此人一進來,就準確的找到了我的房間,足見,早來蹲過點了,隻是我在國子監,他下不了手,隻等著我回家呢。”

“我算算,我算算。”冷楓掰著指頭,“半個月前,半個月前你回過家的啊,還在家裏過夜了,那時候他們怎麽不動手?明明青天白日一刻不怠的想要殺你,你這才剛回來就衝了進來。所以,肯定是這半個月出了什麽問題,這半個月裏,你被人盯上了。”

百裏齊道:“這半個月,我始終在國子監準備春闈會試,哪裏也沒去過,至於人,真的沒得罪過,大家都忙著準備春闈,連個鬥嘴的時間都沒有。”

兄妹倆,陷入了沉思。

冷楓半天才道:“難不成,是爹爹得罪了誰,報複到你我身上?”

“怎麽可能,爹爹的性子,你我比誰都了解。”

冷楓點頭:“也是,那還能是誰?就這半個月,咱們家得罪誰了,為何這麽迫不及待的要弄死你。”

弄字,再讓百裏齊一僵。

冷楓百思不得其解間,魏爹爹匆匆而至。

兩人自然還是問了問,果然,魏爹爹沒得罪任何人。

此後,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其中,以相府小姐的出現,最為高調惹人注目。

她一進來一聲“百裏公子”,尚未說什麽,眼淚珠子大顆大顆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這相府千金吳綿綿,是當朝相爺吳宇樓的掌上明珠。

容貌嗎,一等一的漂亮,瓜子臉,柳葉眉,杏仁眼,玲瓏鼻,櫻桃嘴,鼻尖上一顆小小的痣,靈動可人。

才情嗎,一等一的卓絕,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不精通。

對百裏齊嗎,一等一的真心,各種照顧,各種欽慕,各種含情脈脈。

元國民風開放,青年男女之間的愛慕,隻要發乎情止乎禮,一向是不受禮教束縛的。

不過,本著女兒家的矜持和相府千金的身份,吳綿綿並未正兒八經的和百裏齊表白過。

但那點心思,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瞧她那哭的嚶嚶嚶的,不曉得的,以為她是百裏齊小媳婦呢。

而她家阿齊,一直柔聲細語的安慰著人家。

聽的冷楓有點上火。

“吃醋了?”

腦內,響起暖暖的聲音。

冷楓道:“不是吃醋,而是覺得這孩子是不是弄不清楚人類的性別啊?你看他眼睛,並不喜歡這小姑娘不是?”

暖暖:“這你都看得出來?”

冷楓道:“那雙眼睛,我太熟悉了,他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子的。”

暖暖:“……”

冷楓:“怎麽不吭聲了?”

暖暖:“沒,沒什麽。”

冷楓:“你忽然出來幹嘛?”

暖暖:“我以為你吃醋,來安慰你的,既然沒事,我走了。”

冷楓:“別走,你幫我分析分析,是誰要對阿齊下手。”

暖暖:“這個,你自己慢慢想吧。”

作為一個優秀的係統,概不劇透這優良品質,他怎麽能丟呢。

原著裏,百裏齊的回家之路,可是好一番曲折,這種程度的死亡脅迫,還得再來幾次呢。

結果係統沒想到,冷楓隻用了三天的功夫,就把這所有的曲折,都給折了。

*

冷楓在對百裏齊遇刺事件後的當晚,輾轉反側了一宿沒睡。

事情很明白:有人要殺阿齊,就這半個月的事情,在國子監沒法下手,人一回家直接動手,一刻不緩。

冷楓在想,這半個月內發生過什麽?以至於有人如此容不得阿齊。

想到天亮,腦中漸澄明。

阿齊如今的身份,清清白白一考生,是不會有人容不下他的。

有吳相這層關係,也沒人敢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