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晚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
這不是她的過去,卻是原主的真實想法。
原主也是貧農出身的,那個時候大家都過得不太好。
所以她有錢後也一直沒有用這錢買這買那,而是把錢存在銀行,每個月靠著這筆錢的利息過活。
生孩子並不是為了日後方便訛錢,僅僅是她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她沒有父母,沒有親人,隻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當她從醫院醒來看見孩子的笑臉時,她覺得她的人生被救贖了,她開始拚盡一切去學習當一個好媽媽,雖然她的孩子並不認為她是一個好媽媽。
在這個孩子長大後,這個孩子跟他的情婦說,我的生母是一個企圖靠著爬**位的女人,她從小便不關心我的死活。
……
因為露了財,陸紹軒身邊又有了更多的人想和他成為朋友,但是他卻沒有上一次那麽盲目了。
他本質上是一個記吃又記打的人,在經曆過一次背叛後,他已經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了。
不過,這不妨礙他們之間建立上下級的關係。
一整天,陸紹軒都在吹捧中度過。
中午安樹來接他的時候,發現他身邊又圍了密密麻麻的人。
他們看向他那輛自行車的眼神既狂熱又奇怪,仿佛那輛其貌不揚的自行車是金子做的。
“怎麽了?”他問。
路上,陸紹軒高高興興地把事情和他說了。
聽見他說的話,安樹皺起了眉。
這年頭的社會並沒有20年後的那般和平,因為攝像頭不普及,科技不是很發達,所以犯罪率也沒有那麽低。
“你怎麽能在那麽多人麵前漏財呢?”安樹並不羨慕陸紹軒有很多零花錢,他隻是覺得擔心,“萬一他們回家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然後被別有用心的人聽見了,他們會來綁架你,搶劫你,到時候你要怎麽辦?”
陸紹軒梗著脖子:“他們進不去小區,保安不會讓沒見過的麵孔進小區的。”
“那你在學校呢?”安樹質問道,“或者像現在,我和你,我們兩個人騎著一輛破自行車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群人衝出來,把我們攔下拿著刀就要架著你走,你怎麽辦?”
陸紹軒愣住了,他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就是想著揚眉吐氣一回。
順便變回他的少爺而已。
聽到他的理由,安樹也無奈了:“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當少爺?”
陸紹軒也說不明白:“我就是想當!”
安樹問,“電視劇的少爺會七國語言,你會嗎?”
“我可以學!”陸紹軒大聲說完,家也不回了,拉著安樹就去了新華書店,出來的時候抱了一大摞磚頭書。
“你買這麽多你看得完嗎?不行的話我們一本一本買吧。”陸紹軒在前頭拿,安樹在後頭勸。不過顯然他是勸不動陸紹軒的,眼見著陸紹軒越拿越多,他深吸一口氣,擺爛似的地大聲喊道:“帶不動啦帶不動啦!我的自行車帶不動這麽多書!我要帶著一個人,還要帶一堆書,不可能帶動的,最多隻能帶動三本的樣子!”
書店人的目光聚了過來,安樹感覺臉頰一片火辣,索性閉上了眼,不再看別人。
他這番話,別人信不信他不知道,陸紹軒好像是信了。
他猶豫了片刻,把那堆書都放了回去,隻剩下三本,分別是英語,法語,日語的教材。
安樹想了想,把英語和日語的教材放了回去,又拿了兩本法語有關的書,遞給了陸紹軒,然後繼續一副無賴樣:“那兩本我拿不動,隻能拿動這三本!”
陸紹軒懷疑地看著他,這兩本並不比那兩本薄,涉及到教材的書沒有薄的。不過他沒有深究,而是理直氣壯道:“那你明天和後天繼續陪我來買書!”
安樹氣笑了,他掐住腰,沒好氣地看向小少爺:“你能不能把這三本看完了再買別的?你一天看得完三本書嗎?”
陸紹軒看了看,現在書店人並不少,他感覺這麽被教訓麵子上有點掛不住,當即頂了回去:“要你管我?我自己的錢我愛怎麽花怎麽花,你是我什麽人啊?”
說著,他把書遞到了收銀台上,並拿出自己的百元大鈔,絲毫不在意周圍還有很多人。
“你媽是我的恩人,她沒時間看著你,我就得替她管著你!”安樹說,“她救了我媽的命,我就不能看著她的兒子慢慢變成一個小混蛋!”
“誰是小混蛋?”陸紹軒的毛炸了。
“從幼兒園開始就拉幫結派,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和人比這比那——林姐明明什麽都沒虧著你吧?至於這樣嗎?”安樹無奈地看著小少爺,他是真的覺得陸紹軒這樣不行。
“用不著你管!”陸紹軒硬邦邦地甩下一句。
安樹把陸紹軒送回了家,順便把今天的事告訴了林楓晚。
“我發現這孩子的虛榮心……也不能說虛榮吧,應該說好勝心有點強?”安樹站在林楓晚對麵,斟酌著用詞,“別人有的他一定要有,論排場任何人都不能比過他。他似乎很享受被別人捧著的感覺,我找薑雨學長打聽了一下,發現他在幼兒園時就喜歡拿很多零食出來擺闊,今天拿了錢,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少錢似的,動不動就把錢拿出來扇扇風,也不管外頭危不危險。今天上學第一天他身邊就聚了好多人,肯定不能說都是好的,他這個人又比較喜歡聽別人誇他,我擔心,這麽下去——”
安樹頓了頓,又說,“其實也不能全說是他的錯,主要是他現在特別容易被別人影響。也不是說他會特別容易被誰控製,但是要有誰激他,一次兩次的話,他肯定會被激到,進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還有安全,他對這方麵沒有很深的概念,我特別提醒過他,讓他不要隨便把錢拿出來給別人看見,結果他還是在書店裏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自己的全部錢掏了出來。”
“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麽大事,”林楓晚想了想,說。她對陸紹軒沒有安樹那種老父親般的操心,隻是道,“這孩子也許不是那麽聰明,也許不太會控製自己,但他也沒有那麽傻。我們再等等吧,等幾天看看他會怎麽解決。”
很快,安樹就知道了。
晚飯後,陸紹軒磨磨唧唧地來到林楓晚麵前,跟她形容了各種小說電視劇裏那種炫酷的保鏢。
林楓晚義正言辭地告訴他沒有保鏢有超能力,他們不能一腳踹飛汽車,也不會像大片一樣動不動槍戰,更不可能你不需要時他們全部消失,一有危險立馬跳出來後,陸紹軒的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他最終還是沒有放棄炫耀。
但是從第二天起,他逢人就十分興奮地跟他們說,他媽雇了一個超厲害的國際特種兵暗中保護他,做他的保鏢。
很多人都信了。
依然是普通人真的不太了解有錢人的生活,然後他們又會想,這種家庭給一個孩子的零花錢都有這麽多,怎麽會不雇傭一個保鏢保護孩子?他們不擔心孩子的安全嗎?
於是第一個半年就怎麽憑空過去,沒有人懷疑過。
安樹發現自己可能確實看低了陸紹軒。
大多數時候他都喜形於色,有了好東西就得意洋洋地到處炫耀,看上去十分簡單又好懂。所有人都習慣他這副態度,哪怕連學校的老師同學也漸漸習慣。而每次炫耀,有時候他會拿出東西,有時候不會,但是他沒有拿出東西的那些時候,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沒有。即使開始有懷疑,過後隻要他們一懷疑,他就會把東西拿出來,久而久之也沒人懷疑了。
這樣就造成了一個後果——沒有人能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謊。
如果不是對他們家有著足夠的了解,安樹也分辨不出來他哪句話是假話。
他撒謊大多數時候並不是為了炫耀,他能炫耀的東西已經足夠多了,而是為了避免麻煩。
當麵漏財,怕人搶劫,就謊稱自己有個超級厲害的保鏢;
同學希望他當冤大頭請他們吃飯,他就在察覺他們意圖後得意洋洋地說著他媽。最近要帶他去哪去哪,見什麽人,有多忙,得知他最近沒時間後,那些人就會退縮,再過幾天也就不好再提起來了;
有人直接開口問他要錢要東西,便宜的並且隻有一兩次的話他會買,次數多了,要的東西價格貴了,他就會一臉抱歉地對他們說,他有哪個有錢的朋友,他答應了送對方什麽東西,最近沒那麽多錢。這些東西從幾十到幾百到上千的都有,可如果他們要問為什麽可以送給那些人這麽貴的禮物時,他又會細數對方給他送了什麽什麽,大多數比他送的隻高不低。這樣次數多了,再有人想要問他買貴禮物的時候了,不用他說就會有人別人嘲諷,問他能給陸紹軒買什麽,但是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陸紹軒究竟有沒有這麽一個朋友。
他以為被眾人捧著,陸紹軒很快就會學壞,但他沒想到他始終能認清自我,麵對外頭的各種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他知道那些阿諛討好他的人哪些不是好東西,知道他們哪些有社會背景,知道他們家裏都是做什麽的,但是對於不安好心的人他也沒有趕走,對於家庭貧困的人他也沒有看低,而是給每個人都留了適合他們的位置,對待不同的人態度也不同——他是個天生的領導者。
這半年多,他的追隨者數目日益增多,他卻能管好他們。他不針對老師,反而愈發謙卑和善,他對追隨者們高傲,卻並不顯得盛氣淩人。
安樹幾乎是驚歎著看著他一步步成長起來的,他甚至意識到開學在教室露財也可能不單單是為了炫耀,畢竟現在實驗小學已經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陸紹軒了,而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的,他除了幼兒園外的首批手下,也大多數是因此而聚集過來的。
玩心眼玩的還不如一個小孩兒,安樹感到很慚愧。但是好歹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又感到與有榮焉。
就這樣半年過去,他拿到了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