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才建設好不到一年的新基地又一次淪為廢墟,人們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再度覆滅。

四年前,隨著那場伴隨著瘟疫的大洪水,原本人口聚集的東部沿海地區一夜淪為廢墟。

大量的物資被破壞,大量的居民被困住。國家啟動緊急救援,使用十餘艘巨型郵輪進行大麵積搜救,然後載著被救出來的居民一路西行。

郵輪數量不夠,軍用艦隊和航母來湊。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向西駛去,一趟又一趟,載著數以億計的人口來到了中部地區。

他們在這兒建了臨時基地,大水退去之後,相當一部分人選擇了返鄉,然後,第二年,更大的洪水再度席卷而來……

於是,原來建立的基地也不夠用了,一群人又開始跟著北遷,來到了西北地區。

基地重新建設,糧食下種,一切都在欣欣向榮,可是老天開始不下雨,洪水褪去,種下的糧食枯死,基地的人們找不到可以飲用的水源。就這樣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整整半年沒有下雨,再下雨時,下的是大麵積的酸雨……

一波波劫難過去,終於,新的基地建立起來了,基地對之前的災難做了各種各樣的應對措施,結果一場地震,又造成了大量的傷亡……

這場地震過後,沒有補給,沒有支援,一切隻能靠他們自己。

這些年各地天災頻發,不管是哪兒每年都得來上這麽兩三遭,早已耗光了庫存。

而也因為天災頻發,種下的作物很少有能熬到成熟的那一天的,尤其是牲畜,每次天災都會造成大量的牲畜死亡。

現在,天災又來了。

因為一個半月前中部地區地震,東部地區海嘯,以及東北冷的不正常的空氣,現在各地都沒有支援物資。

林楓晚也隻能和秦守還有林白白混在八人一組的帳篷裏,和其他兩個家庭混住。

帳篷內的空間十分狹小,堪堪足夠八個人擠在一起睡覺,剩下的多一分的空間都沒有。

進來看了眼帳篷,林楓晚又帶著林白白和秦守去打飯。

幸運的是,三個人都沒有受到多嚴重的傷害。

林楓晚所呆的第一研究所壓根兒沒倒,作為現在華國境內的頂級研究所,它在抗震方麵的性能是一等一的。當地震來臨時,研究所甚至就那麽晃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而林白白,因為聽著老師的話在老師的指導下躲避,也沒有受傷。

不過大多數人沒有這麽好的運氣就是了。

晚飯十分樸素,每人隻有一碗白粥和一小碟齁鹹的白菜,並且因為實行管製,所以隻能提供早晚兩頓。

一群群難民排著隊打了飯,然後便席地坐了下來。

“好清……”秦守看著粥皺眉,接著他嚐了口白菜,差點吐了出來。

“咽下去!”林楓晚看著他,嚴厲道。

秦守嚇了一大跳,記憶裏媽媽還沒有這樣對他說過話。他看著連點肉星都沒有的白菜,又看了看稀的沒幾粒米的白粥,咬了咬牙,閉眼扒起了飯。

沒一會兒,飯就吃完了。

一個成年人隻有一勺飯,小孩半勺,吃完就沒了。秦守吃完倒是不餓,但是感覺自己肚子裏全是水。

“媽,我沒吃飽……”秦守抬起頭,委委屈屈道。

一個正常小孩吃這些都不夠,何況他早習慣嘴裏停不下來的生活了,胃被撐的比同齡人更大。

“我的給你吃吧,”林白白見狀,把自己才吃了兩口的米湯都倒給了秦守,又把自己的菜推過去。

看著近在咫尺的米湯,秦守咽了口唾沫,又抬頭看向林白白:“姐,你把你的飯給了我,你吃什麽啊?”

林白白對著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姐姐吃飽了,姐姐是女孩子,胃口比較小。”

秦守點了點頭然後就低下頭專心幹飯:他信了。

林楓晚看見這邊的情況,把自己的飯分了一半給林白白。

“吃完。”她警告道。

林白白點了點頭,看了看遠處,又道:“媽我去方便一下。”

然後,她端著飯碗走了。

她一路朝著遠離人群的方向走,離人群越遠,秩序就越亂。明明現在還沒打完飯,她就見到好多瘦弱的老人和小孩的飯被搶走了。

他們大多是孤身一人,沒有親戚朋友幫襯,打了飯自己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飯菜都盡數落入了他人碗中。

林白白端著碗停在了一個孩子的身前,那孩子才五六歲大,渾身都是傷,眼眶被打的烏青,兩隻手上還帶著未幹涸的血跡。

在他的麵前,一隻瓷白的碗倒扣在地上,米湯撒了一地。白菜沒了,被搶走了,他也沒有哭喊,而是抱住自己倚在帳篷旁邊默默流淚。

看著這個孩子,林白白有那麽一瞬間想到了秦守。

“喂,這個我吃不完了,給你吃吧。”林白白心生憐憫,便俯下身子,把飯菜放到了男孩的麵前。

沈越抬頭,待他看清林白白的臉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呆住了。

他看見了一張非常漂亮,像是天使一般的臉。

她沒有化妝,那張臉卻已經美麗非常;她的衣裙並不破爛,反而十分美觀,一看就不是和他一個世界的人。當她低下頭望著他的那一刻,沈越清楚地在她眼底看見了慈悲和憐憫——再一低頭,他的視線落到了那份飯上,是基地給一個正常小孩的飯量,而那雙筷子還是幹的,滴水未沾——她根本沒有動過筷子。

沈越嘴唇動了動,因為自卑生出些許膽怯。他看著女孩,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拒絕,因為他知道女孩也沒有吃東西,但是他為了找藥已經餓了一天,現在是真的饑腸轆轆,沒有一點力氣。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年齡和武力並不占優勢,這一頓被搶了,下一頓下下頓還會被搶走。錯過這一次,再能吃到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於是他低聲說了句謝謝,接著抱起碗狼吞虎咽起來。

吃完這些東西,他把空碗還給林白白,感覺肚子還是很餓。

猶豫了一下,他低聲提醒:“不要再向前了,這一塊很亂,你快回去,現在估計已經有人盯上你了。”

啊,這個,

林白白眨了眨眼,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盯上就盯上唄!我學了三年散打,後來天災出現後一直在跟部隊的叔叔學軍體拳。而且我可是警察叔叔的重點關注對象,誰盯上我誰倒黴。誰要是惹了我,我媽就能把他撕了!”

說完,她摸了摸口袋,發現兜裏還有一塊不知哪個同學送的巧克力,於是把它拿了出來,四周看了看沒人,然後塞進了沈越手裏:“這個你拿著,不要讓別人看見。”

說完,她端起自己的碗筷就走了。

沈越怔怔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他好像看見了活的天使……

他把手按在心髒的位置,那裏,一顆心髒正噗通噗通跳著。

遠處,林白白端著空了的碗筷回去了。

“媽,我吃完啦!”林白白笑眯眯地說道。

接著,她看見了秦守,俯下身子問:“阿守是不是困了?”

秦守迷迷糊糊地點點頭。

吃飽了就犯困,這是幼崽本能。

“我抱阿守去睡覺吧!”林白白語氣輕柔地說著,扶著秦守進了帳篷。

帳篷外,林楓晚在等她。

她看著出來的林白白,無奈地歎了口氣。

林白白的眼睛亮晶晶的,拉著林楓晚到了沒人的地方,張嘴便道:“媽,我要吃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