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處在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對什麽事都好奇的年紀,遇到自己不懂的,就想著去試一試。

通常在這個階段的小孩子會迎來家長數不清的打擊,家長們會告訴他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但是林楓晚不太限製他,他目前為止還沒怎麽受過這種打擊,即使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奇做錯了什麽,等來的也不是責罵,而是記賬。

除了那些真正違法犯罪和違反道德的事林楓晚不會讓他去碰以外,其他的,隻要事先準備好“代價”,他還沒有做不成的。

第二天,他上學找了孟舒。

“你平時會撿垃圾嗎?”他開門見山地問。

孟舒聞言臉一白,抬起頭,有些驚慌地看向陸紹軒,確定他的眼裏沒有鄙夷隻有好奇,嘴唇動了動,小聲道:“有時候看見路邊的瓶子會撿起來。”

她現在已經不像是一個月前那麽天真了,經曆的這一個月,已經讓她意識到了,做著不同工作的人們之間不是那麽的平等。

所以,她對自己的家庭情況已經不太願意告訴別人了。

“那這個周末你有空嗎?”陸紹軒問。

孟舒點點頭,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能帶我一起去撿垃圾……哦不對,是撿瓶子嗎?”陸紹軒說,“我想知道哪些東西能賣,能賣多少錢。我還沒撿過廢品呢,不知道撿一天的話賣的錢能不能買一支雪糕……應該能吧?”

他不確定地說道。

孟舒懵了,她難以理解地望向陸紹軒:“你要去跟我撿廢品?”

不是,為什麽啊?一個住豪宅,開好車,媽媽隨手獎勵百萬豪車,一個星期的零花錢趕上她家一個月的收入的大少爺,為什麽想跟她去撿垃圾?

她不理解。

“你帶帶我嘛,”陸紹軒眨了眨眼,臉上露出笑意,“安樹跟我說了一些事,我想親自去看看。”

雖然陸紹軒的要求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孟舒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就是周六,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陸紹軒見到了孟舒。

孟舒今天的打扮非常保守。

她穿著厚厚的衣服把全身包了起來,頭上戴的帽子,不露出頭發,臉上也戴了口罩。

見到陸紹軒就這麽來了,孟舒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口罩遞給他。

“你不嫌熱啊?”陸紹軒問道。

孟舒低著頭,含糊道:“還好……你戴上口罩吧,畢竟廢品也是被人扔掉的垃圾,可能會有些味道。”

陸紹軒拒絕了:“不要!太熱了!”

他今天就穿了一件T恤,下身是黑色長褲,雪白的胳膊和臉都露在外頭,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孟舒卻是有些急:“戴上吧,你這樣林阿姨知道了也會不高興的!”

“我媽才不會不高興,我又不是沒和她說。”陸紹軒覺得她的擔心有些多餘,並從自己的書包裏拿出一個嶄新的麻袋,有些驕傲地把它展開,對著孟舒擺了擺,“看,她給我的!我昨天就跟她說我今天要撿廢品了,她特點去樓下小賣部問老板給我買了兩個裝廢品的麻袋!”

孟舒不解,她不知道這有什麽好驕傲的。

上次回去後,她也問了她的父母,收廢品很丟人嗎這個問題,雖然他們回答都說不丟人並及時安撫了她,但是卻依舊告訴她,說很多人對他們都有誤會,讓她下次盡量不要在外麵亂說話。

聽完這番話她就明白了,原來收廢品在很多人心裏真的是一件很丟人的事,要不然為什麽,她的父母甚至不能讓她在公開場合大聲宣告父母的工作?

她是孩子,但她不傻,大人什麽態度她一清二楚。

從此,她再也沒有在街上看見礦泉水瓶後彎腰撿回家,就連平時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別人誤會她撿了垃圾或者翻過垃圾桶。

陸紹軒還是沒有戴口罩,他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他的家庭就是他的底氣。而孟舒還是沒有摘口罩,她拖著一個大麻袋,大多數時候很沉默,隻是偶爾看見瓶子撿起來塞進麻袋裏,並且告訴陸紹軒哪個能賣哪個不能賣。

一轉眼,日上中天,兩人累的氣喘籲籲,廢品也裝滿了大半個麻袋。

“這些能賺到一塊錢了吧?”陸紹軒摸了摸麻袋,感到十分滿足。他猜測著這些,並決定待會兒去用這筆錢買兩支好一點的雪糕。

畢竟他可是和孟舒辛苦了一上午的!

孟舒坐在他身邊,汗流浹背,聽見他這話,目光向這邊瞥了一眼,沒有吱聲。

一塊錢?

看起來能賣個兩三毛就算不錯了。

但是她沒有打擊陸紹軒的積極性。

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陸紹軒肚子餓了。他揉了揉肚子,拉住孟舒,高興道:“走,我請你吃飯!”

他拉住孟舒就走。他平時也沒出太遠的門,今天卻因為找廢品走遠了。這會兒他看誰都不認識,目光一掃,便在一家餐廳定住目光。

自助冰淇淋機!

那種拿著脆筒,能打很大很大一坨的那種!

當即,他拉著孟舒,拖著廢品袋子推開了餐廳的大門。

孟舒一驚,下意識就要掙脫。這餐廳看起來好高檔,裏頭十分整潔,一看就很貴。他們卻渾身髒兮兮的,還拖著一麻袋廢瓶子,怎麽能進這種地方?

但是陸紹軒的力氣卻是很大,他一手拖著麻袋,一手扯著孟舒,不由分辨地把她拽了進來。

一進來,他們就吸引了全餐廳人的目光。

“請問兩位有什麽事嗎?”服務員走了過來,彎下腰,笑容和煦地問道。

孟舒總覺得那和煦的笑容下充滿了對她的鄙夷,不由地往陸紹軒身後縮了縮。

“我們吃飯!”陸紹軒大聲說,找準一張空桌子,拖著麻袋劈裏啪啦地走過,便坐了下來,拿起餐桌上的菜單就準備點菜。

“你們的大人呢?”看了眼陸紹軒衣服上的logo和鞋子,服務員臉上的笑容不變,聲音依舊溫和。

“沒有大人,就我們。”陸紹軒隨意地說著,然後戳了戳孟舒,“孟舒,你看看你要吃什麽?”

孟舒看了眼菜單,差點昏厥過去:一道簡簡單單的水煮魚就要八塊錢,一盤普通的排骨竟然要十二塊!這是什麽黑店!

她沒說話,因為哪個都很貴。陸紹軒見狀,試探地問道:“你不說我就按照我的口味隨便點了哈!”

然後他在菜單上刷刷勾了幾道,把菜單還給了服務員。

孟舒看見他點的了,三菜一湯,兩碗米飯。這一頓飯竟然要花三十塊錢!食客隻有他們兩個!

“是不是太貴了?我們走吧……”孟舒哀求道。

“沒事沒事,不貴的!”陸紹軒安慰道,“我跟我媽隨便吃頓飯花的都比這個多,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去接兩個冰淇淋來。”

說完,他跳下了椅子。

孟舒抓住了他的衣擺,眼裏全是惶恐不安。

陸紹軒猜孟舒是怕他跑了,於是從兜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心地把錢拍進了她的手裏:“我要是跑了,你就拿這些錢結賬,結賬剩下來的都歸你!”

陸紹軒說著,又把百元大鈔拿給了服務員:“看,是真錢!”

做完,他快快樂樂地去接冰淇淋了。

孟舒在焦灼不安地等待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好在,沒多久陸紹軒就回來了。他手裏舉著兩個甜筒,洋洋得意。而孟舒則是震驚地瞪大了眼——冰淇淋是怎麽摞這麽高的?!

“我去問了,他們說一人隻能免費打一份,我就知道到了該發揮我技術的時候了。”說著,他把一個甜筒往前一遞,“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我給你拿了香草巧克力的。”

孟舒小心翼翼地接過,咽了一口唾沫。

她還沒吃過這樣的冰淇淋。

不過她並不拘謹,拿過後就進了嘴裏,畢竟是免費的,她沒什麽心理負擔。

很快,菜上來了。

濃烈的香氣填滿了鼻腔,孟舒先是喝了口湯,和家裏完全不同的味道讓她驚奇:真奇怪,明明是同樣的材料,明明是同樣的做法,為什麽和家裏的味道相差這麽大?

但是對比過她還是確認了,確實是這裏的味道更勝一籌。

吃完飯,孟舒覺得餐廳裏的目光已經沒有那麽刺眼了。

就在這時,她一偏頭,發現陸紹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座位!

孟舒眼皮一跳,四處找著陸紹軒的身影,終於,她看見了!

有一桌人喝了很多啤酒,陸紹軒就拖著麻袋站在他們桌子前。孟舒慌了,她趕緊離開座位去找陸紹軒,走近了,就聽陸紹軒大大方方地問:“能把你們桌子上不要的瓶子給我嗎?”

孟舒的腳步頓時停住了,和陸紹軒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那桌人笑起來了,聲音裏帶著些許調笑:“小朋友,你拿的動啊?”

“拿得動!”陸紹軒大聲說。

於是他們招招手,把陸紹軒招呼過去,接過麻袋,一瓶一瓶地往麻袋裏裝廢品瓶子。裝完,麻袋沉了不少,他又去別的桌問人家要。

麻袋裝滿了,陸紹軒拖的氣喘籲籲,這是真的拖不動了,他又去找另一個麻袋。

後廚有人見狀對他招了招手,招呼他過去。這裏有更多的瓶子還有紙箱,一般餐廳這些東西會有人定時來收,但是他們倒是用不著賺這個錢,這些東西放著還占地方。

陸紹軒過去了,那裏的工作人員就幫他裝,一邊幫一邊和他說笑:“你們這是老師的課外實踐作業嗎?”

孟舒想回答是,但是陸紹軒直接搖了搖頭:“不是,我就是想撿廢品賣!”

服務生們又拿著一個袋子過來了,兩個袋子有些不夠,不過見兩個袋子已經被裝的滿滿當當了,還是忍不住打趣:“這下你們可怎麽拿啊,好重的?”

陸紹軒想了想,決定召喚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