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宅子,剛剛還淚失禁的俞承,立馬就怒容滿麵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氣得他都發抖了,不住強調著“豈有此理”後,便是憤怒道,“大房怎可如此仗勢欺我女!這宅子原本便是我置辦的,不問我便草草分了家,搶了老宅子不說,還將你趕出來……我,我要找他們理論去!”

說著甩袖就要去俞家老宅找大房算賬,卻被俞純一把拽住袖子攔下了。

“爹,不可。”俞純一雙眼清澈見底,寫滿了運籌帷幄之色,溫聲勸道,“您這次雖說是借述職之由回的京,但皇上貶您去敘州並未說明歸期何時,您若此時不先進宮麵聖,而先去老宅分說,大伯父屆時再借機彈劾一本,那你我父女還能在京城團圓嗎?”

不得不說打蛇打七寸,這波俞純拿捏死了俞承。

這會正是俞承對女兒愧疚心最強烈的時候,她這麽可憐巴巴地央求著“團圓”,無疑是讓俞承心裏更疼。

再看女兒這清澈又帶了坦然算計的眼眸,他就更痛心了,沒有靠山和倚仗的孩子,才會步步為營,小心翼翼。

她本該是被捧在手心嗬護的貴女,小小年紀卻遭受如此多的挫折,這一切,都怪他識人不清,盲目相信手足,以及一心顧他的公務,卻到頭來唯一的女兒都沒保護

好,又有何麵目說自己是父母官?

“好,爹聽你的,爹這就去麵聖……”俞承連連點頭,對著女兒說話,聲音都不覺溫柔了起來。

俞純又娓娓道來似的叮囑他,“您記著,保持剛剛車上,咳,痛哭流涕的架勢,表明悔意以及想回京為君分憂的誠意,如此,皇上定會念及君臣之情,恩準您回京任職。”

她知道這對俞承而言,很難,畢竟這爹要是能嘴甜會賣慘,也不至於被貶去鳥不拉屎的地三年都沒放回來了……好歹曾是狀元,狀元啊,皇帝怎麽會不重用這樣的人才呢!

屬於是考了個全國第一,結果自己一路懟上司,被趕回去放牛的命運了。

【有昵稱的C:《魚崽和她兩個有用但被嘴耽誤的男人》。】

【呼嘯而過的X:劃重點,一個文狀元,一個武狀元。文武雙全她都擁有了,就是可惜,都長了張嘴。】

【導演M:要是中和下就好了。】

俞純:人不能太貪心,你看,我有武力值的時候就不動腦子,動腦子的時候就走幾步都喘了。

都是命。

“這……”俞承心想,剛那是發自肺腑情難自已,但麵聖的時候怎可還哭兮兮的?他不僅是大臣,還是男子漢……

“好吧,聽你的。”但還是屈服於女兒滿是期待和請求的眼神下。

哎,

這都是他欠她的,該百倍千倍地補償才是。不過敘州三年的磨礪,他倒不是受不住那邊的苦寒,而是受不了思念女兒的苦,如今見著女兒了,看她這病弱的樣子,他起初對大哥一家還抱有那麽點希望的心也涼了。

得多苛待才能將他走時那麽靈動嬌憨的小姑娘,養成這般病懨懨的樣子啊!

想著,他便更加堅定要留在京城的念頭,隻有他這個親爹在,才能保障女兒不被欺負。

雖說在皇上麵前訴苦……多少有些不符合他性子,也有些丟臉,但為了女兒,臉麵又算得了什麽?

俞承稍微梳洗了下,換上朝服,然後就頂著一張洗幹淨了但是滿是憔悴的臉,進宮了。

俞純看著他這幹勁十足的背影,捏著帕子在後頭,咳了兩聲。

“爹爹莫要惹皇上生氣,女兒不打緊的。”

俞承:“!”對,就算皇上說了不對的,他也忍著,好歹等他留在京城了再說別的。

俞純眼底**漾著笑:拿捏。

【尊貴的A:看看這小狐狸樣,什麽小白花,狐狸精!】

俞純:你誇人聰明的時候,一定要用“狐狸精”這麽刁鑽的詞嗎?

【有昵稱的C:希望直播間的各位,不要暴露沒文化的短板。】

【搬磚B哥:沒事,老板不在群裏。】

【呼嘯而過的X:嘖。】

承進宮時,接他的太監還愣了一下,眼睛都瞪得老大了。

這位……怎麽回來了?

“俞大人稍安勿躁,奴才這就進去通傳一聲。”

“嗯……有勞公公了。”俞承有些不適應,三年在外習慣了和百姓們一道,都快忘了怎麽和宮裏人打交道了,哦,他原本也是個清高不願寒暄的性子,現在為了女兒……還是多點笑臉吧。

想著,他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嚇得公公腳下一滑,差點摔了。

——老天爺啊,這位前禦史大人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又要進去和皇上杠上?

帶著忐忑的心情,公公進去了,很快又出來了。

“皇上請您進去。”

大概是三年不見,這人忽然自己跑回來,說是述職,皇帝就以為敘州是發生天塌地陷的大事件了,立即叫俞承進來回話。

結果,俞承直挺挺地就朝著皇上跪下,而後醞釀了下,想到出門時,女兒那聲隱忍的咳嗽,以及那聲囑托,他便立時心酸眼酸,刹那間開始了以袖拭淚。

直將年邁的皇帝給哭懵了。

“快,快講,是敘州發生災情還是暴動了?”

皇帝呼吸一促,忙起身,下了台階,來到俞承麵前,“愛卿先莫哭了,平身,平身。”

俞承哭得渾身抽搐,但還是努力找回了聲音,道,“皇上!臣知錯了啊…

…臣想念皇上與諸位同僚,更是思念京城故土……三年來數千個日日夜夜,臣未敢忘記皇上的教誨……臣知錯了,如今敘州在臣的打理下,百姓安居樂業,可臣的獨女卻病痛纏身,還……還被親大伯趕出府,臣想到這便心如刀絞……

求皇上讓臣回京,哪怕是做個執筆的師爺,臣也感激皇上龍恩浩**!”

說著,將這些年在敘州所做的功績以及敘州上繳的稅款單子,呈給了眼前被他這一通話弄得更加無措的皇帝。

皇上回味了下這番話,才算是琢磨了過來。

不知怎麽的,還鬆了口氣,安居樂業沒出大事,那就是好事。至於臣子為家務事這懇求,他也是為人父的,也能體諒。

隻是……怎麽都不敢將眼前這個痛哭流涕禦前失儀的男人,和那個敢在百官麵前彈劾九五之尊的禦史聯想到一塊。

這,三年任職,做出了一番功績,這是有功之臣,但他膝下就一女,妻子早亡,如今卻來他跟前哭訴,說是獨女被其大伯一家趕出來了……

這等在京城天子腳下駭人聽聞的事,著實是打皇帝的臉——

他將人貶出去,又不是將人流放了,搞得好像罪臣之女飽受欺淩,還是他這個皇帝小氣默許了似的!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愛卿,朕定明察,為你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