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純一頓飯吃得慢吞吞的,她用的公筷夾菜,沒吃完的還讓小二打包,這家酒樓的菜不錯,打包了帶回去給金花銀花吃。

於是,門口的護衛就覺得疑惑了:堂堂王後,竟如此節儉的嗎?

沒追查到刺客活口,命人將屍體帶走,折返回來的孟哲正巧看見俞純大.大方方地提著剩菜結賬準備出來。

五弟難道克扣她用度了?

再想到她手上的傷,孟哲冷峻的臉上沒有什麽波瀾,心間卻已經腦補出了,兩口子大打出手,孟闕將俞純打傷的場景了。

倒是不知,文文弱弱的五弟,還打女人。孟哲眉心一擰,便走進來了。

他看了眼俞純,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用長纓槍掛著的食盒。

“還不想回宮?”

雖是問句,表情卻寫著“看出來了,你是離宮出走不想回”。

俞純覺著這位三王爺也挺怪的,還以為是個高冷帥哥,結果他看著,更像是個——

熱心市民?

他能這麽快趕過來,看來門口那倆跟了一路的護衛,是他派的了。

“時日尚早,不急。”

她笑容清淡禮貌,但神色間帶著幾分不願被多問的疏離。

不過她目光往他身後那兩人隱匿行蹤的地方看去,“王爺的事辦完了?可有收獲?”

倒不是關心,而是作為王後,似不經意地問

上一問。

她也想知道,哪個老六在暗地裏做這些手腳,畢竟,今天當街行刺孟哲,沒準明天就是她了。

嘖,這麽一想,母皇派的人,她不見是不是就沒有護衛用了?

“抓到的幾個當場服毒自盡了。”孟哲眉眼黯了黯,薄唇緊抿,顯然是對這事感到氣悶,隨即又看著還敢在大街小巷中獨來獨往的俞純鄭重勸道,“不管你與陛下如何,這裏是孟國,你要是出了事,你母國那邊定會發難,所以還請王後為兩國安寧著想,警醒著自己的安危。”

“……”俞純噎了噎,這是對她之前大道理教育他的“回禮”嗎?她訕笑了聲,“還以為三王爺是個寡言之人。”

言下之意:你也是個多管閑事的家夥。

孟哲冷臉,“本王命人送娘娘回去。”

“不必了!”

“用不著。”

兩道聲音自孟哲身前身後同時響起。

後一句是俞純說的,她今晚都不忙活著回宮,所以婉拒了。前一句卻是帶著人從孟哲身後趕來的孟闕說的。

他語氣有些激動,不知道是走得喘氣所致,還是生氣所致。

一雙長眸帶著幾分火光地看向在酒樓大堂杵著聊上的孟哲和俞純。

這場景,要不是人多天還亮著,俞純都要覺著自己是被抓奸的那枝紅杏了。

她喉間咽了咽,卻沒有說

話,隻冷淡地看了眼帶著一隊人出來的孟闕,陰陽怪氣似的說了句,“陛下帶這麽多人,也是抓刺客的?”

諷刺他這陣仗像是將她當逃犯抓捕的。

孟哲覺著,自己有必要獨善其身,不蹚這渾水。便往一旁邁出一步,當個看客。

他絕對不是想看孟闕的笑話或是想湊帝後不和的熱鬧,隻是城中才亂過,如今他執掌兵權,職務所在,帝後身份尊貴,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刺客喪心病狂地去而複返來個魚死網破……那他就罪過大了。

隻是,他不喜歡摻和別人家的家務,可這兩人……也不避諱人,就這麽對峙著,半晌不言語。

孟闕出宮後,便聽聞醉香樓有一夥刺客行凶,然後聽人回稟,說是針對三王爺的動作,他一邊擔心獨自出宮沒帶護衛的俞純,一邊又恐孟哲被行刺動亂朝局,結果逮住孟哲屬下一問,便追來了這邊酒樓。

然後看著他擔心的兩人都在,一時心情複雜了。當然理智上是該慶幸的,二人都相安無事,可是情感上又有些不虞,這倆幾時這般熟稔?

孟哲眼高於頂,竟會耐心和女子說話?俞純這暴脾氣,也會和男子談笑風生?

倒顯得他這位丈夫(弟弟)多餘了。

“孤帶人來,還不是擔心王後安危?”

被諷刺了,孟闕唇抿了抿,語氣有些沉,耐著脾氣溫聲道,“聽聞醉香

樓出了刺客,全城搜捕中,正是不太平的時候,王後還是隨孤回宮吧。”

他目光在俞純纏著紗布的手上定了片刻,才能維持著心軟,放下驕傲,好言以對。

俞純卻雲淡風輕地搖了搖頭,“無妨,我又不需要保護,不巧,刺客還是我替三王爺試過的。”

聞言,局外人的孟哲眉頭一跳,表情略顯微妙,冷淡地“嗯”了聲,“王後誤在臣之前進了刺客埋伏的包廂,好在她身手敏捷。”

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要感謝俞純擋了一劫。當然,孟哲自視甚高,不覺著他進去就不能全身而退了。好歹他的身手,和俞純交手也是打平的。

什麽?孟闕聽得卻是內心翻騰各種滋味了。

她替孟哲以身涉險?

他眼神一沉,“可有受傷?”

俞純翻了個白眼,敷衍地原地轉了一圈,雙肩一聳,無聲表示:有沒有事,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孟闕覺著更憋屈了,他剛要說氣話,身後的苦瓜臉總管就像是卡了一口老痰不舒服似的猛咳。

“……”他滿腹經綸要是用來和女子理論,的確有失風度。

但就是,好氣。

他的假笑麵具又一次戴上,“沒受傷便好,孤接你回宮,待城中安穩了,你想出宮,你將你兩位武婢帶著,再帶點侍衛,孤又不是那等迂腐古板之人,豈會禁你出宮?”

手心卻掐了掐:不,明天起,加強宮門守衛,沒他的手諭不許她亂出宮了!

俞純覺著這人好像就隻有在她這,維持不好他的虛偽溫潤一麵。

看,她還沒說什麽呢,這就繃不住人設了?

她唇一動,還沒說什麽呢,孟闕就回頭,像是知道她要反骨,故意不和她對視不給她機會,對著身後的金銀花姐妹倆沉聲吩咐道,“你們還不快幫王後提東西?”

俞純:“……”有本事咱倆正麵剛。

金花和銀花便一臉菜色地上前,接過了俞純手中的槍和食盒,小聲勸著,“娘娘,的確是不太平,您還是先回宮吧……陛下都主動來接您了,您就下了這個台階吧!”

主子們置氣,仆從受罪啊,陛下倒是沒懲罰她們,可要是娘娘執意對著幹,那就不好說了。

俞純咬了咬唇,對著孟哲一抱拳,“今日多謝三王爺派人護衛,本宮就先回宮了,改日有機會——”

“改日得空,孤帶著王後親自登門去三哥府上做客。”

孟闕笑眯眯地接過了話茬,伸手虛虛攬過俞純的肩,將她往身側一帶,看向孟哲。

孟哲下巴微揚,“府上沒什麽好招待的。”

“……”

看,孟家的兄弟都一個德行。

俞純笑了,活該孟闕碰壁。

她彈開孟闕的手,轉身便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