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迷係統這時候才警覺起來,警笛大作:“宿主!你在做什麽?!你在吸收徐炎的神魂?!”
“是的。”郡柔大聲地說,“你說過,隻要我成為女主角,就可以擁有她所有的運勢和機緣。”
“可是你忽略了一點,對於南音來說,在南山禁地被徐炎附身也是她的機緣!”
“原文裏,她就是因此成為了新一代魔尊,改天換日。”
郡柔笑著說:“所以我可以吸收她的修為,她的靈力,自然也能吸收徐炎的神魂!”
南音的腦子快要炸裂了,係統焦灼地哀嚎:“這姑娘是真傻了!她看的小說隻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個設定罷了!”
“這個世界是以她為基準的!南音的命運是被徐炎侵占身體後被殺死!”
“她這樣做,根本不需要陸浮雲他們動手,等徐炎的神魂附體後,她自己就會爆體而亡!”
楚有容冷著臉,看郡柔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嘴裏對係統說:
“可是如果剛才她不出現,音音的也會吸收徐炎的神魂,按照她口中的劇情,成為新一代的魔尊啊。”
“從這個角度來說,她根本沒說錯。”
楚有容的眸子攝出危險的光:“隻要她帶著徐炎神魂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郡柔悲愴地看著這些人,無視了萬人迷係統的叫囂,全身心地接受著徐炎的神魂。
她從穿越到這個書中開始,就一直將南音當作自己的假想敵。
她不斷討好師兄弟,靠近陸浮雲和楚有容,想要取代南音,成為這個世界的女主角。
哪怕她從始至終都清楚的知道,南音根本不屑於與她爭鋒,在南音眼裏,她根本算不上什麽對手。
她仍固執而病態地堅持著,妄想自己奪取了南音所有的運勢和機緣之後,走上不一樣的道路,過上比她還要令人羨慕的生活。
可是當他人將她視若棋子,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花瓶,甚至是供人狎玩的玩物時,隻有南音還給她**的身體蓋了一床被子。
維護了她可憐的尊嚴。
她是現代人,卻也是普通人,她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學生,還遠不能理解這個世界的法則。
她隻是想像書中的南音一樣活得瀟灑,卻在不斷侵占他人劇情的路上越走越遠,迷失了自己。
當她被掌門當作籌碼送給楚有容時,當她看著陸浮雲見異思遷時,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並非舉足輕重,而是可有可無。
既然如此,她就要做一件大事,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郡柔不是一個菟絲花,不是隻能依附男人。
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告訴這群人……
狗雜種,你們瞧錯人了!
有了萬人迷係統的加持,郡柔剛才吸收的靈力是一般人的千倍萬倍,就在一瞬之間,她的境界不斷上漲,甚至突破了化神期大圓滿。
再加上之前楚有容持續給她鍛體,如今的她已經不是之前弱小無依的郡柔,而是一個大殺器。
大風呼嘯,天邊的烏雲被吹散又聚集,一道又一道的雷電劈下,讓陸浮雲等人毫無招架的餘力。
正是這時,隨著最後一絲黑霧進入郡柔體內,徐炎的神魂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如鬼魅一般迅速膨脹,將天地遮住。
“哈哈哈哈哈!”徐炎狂笑著,“想不到我徐炎有朝一日,還能重回人世!”
他隻不過是一個神魂,還沒徹底成型,臉和身形都看不大清,周圍縈繞著黑色的霧氣。
他一說話,郡柔的眸子瞬間暗淡了下來,嘴一開一合,說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話。
融合加速了!
預言的時間還有幾個月,可是因為南音對魔氣的吸收,以及郡柔強行占取靈力,導致徐炎的神魂在這一來一回之間,也吸收了大量的力量。
強盛的不光是郡柔,還有徐炎!
“魔尊徐炎!是魔尊徐炎!”
“魔尊徐炎出世了!快、快跑!”
“救命!救命啊!”
底下亂作一團,徐炎的神魂遮天蔽日,別說淩雲派,就是整個修真界恐怕都瞧見了。
一時間慌亂逃竄的,抱頭痛哭的,嚇得站不起來,癱坐在地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懼之中。
這個男人,是真正意義上的魔,他無視天地法規,自然萬物,他生啖了上一任魔尊,取而代之,血腥手段層出不窮。
他的名字被用來止小兒啼,他的傳說曆經百餘年仍在口口相傳。
男人狂妄地大笑著,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郡柔。此時的郡柔已經是一個傀儡殼子,被他操控著。
天邊的雲卷成了怪異的形狀,整個世界都被陰暗的血色籠罩起來。
係統也震驚了,它知道小說設定可以影響一個世界,但是沒想到這個影響如此的巨大,以至於觸及到了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根本法則。
小說裏極盡筆墨描寫了徐炎的恐怖,而這種恐怖放到現實世界中,就是摧毀一切的存在。
徐炎並非是欲望的化身,相反,他是無欲的使徒。他從誕生之初就是惡之本源。
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尚有欲念,長生不老是欲望,修行術法是欲望,得道飛升也是欲望。
而完全無欲,就意味著摧毀萬物,讓世界重歸寂靜。
南音痛苦地擰著眉,一口鮮血咳出,耗費枯竭的精氣和靈力都讓她難以忍受現在的威壓。
如果不是楚有容咬著牙用身體護住她,恐怕她在徐炎問世的一瞬間,就會化作齏粉,隨風而逝。
郡柔的臉上遍布圖騰,那是徐炎特有的印記,她已經徹底不是她了,就好像上一世的南音一樣,身體正在被徐炎逐漸占據。
隻是現在的郡柔還不如上一世的南音,她根本支撐不住徐炎奪舍,在徐炎奪舍成功的那一瞬間,她也會爆體而亡。
南音知道她想回家,她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力量,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感謝南音隨手的一個舉動,想去彌補自己的過錯,去和萬人迷係統對抗。
可是這個傻姑娘……
她是身穿啊!
她是整個人穿越到了這個世界,若是神形俱滅,那談何回家?
“放開她……”南音艱難開口,雙腿盤坐,雙手掐訣放在心口,護住自己的心脈。
然而徐炎怎會去聽她的話?他隻知道郡柔的身體現在為他所用,隻知道束縛了他百餘年的禁錮再不能傷他分毫。
“徐炎!”陸浮雲怒目而視,嘶聲道,“郡柔的身體根本無法負荷你的神魂,你活不了多久!”
“在你完全融合之時,也就是她爆體而亡之時,到時候你們兩個一個都活不了!”
郡柔抬眼瞧他,伸出一隻手:“那又如何?”
她身後的巨大影子也桀桀笑起來,一人一魂同步說道:“若我渴望重生,那確實遺憾。”
“若我想要這天下,那也著實是個悲劇。”
“可我並不想要這些。”
“你們修道之人自詡清心寡欲,可仍然心有雜念。”
“你們妄圖在窺破天道之時,任用天道。你們既想逆天而行,奪得天機,長生不老,以肉體凡胎之軀登上仙梯。”
“又要在此之中品嚐人間百態,要愛,要恨,要索取,要給予。”
郡柔的雙眸無神,隻有猩紅的火焰在燒著,她指尖一點,指向了陸浮雲:
“可是我不同。我是真正的無欲無求。你們想要在天道手下窺得先機,竊取一些隱秘,可我自始至終順天道而為。”
“你說你是正道,可你的道是偷竊。”
“你說我是魔,可我才是真正的道之化身。”
“如今道讓你死,你怎能敵得過道?”
話音未落,陸浮雲的身體便消解開來,他驚愕地低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消散在空中。
陸浮雲死了。
小說裏不過五個字,可是眾人卻是親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徐炎動了動手指,便徹底消失,化作了一團灰燼。
“這!”係統傻眼了,“這是什麽!”
別說係統,就是在場眾人,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麽。
“這是天道。”楚有容咬著牙,死死護住南音。
能知曉天地萬物的生存法則,能夠將自然造物玩弄於股掌之間……
唯有天道。
“不錯,我遵循天道,我不是魔。”郡柔,或者說徐炎,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我是天道的使者。”
“天道讓你生,你才能生,天道讓你死,你就必須死。”
“天道給你的,你才能要,天道不給你的,你不能偷。”
她大手一揮,三位長老和掌門一起,隨風消散。
與之消散的,還有數百名往山門外奔湧的弟子們,他們或跑或走,或坐或臥,全都一一化作齏粉,風一吹便散了。
怒吼聲、哀求聲、嘶喊聲……萬籟俱寂。
整個淩雲派,隻剩下南音、楚有容,和被附身的郡柔了。
楚有容回頭看了一眼南音,她仍然緊闔著雙眸,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南音的靈力和修為已經全部被郡柔吞噬,現在的她比一個尋常人還不如。
可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徐炎掌控的力量太過強大,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螻蟻和巨人沒有什麽區別。
“我們四個,才是真正可以順應天道的人。”郡柔笑了,她的笑容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牽引著,刻意做出的表情,沒有絲毫生動,隻有詭異。
“楚有容兩世為人,郡柔橫跨邊界,南音觀測一切。”
“與我融為一體,我們一起效忠於天道,不好嗎?”
楚有容咬牙,他明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卻還是舉起了劍,踉蹌著站在了南音的身前。
陸浮雲和掌門已死,禁製自然解除,可是饒是如此,他也不過區區金丹。
“何為天道?”楚有容怒目質問,“生靈塗炭是天道?趕盡殺絕是天道?自詡高人一等,草菅人命,便是天道?”
郡柔歪了頭,好笑地看著他,仿佛他說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笑著,她指尖一動,楚有容持劍的胳膊瞬間消散,劍也掉落在地。
隨後,她的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楚有容消失的胳膊又長了出來。
她咯咯咯笑著,笑得前仰後合,小臉笑得通紅。
在楚有容驚懼的目光中,她伸出雙手,用力攥拳,剛剛消失的人又都回來了。
緊接著,她鬆開雙手,所有人又一次消失,連灰都不剩。
“當生命隻有一次的時候,固然可貴,可是若是參透生命的真諦,你就會發現,所謂的生命,也不過是一團血肉的組合。”
“既然存在和消失都隻在彈指一揮間,那麽你又如何判斷什麽算草菅人命,什麽算生靈塗炭呢?”
“楚有容,你兩世為人,修道百餘年,勤勤懇懇,虔誠修行,可是你的道是什麽呢?”
“你的道給你帶來了什麽呢?”
“你的道要你謀殺你愛的人,你的道讓你獻祭無辜的人,若你真的篤信你的道,這一世你又為什麽與陸浮雲他們勢不兩立?”
郡柔垂首看他:“你的道和我的道,真的不一樣嗎?”
楚有容心口鈍痛,好像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卻卡在其中,上不來也下不去。
他艱難地彎下腰,用自己消散後又重組的手撿起了地上的寶劍。
“我不知道。”他蹙著眉。
“我不知道我的道是什麽。”
“我不知道你讓我重新長出的手,和我原本的手有什麽區別。”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你所說,遵循天道才有生路,逆天而行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你今日站在了我和音音的對立麵,因此哪怕是死,我也會與你對抗到底。”
郡柔搖了搖頭:“我們怎麽會在對立麵呢?你兩世為人,比他們更能領悟天道。”
“南音擁有超脫世間的變數,她也能領悟天道。”
“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我們可以融合,你和你的南音也會一直在一起。”
楚有容咧嘴,勾了一抹陰鬱的笑:
“不好意思。”
“我的音音,從來不和別人分享。”
“你找錯人了!”
說話間,他足尖點地,一抹金光在他身上迸濺開來,好似煙火一般炸裂,如陽光一般耀眼。
他遁光飛身,閃著寒光的劍刃直指郡柔,一瞬間,他竟是將自己所有的靈力悉數動用,靈力全開!
這是殊死一搏,是同歸於盡!
“為什麽?”郡柔歪著腦袋,眯了眼。
她不明白,明知道會死,明知道這一擊哪怕耗盡他所有精力,都不能傷到自己分毫,他為什麽還要去做?
楚有容無心回答她,他全神貫注,將整個精力都放在劍上,讓靈力充斥劍身。
然而,就在劍光挨上郡柔的一瞬間——
轟!
山崩地裂,淩雲派夷為平地。
不隻是淩雲派,整個修道界的山川湖泊,全部消失了。
隻剩下荒蕪。
所有高低起伏,所有生命,所有存在,都不再存在。
隻剩下盤腿打坐的南音,仍閉著眼睛,靜靜坐在世界的中央。
和站在她身前的郡柔。
心口一痛,南音從混沌中睜開雙眼。
她的身體太過虛弱,被係統強行拉入了保護程序之中,否則她死的會比任何人都早。
一切都是死寂的,這個世界沒有人,沒有生命,沒有萬物,所有一切有意義和無意義的存在,都被徐炎散去了。
包括楚有容。
“可是如果是這樣,我為什麽還存在?”南音問。
既是問係統,也是問徐炎,更是問她自己。
係統給不出答複,它的cpu快燒糊了,程序強製重啟。
徐炎和她對視著,現在的他隻有人的大致形態,整體仍是一團霧氣,卻在霧氣之中生出雙眸來。
他盯著南音,就好像南音盯著他一般,兩個人似乎要看穿對方的內心,看穿對方的一切。
“道……”
徐炎的聲音虛無縹緲,聽不真切。
“道……”
南音蹙眉,貫通五感,死死盯著徐炎的眼睛,去聆聽。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南音猛地一顫,她凝視著徐炎,一切疑問都得到了解答,一切懷疑都落在了現實。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南音聲音幹澀,她深吸一口氣,好似吐納萬物,合上了雙眸。
豁然,這個世界僅剩的荒蕪,也不見了。
四周都是混沌一片,南音坐在原地,郡柔和徐炎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