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野的別墅上有一個閣樓,從書房進入,入口被他用書櫃遮擋住,從未告訴過孟羲顏。

他和衣躺在閣樓裏,看著天窗露出的一方藍天,行屍走肉一樣渾身沉重,一動不動。

直到那天窗中的顏色慢慢變深,天上亮起繁星點點,他才意識到,又是一天過去了。

閣樓裏堆滿了紙箱子,裏麵都是他五年來一點點積攢的東西。

學校門口的飾品店出了一個發卡,班裏的女生們都買了,她那麽愛美,一定也想要一個。

網上刷到這個口紅,說是女人一生一定要有一支,哪怕知道這是最低劣的營銷話術,他也忍不住下單。

MY公司成立,他參與設計的第一款服裝,畫圖的時候腦子裏隻有她,所以那一期的衣服都是以小白兔為靈感設計,適合嬌小可愛的女生穿。

在國外談業務,偶遇了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孟舒瀾,卻一眼分辨出她倆的不同之處,匆忙地趕回國,可還是記下了孟舒瀾脖子上的項鏈。她戴著一定也很好看。

這些箱子裏的東西價格不等,零零碎碎,小到胸針,大到珠寶,都是他五年來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

最大的箱子裏,是他獨立設計的婚紗。他是學金融的,為了出人頭地沒有一刻空閑,卻唯獨報了服裝設計班。

因為孟羲顏特別注重外貌,他誇一句好看,她就能開心好久。

所以沈煜野想啊,他要設計很多好看的衣服,他要開一家時裝公司,這樣孟羲顏那個臭美的女人,一定能注意到的。

到時候,他就把所有的設計品都給她,堆滿她的衣櫃。

最後還要穿上他親手設計的婚紗,嫁給他。

沈煜野抬手,將手臂搭在眼睛上,遮住了那雙幹澀疼痛的眼睛。

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

“沈煜野是私生子,他的母親是被小三的,所以一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精神失常了。”

“喪失了勞動能力,一陣清醒一陣糊塗地將沈煜野帶大,其間沈國強隻是想起來了打筆錢,想不起來,就什麽也沒有。”

“他媽媽糊塗的時候會把沈煜野當成沈國強,恨不得殺了他,所以他十六歲之前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多次麵對死亡。”

“十七歲的時候,他媽媽精神問題加重,跑到馬路上,出了車禍。”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沈煜野和他媽媽就生活在S市,是你被拐賣的地方的省會。”

“那年他去那個懸崖,是聽說這裏是離他家最近的懸崖。他是去自殺的。”

孟羲顏想起那天,她在懸崖邊向沈煜野伸出手:“你來這兒幹什麽?我沒見過你。”

沈煜野轉過頭來,看著她,一言不發。

他們兩個對視了不知道多久,沈煜野轉了回去,一步一步往懸崖邊走去。

孟羲顏不想放過他,不想放過一個可以逃出生天的機會,她看到腳邊的石頭,於是抓起來衝過去……

砸暈了沈煜野。

孟羲顏心口一麻,她很自私,直到現在才意識到沈煜野當時是在做什麽。

可是人不就是應該自私嗎?

她為什麽會感覺到難受?

係統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宿主,沈煜野可能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

“有一個問題,我早就該問了,但我一直以為你會改變自的想法,沒想到拖到現在。”

“宿主,你的人生目標是報仇……”

“那現在大仇得報,你下一步打算是什麽?”

孟羲顏怔住,她知道係統不是真的在問她的打算,而是在通過這個問題告訴她……

沈煜野很了解她,係統都能看出來的東西,沈煜野也能看出來。

她的下一步打算……

她活著隻為了報仇,離開那個小村子後,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報仇的事情。

回歸孟家是報仇的一環,和桑嶼談戀愛是報仇的一環,和沈煜野結婚也是報仇的一環。

她沒有別的人生目標,她是為了報仇而活的。

所以大仇得報,她的命數也該盡了。

“沈煜野知道我……他知道我離婚之後會去自殺……”孟羲顏突然明白了過來,“這才是他關著我的原因?!”

原文裏那些被孟羲顏忽略的文字突然浮現在了腦海裏,作者寥寥幾筆提到過,大型拐賣團夥落網,帝都商界大鱷捐款救濟。

所以在原文裏,是沈煜野幫她報了仇,看穿了她失去生的希望,才把她關了起來。

她和廚子聊天的內容,是廚房的刀具擺放位置。

如果不是沈煜野及時趕回,她差點就偷到一把刀了。

智能控製的窗戶,和別墅格格不入的防盜窗,不是怕她逃走,是怕她一躍而下。

夢境裏,沈煜野說的那句“是不是死了才能解脫”,不是陰陽怪氣,而是真的在問她,是不是隻有死,才會讓她好受一點?

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沒什麽值得留戀?

是不是他做什麽都不能留住她,隻能靠鎖鏈?

夢裏沈煜野憔悴的臉在孟羲顏的腦海裏浮現,他不是瘋子,他不是占有欲過強。

他的沒有安全感不是怕孟羲顏離開,而是怕孟羲顏死。

“其實有一些細節,你沒有注意到。”係統忍不住調出之前的記錄,“你和桑嶼在一起的時候,沈煜野非常不喜歡他,對他的憎惡已經到達頂峰。”

“但是在你們在一起的期間,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桑嶼的事情,也沒有對你做過逾越的舉動。”

“因為他那時候以為你是真心打算和桑嶼好的,所以,為了你,他也不會傷害桑嶼。”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強迫她的事,更不可能因為占有欲而囚禁她。

因為比起得到她,沈煜野更希望她幸福。

孟羲顏呼吸困難,她睜開眼睛,臉上已經濕潤一片。

她張著嘴呼吸,卻還是難敵窒息的痛苦,嗓子裏發出喑啞的**,嘶嘶作響。

她捂著心口,不解地抬起頭,看著門口的孟舒瀾:

“姐姐……我是不是生病了?”

“為什麽……我的心髒這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