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錄像帶上標注著程漾的名字和詳細的拍攝日期,從1-10,有序地記錄了原主曾經在此處所有的經曆。

最早的錄像帶拍攝時間已經是兩年前,可表麵卻一絲灰塵都沒有,缺失的第九盤錄像帶甚至還放在投影儀中沒有拿出來。

程漾的胃又開始泛起了酸水,無法抑製地幹嘔了兩聲。

她將屬於原主的錄像帶抱在懷裏後,就像是完成了什麽任務似的,拖著沉重的四肢搖搖晃晃地走到出口,她的眼前便泛起眩目的黑色光點,瘦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巨大的精神損耗。

她的雙目一閉,徹底昏死過去。

耳邊像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後來又變成嗚嗚的哭聲,聲音像是隔了條棉被,悶悶地落在她的手邊,聽起來很蠢。

她想要讓那人別嚎了,她還沒到需要哭喪的程度。

她隻是太累了。

累得眼前都開始循環播放她自己的人生走馬燈,可那些記憶好像又不屬於她。

花裏胡哨的遊樂場裏,一個男人拉著她的手,坐上旋轉木馬,木馬很平穩,她卻暈得隻想吐。

男人坐在她的前麵,留給她一個背影,兩人十指相扣,她的心裏也湧上了一股難言的甜蜜和羞澀。

很顯然,她正陷在一場柔情蜜意的戀愛中。

她和男人坐了旋轉木馬,又去坐海盜船,男人的臉卻一直被模糊的馬賽克籠罩著,她每次側頭都隻能看到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直到那個男人拿著一個草莓味的小蛋糕過來,拆掉勺子,將蛋糕直接喂到了她的嘴邊,她才如大夢初醒般向後躲了一下。

男人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馬賽克糊住的臉逐漸清晰,他的神情和他鼻梁上那塊薄薄的鏡片一樣冷。

“小漾,怎麽了?你不是最喜歡吃草莓蛋糕了嗎?”

程漾感覺到自己僵硬地點點頭,聲音有點悶地回答道:“是,我喜歡。”

傅青川的臉色瞬間緩和下來,把草莓蛋糕再次喂到她的嘴邊,機械地咀嚼過後,他還細致地為她擦了嘴。

“你要乖一點,我才會喜歡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

草莓蛋糕一口一口地逐漸消耗掉,傅青川即便在喂她的時候,眼裏也沒有絲毫愛意。

他在乎的好像是這件事有沒有被完成,而不是眼前人是否開心。

畫麵一轉,她到了一個燈光昏暗的地方,她坐在**,蜷縮成一團,同時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很涼,像是用水洗過。

好幾架高大的攝像機立在床邊,如同黑洞洞的眼睛,毫無感情地盯著她,死死地盯著。

程漾隻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了,隻能抱緊自己,不再抬頭看那些死物。

很快,傅青川推門進來了。

他拿來了今天的午餐——一整盤的草莓蛋糕,足足有七八個之多。

她看到那些草莓蛋糕,身體開始發起抖來。

傅青川的手落在她的長發上,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小漾,吃飯了,今天有你最愛吃的草莓蛋糕。”

她開始嗚咽起來,淚水流了滿臉。

“不要,我不要。”

連連後退的身體卻抵不住硬塞進嘴巴裏的草莓蛋糕,一口一口。

入口的明明是柔軟的蜜糖,此刻卻如同石頭般哽在她的喉間,奶油糊在嘴巴裏,散發出一種奇特的苦腥味兒,讓她忍不住趴在床邊嘔吐。

“小漾,你又不乖了。”

傅青川的麵色冷淡,絲毫不把她的痛苦放在眼裏,在她吐完之後,他仍然把勺子喂到了她的嘴邊。

“要吃完,不能浪費糧食,知道了嗎?”

“知…知道了…”

她聽到自己在哽咽,在吞咽,大腦在慢慢停轉陷入混沌,表情一天比一天更呆滯。

少女對著鏡頭表演傅青川準備的那些劇本,露出機械般的笑,就算她怕得發抖,也要繼續演下去。

因為隻有傅青川滿意了,她才可以吃別的東西。

她曾經最愛的草莓蛋糕和表演,都成為了傷她最深的噩夢。

直到有一天,別墅裏忽然停電了。

那天傅青川剛好沒有在家,她看到門外泄進來的陽光,突然像是被針刺了一般,大腦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

她拖著虛軟的身體,連滾帶爬地跑出那間囚室,捂著耳朵低著頭拚了命地往前跑,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再這樣下去,她會死。

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一個四周都是稀稀拉拉樹幹的地方,陽光籠罩在她的身上,暖洋洋地驅散了身上的汙穢。

她抬頭望著刺目的太陽不停地流淚,像是要把全身的水都流幹一般。

轉眼間,天旋地轉,眼前重歸一片黑暗。

程漾的手動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右手被人緊緊地抓在手心裏握著。

五感重回她的身體,身體痛得像是要散架似的,特別是頭,如同裝了鉛般抬不起來。

這是精神力透支的後果,但凡那些錄像帶再多一些,她的精神空間就要完全崩潰,人直接瘋在那棟別墅裏了。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勉強眨了兩下,才看清楚頭頂上掛著的鹽水瓶,以及彌漫在空氣中的刺鼻消毒水味兒。

江止觀頭發淩亂,眼下青黑,似是累極了,正趴在床邊,雙手緊握著她的右手,呼吸間發出小小的鼾聲。

從兩人相交的部位,傳來一股股暖意,安撫著她精神空間內無精打采的精神觸手,緩解了她的腦部疼痛。

程漾的嘴角勾了勾,聽著他的鼾聲,閉上了眼睛,開始回想她在原主記憶碎片中看到的一切。

記憶碎片記錄了傅青川哄騙原主的全過程,無數條斷線終於凝聚成了完整的記憶鏈,讓她徹底看清了傅青川的醜惡嘴角。

他就是這麽一個個哄騙涉世未深的女生,引得她們踏入陷阱,不得不拋棄掉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最後失去自由和自我,隻留下博得傅青川歡心這一件事,成為他的專屬玩偶。

毀了那麽多人的生活和未來,卻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變態欲望。

匯聚在他身體裏的那些負麵精神力,到底是導致這一切的源頭,還是他做過許多惡事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