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好難受……好痛……”

飛機撞擊到海麵四分五裂的瞬間,四周的空間都在被擠壓,人好像被包裹進一個靜謐的子宮裏,死亡後接踵而來的將會是新生。

該死的失重感……

“快!敵人來了!你為什麽還不動?快躲開!程?程!”

程漾是被耳邊的轟鳴吵醒的,失重感仍未讓她清醒,胃裏像是有黏膩的怪物四處遊走,讓她的內髒都處於一種極度擠壓的狀態。

除了非常想吐之外,她還感覺自己喘不上氣,就像是一具漂浮在海裏的屍體,口鼻向下,能呼吸到的隻有冰冷的水。

圍繞在她耳邊的吵鬧聲和機器轟鳴聲愈發明顯,她仔細辨認後才發現這種聲音和她最為熟悉的宇宙戰鬥飛行器聲音極為相似。

戰士的本能讓她還未睜開眼時就已經開始用耳朵辨認敵人的方位,冥冥之中好像有個人在指引她摸到控製飛行器的按鈕,來了一次近乎完美的躲避。

“漂亮!”

似乎有人在為她的操作而歡呼,可很快那人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下一秒,程漾所操控的戰鬥飛行器就迎上了敵人的流彈,在宇宙星河中化為了一朵亮麗的煙花。

“草,你搞什麽?程?”

程漾緊盯著眼前的巨大屏幕,渾身裹滿了冷汗。

就在剛剛,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在飛行器炸開三秒之後,又有一艘一模一樣的飛行器回到了重生點,重新等待出發。

飛行器上方還標注著名字「程的宇宙小舟」

這是遊戲,不是真實的畫麵。

她的身體好像被限製在一個方方正正的長方形小盒子裏,她平躺在這個密閉狹小而又沒有光線的空間,耳朵上掛著和隊友們交流的耳機,除了眼前的屏幕,其他都與棺材極其相同。

如果不是耳邊仍有聲音,她還以為自己早已因為空難而深埋地底,與世長眠了。

“程,你在幹什麽?快過來右翼保護我!”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她耳邊製造噪音的男人操著一口口音奇怪的普通話,又在催促她加入戰場,急迫到幾乎破音,讓她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更加混沌。

就在這時,一道清潤的聲音插了進來,阻止了那個男人繼續叫嚷。

“ken,閉嘴。就算沒有程,你的手也不至於廢掉,看好你的戰機,少說廢話。”

ken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聲音通過耳機傳過來有些失真,卻讓程漾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心也不由得安定下來。

她嚐試著用之前的戰鬥本能加入戰局,可不知為何,她看著周身的黑暗,突然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不過短短幾分鍾事件,額上背部都布滿了冷汗,頭發一縷一縷地貼在她的額頭上,像是一條條冰冷的蛇。

她的雙手在身側摸索,本能地想要找到出去的機關。

「滴……」

不知道她碰到了什麽按鈕,在她麵前橫著的屏幕突然打開了。

刺目的光線通過縫隙照射進來,猶如地獄之人乍見天堂之光。

她捂著眼睛,把耳機和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奇怪東西全都一把扯了下來,用最快的速度從那個“棺材”似的小盒子裏爬了出來,像是溺水的人般,渾身濕透地跪趴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氣,耳中轟鳴,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直到緩過這陣五感失常的時間,她的耳朵才逐漸地接收到了周圍的聲音。

“……她是誰?是選手嗎?”

“嗬,我們的程大惡人又開演了。”

“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白瞎了一張門票。”

程漾用手臂遮住頭頂刺目的光,艱難地抬起頭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此時竟然在一個嘈雜的活動現場。

幾道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眼前是一排又一排的觀眾,遠遠地看不到邊際。

而她,正狼狽地跪坐在舞台中央,遠遠望去,所有觀眾看著她的眼神裏都帶著嫌惡。

程漾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心想她似乎每次轉到新的世界,都會遇到這樣的人身羞辱現場,也不知道精神之石到底是想要幫她還是整她。

“怎麽又是她,她到底能不能行?”

“一次兩次,打假賽也講究點基本法,想把river拉下神壇就找人來演戲是吧?”

“也不知道NCR戰隊為什麽非要她入隊,每次比賽幾乎都會中途從操作間內逃跑,她這個樣子像是會打比賽的人嗎?”

“你們看沒看論壇上的帖子啊,聽說她和戰隊裏麵的經理有一腿,是經理頂著壓力破格錄入的選手。”

“NCR的戰隊經理不是個肥豬嗎?她長得也不賴,為了進戰隊可真下血本。”

“嘻嘻,我有個表弟的同學的朋友就是NCR的後勤,說他們兩個的事是真的,他親眼看到過。”

觀眾席上的聲音越來越刺耳,內容也越來越偏向於隱秘而又曖昧的小道緋聞,帶著桃色色彩,將舞台上的程漾渲染成了披著五顏六色人皮的狐狸精。

程漾捂著耳朵,感覺那些話語像是刀刺入自己的大腦,將她的大腦攪成了一團漿糊,眼前又開始泛起了重影。

“退賽,退賽!”

場館內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大,連正在比賽的選手們也受到了影響,一局比賽草草結束。

因為程漾的提前退場,NCR不出意外地輸了。

比賽結果更是引起了場館內觀眾們激憤的情緒,情緒激動的觀眾把寫著NCR和river等字樣的應援牌扔到舞台上,有些落在了程漾的腳邊,有些甚至直接砸在了她的頭上,更是讓她頭暈眼花。

主持人拿著話筒盡力維持秩序,也阻止不了他們的過激行為。

趁觀眾不注意,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隊醫偷偷溜上舞台,嚐試著把她帶離舞台,可是卻失敗了。

她的手臂從隊醫的手中滑落,渾身無力的重新跌倒在地,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重量不輕的電子應援牌向她的頭上砸過來,而她能做的隻有抬起手臂,盡量擋住了自己的臉。

應援牌砸在人身上的悶聲作響,預想的疼痛卻沒有襲來,隨後她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中,來人清潤的嗓音不再是隔著耳機的失真聲,而是切實地響在了她的耳邊。

“笨蛋,你不會躲嗎?”

程漾抬起頭,呆愣地望著眼前人的下半張臉。

即便他的上半張臉戴著麵具,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是江止觀。

準確來說,他並不完全是江止觀的模樣。

因為他的一雙瞳孔,是鮮紅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