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攆搖搖晃晃地一直到了宮外,皇帝擺駕,浩浩****有不少護衛守護。

一行人就這樣大大咧咧進了刑部大牢。

兩刻鍾後,太後的探子匯報。

“陛下將皇後娘娘帶進了刑部大牢的行刑房,屏退了下人,雖未曾看清楚裏麵情形,但據我們人所說,聽到了皇後娘娘的慘叫。”

那太監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聽說啊,那慘叫,簡直慘絕人寰,皇後娘娘最後是被人抬著出來的……”

太後撚指一朵鬢花貼在鬢角。

“哦?現在他們回來了嗎?”

“回娘娘的話,陛下還說要去一趟裴家,因此,現在還在宮外。”

“去裴家做什麽?”

“好像是……陛下想要勾起皇後娘娘的傷心事……”

太後本麵無表情,可聽到這話,卻罕見展顏一笑,“真不愧是那個女人的種啊,夠毒辣,隻可惜了……”

她搖搖頭,麵上笑容雖然和善,可這笑意卻自始至終不達眼底,陰冷刺骨。

“安排一位太醫去瞧瞧。”

長安城。

楚國乃最強大國,先帝一路征戰北伐,拿到了不少疆土,且治國有方,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從經濟,軍事,幾個方麵,都遠遠強於其他國家。

長安城作為帝都,更是一片繁華昌盛。

丁清婉已經換了一身常服,儼然一副翩翩公子模樣,在她身側,是侍女打扮的樊儲。

她大搖大擺地進了長安城最華貴的酒樓,安華酒樓。

樊儲亦步亦趨低著頭跟在她身後。

酒樓夥計見到她,急忙恭恭敬敬上前迎駕,安排他們進了最華貴的包廂用餐。

厚厚的屏風將外界一切喧囂遮擋,這高層包廂,可以將整個長安城盡收眼底。

站在窗戶前,丁清婉負著雙手看向窗外,背對著樊儲。

“你說,先發現我們的,是太後的人,曹公公的人,還是攝政王的人?”

樊儲坐在桌前,身上層層疊疊的衣物令他十分燥熱,便拿起一旁的折扇,為自己扇風。

聽聞她這話,他動作一頓,眸光幽幽,“丁清婉,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才短短一日,丁清婉便將宮內勢力分布拿捏得一清二楚。

丁清婉笑著轉身,可一看到樊儲此時的姿態,笑容霎時間僵硬在臉上。

此時自己的身體穿著一身襦裙,樊儲將裙擺撩開,露出一截皙白小腿在外,大大咧咧跨著腿坐在凳子上。

為了涼快些,他還拉開了衣領,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頸在外。

這畫麵……簡直不堪入目。

太陽穴狠狠跳了跳,丁清婉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抓住他衣領攏好,咬牙切齒的。

“陛下,你要是再用我的身體做不雅舉動,信不信我一夜禦七女,把綠帽子黏在你頭上,摳也摳不掉。”

綠帽子……這麽現代的語言。

樊儲眸光閃爍,整理好衣服,聲音清泠泠的,“綠帽子是何意?”

他會不知道?

裝,你再裝。

丁清婉深深看他一眼,輕笑著擺擺手,“是從音音那裏聽來的,綠帽子,意為婚後一方與其他異性苟且,這便稱作給另一方戴綠帽。”

樊儲皺了皺眉。

原文女主裴音地卻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特種兵,會說這種話無可厚非。

方才有那麽一瞬,他甚至以為自家媳婦也是有記憶的。

“我的這具身子,不舉。”他想了想,又道。

丁清婉幫他整理衣服,蹙眉道:“我已經找到了治療你的方法,隻是尋找藥材是一件難事,你身邊根本沒有可靠的人手。”

說著,她拍拍他肩膀,“你有沒有什麽暗衛之類,可以信任的人?”

丁清婉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知道她是自家媳婦,他對她的防範幾乎為零。

“有。”

循著記憶,樊儲淡淡道:“書房有道暗門,在書架從左及右第三格,第五排,那裏有一個令牌,這些暗衛是父親交給我的,他們隻聽從我的命令。”

丁清婉眼睛一亮,“既然如此,那事情就簡單得多了,不過……”

她眸光一轉,手指輕抬起樊儲的下巴,嘴角含笑,“陛下對我這麽信任,就連最秘密的暗衛都交給我了?”

樊儲將她的手推開,“你占用我的身體,這些事,遲早會發現。”

之前他派遣出去調查攝政王的暗衛應該快回來了,丁清婉知道他身邊潛藏著的暗衛,是遲早的事,與其被動地被她察覺,不如直接告知。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

丁清婉與樊儲對視一眼,兩人默契落座。

是酒店的幾個小二,端了上好的佳肴送上桌。

等到幾人魚貫離去時,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大步流星走了進來,對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不知陛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男人氣質出塵,五官俊美,隻著素錦長袍,可這棱角分明的臉上卻透著些許冷寂孤傲。

他是……楚修明!

原文中與丁清婉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明明在一年前,她嫁入皇家之前,便已經前往邊關,沒想到近幾日回來了?

“楚少將?”

她收斂眸中情緒,麵上笑容未變,隻是微微一笑,學著樊儲的姿態與他打招呼。

“你何時回京的?我竟不知道。”

楚修明道:“陛下,臣早在三天前已經呈上折子,大概是您沒看到吧。”

丁清婉深深看著他,心下感慨,原文中的楚修明追隨了攝政王,娶了不愛的女人,也算是有個好結局。

“我這才剛剛離開刑部大牢沒多久,你就找上門來了,看來,楚少將的耳目不少,怎的,找朕有何事?”

自始至終,樊儲默默坐在一旁,低垂眼簾,他不動聲色微微側身,令楚修明無法看清容貌。

楚修明道:“陛下此行行蹤並未遮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您在此處,那也隻是因為這樓幕後之主是我。”

一旁背對著他們二人的樊儲眸光一閃。

這棟樓已經在京城開了五年,以花樣繁多的菜品,以及別具一格的裝修風格著名,頗得城內的達官貴族們喜愛,一擲千金也情願。

原文中的皇帝也有對這酒樓開刀的想法,奈何一直沒能找到幕後主人。

可現在……

楚修明竟然親口承認?

為什麽?

卻聽楚修明又道:“陛下,目前酒樓越做越大,臣有擴展業務之意,便想著有陛下做靠山,生意推展進度會更快一些。”

“我這偌大的酒樓,不僅有經濟來源,這來來往往的客人們,可帶來了不少消息,我願與陛下共享這其中利潤。”

這是親自將錢和消息往她手裏塞啊。

丁清婉並未被這忽如其來的利潤衝昏頭腦,微垂眼簾,淡定自若抿了一口清茶。

“若是你不開口,我想要調查這酒樓幕後之人還得費些力氣。”她淡淡道,“所以,楚少將想要什麽?”

楚修明聲音低悶幾分,沉吟道:“臣的姑母前些日子寫信告訴臣,她在宮中有些煩悶,臣想今日去宮內探望她老人家,屆時,再與陛下詳談如何?”

丁清婉身子微微後傾,貼在椅背上。

腦海中反複浮現原主與楚修明之間種種。

姑母?

外人不知,她卻是清楚的,宮內的楚太妃早年做了些醃臢事,早就與楚家斷絕了來往。

楚修明忽然提出要入宮,怕不是為了楚太妃,而是……

為了丁清婉,他將自己這麽多年經營的酒樓拱手送人,真的值得嗎?

胸口悶悶地,丁清婉艱難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楚修明,朕知道你在帶軍打仗上有些能耐,竟沒想到你還是個經商奇才,不必去宮內商議,直接在此談妥即可。”

說著,她側頭對樊儲吩咐,“去,給楚少將倒杯茶。”

樊儲感受到丁清婉扯了扯他的衣角,立時了然,恭恭敬敬上前為楚修明添了一杯茶。

似是不經意間,他露出半邊臉。

見狀,那原本滿麵愁容的楚修明如遭重擊一般,頓時愕然立在原地。

清婉……她怎麽在?

她不是被皇帝送入刑房,現在已經丟了半條命了嗎?

怎麽會……

樊儲此時也不遮掩,抬頭看了一眼楚修明,再次默默立在丁清婉身側。

“你,你……”

楚修明再難保持鎮定,倏而起身顫抖著手指著樊儲。

丁清婉挑眉,“此事……楚少將還是先回去擬文書吧,這酒樓利潤朕隻要兩成,日後同行文書,朕都可保你暢通無阻,若是能將酒樓也建在南蠻……”

楚修明忙收回神誌,可目光還是忍不住往樊儲身上瞥去。

“陛下建議,臣會安排,隻是……”

他站起身來,再次行了一禮,穩住心神,“沒想到皇後娘娘也在此,可外傳……”

丁清婉微微一笑,“朕知道,皇後與將軍感情甚篤,皇後之前與朕提起過,你們是從小一起習過武的,對吧。”

楚修明心下大駭。

丁清婉習武之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在入宮之前,丁清婉還是眾人眼中乖巧溫順的大家千金。

可……

丁清婉見他臉色變了又變,幹脆一咬牙,撚起一塊蜜餞送入樊儲口邊。

“婉婉,蜜餞可是你最愛吃的,朕特意讓人多上了一盤。”

樊儲將蜜餞咬入口中,感受著那甜膩滋味在口腔蔓延,強忍著粗眉的衝動,勉強擠出一抹笑。

“楚大哥,好久不見。”

好哇,皇後,你習過武,還是與楚修明一同習武的。

你身上究竟藏著多少朕不知道的秘密。

“清婉……可,可為什麽……”

眼看著麵前二人親昵,楚修明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陛下,可外傳您與婉……皇後娘娘關係惡劣,甚至,您將皇後娘娘打入冷宮,可現在……”

丁清婉將撚過蜜餞的那隻手含在口中,將蜜漿舔幹淨,這才用紙巾擦拭。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楚少將,外麵盯著朕的人有不少,朕就不留你們敘舊了。”

樊儲也在一旁配合的笑了笑。

“楚大哥,陛下待我極好,你就放心吧,裴家那事……另有隱情,我勸陛下出宮,正是為了調查此事。”

丁清婉滿意的點點頭,“楚少將,你在這裏待了有一盞茶的功夫,該走了。”

她眸光幽幽看向楚修明,楚修明垂眸沉吟片刻,尤其見到丁清婉也在此,聲音沉沉的。

“陛下,裴家謀逆叛亂之罪的確有蹊蹺,我也在調查,您……在宮中小心,明日我便去宮中……”

“你不必入宮,今晚我會派人來拿文書。”

離開了房間,楚修明許久才回過神來,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今日麵聖,給他的信息量實在太大。

當初,清婉嫁入皇家,這事來得突然,那時他還在邊境,戰事頻發,他想要阻止,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今總算有了機會,回京後,他得知清婉被貶入冷宮,還被皇帝送入刑部大牢打得半死。

他再也按捺不住,即使暴露自己的底牌也要拚命把清婉救回來。

可萬萬沒想到,外界傳聞都是假的。

陛下的確將清婉打入冷宮,卻帶著她出宮,調查裴家情況。

這……

難不成,外界那樣的傳聞,都是因為帝王在宮內受到牽製?

他是被攝政王親自送上王位的,攝政王自然不可能覬覦這個位置,那麽,究竟是誰呢?

此時,屋內的丁清婉長舒一口氣,連著喝了幾口水這才壓下心中煩躁。

在一旁看著她的樊儲幽幽然開口。

“你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丁清婉輕哼一聲,輕抬下巴,睨他一眼,“明明楚修明比你更優秀,我我當初為什麽眼下就看上你這個昏暈皇帝了呢。”

一口怒氣堵在胸口,樊儲沉聲道:“你最好祈禱我們的身體不要換回來,否則……你這大逆不道的話,誅九族!”

丁清婉揚眉一笑,“陛下,可別忘了,我們是夫妻,誅九族得連你一起誅了,自己殺自己可還好?”

“你!”

眼看著樊儲又要炸毛,丁清婉收斂了笑意。

“不過,與楚修明的生意,或許可以談談,這酒樓的利潤可不小,以後能進你這個皇帝的私人腰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隻是,切不能放楚修明入宮與樊儲獨處,一旦被太後和曹公公那些人盯上……

以他們的聰明,肯定會借機拉攏楚修明,以丁清婉為籌碼,連同楚修明一起對付皇帝。

方才,他們秀了一波恩愛,楚修明或許會因為痛失愛人而傷心,卻也不至於對皇帝恨之入骨。

她懂楚修明。

以楚修明的性格,見到她幸福,不僅不會暗生嫌隙,甚至會不計一切代價來幫她維持幸福。

多好的人啊……

“你做的不錯。”

兩人對視一眼,剛才一波配合所造成的後果,兩人皆心知肚明,盡在不言中。

皇後奄奄一息,被人抬進冷宮的消息很快傳入宮中。

太後派去的太醫去了冷宮,親眼見到渾身是傷的皇後,開了幾樣藥,這才回去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