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6章 團圓
“想不想見自己的爹娘?”淩夕伸手摩挲著小郡主的臉,忽然輕聲問道。
小郡主眨巴著眼抬頭看著她,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爹,娘……”她張著小嘴重複著這兩個單字,可眼裏卻是一片困惑,就連爹娘是什麽她都不懂。
淩夕有點無奈,自己對她的關心真的太少,可她才剛生完孩子,也分不出這麽多心思。
“睡吧。”見她依然睜著圓溜溜的大眼,她淺淺一笑,忽然道:“我來給你講故事,哄你入睡,可好?”
小郡主依然睜著大眼睛,還是聽不懂她的話。
講故事又是什麽?
淩夕執起她的手,把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另一隻手在她額角的劉海上輕輕拂過,她輕聲道:
“在遙遠的一個國度裏,住著一個國王和王後,他們渴望有一個孩子,於是很誠意的向上蒼祈禱。
不久以後,王後果然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公主,這個女孩的皮膚白得像雪一般,雙頰紅得有如蘋果,頭發烏黑柔順,因此,國王和王後就把她取名為‘白雪公主’……”
一個故事不算長,但故事尚未結束之時,小郡主便已經沉睡了過去。
看著她安詳而又滿足的睡容,淩夕心裏又酸楚了起來,這一酸,嗆得眼角一澀,眼淚差點無聲滴落。
這麽小的孩兒,若是身邊沒有親娘,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她想到自己的笑笑。
笑笑這麽小,雖然爹娘在身邊,可卻活不長久……為什麽天底下就不能多幾件完美的事?
給小郡主掖好被角,淩夕披上自己的裘衣,再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舉步離開。
大雪依然紛紛揚揚,雪花飄在每個角落裏,落下之後又堆積起,讓整個天地間堆出了一層厚厚的冰雪。
除夕來了,一年又將要過去,她的笑笑還能看多少個除夕?
本是好好的除夕,誰也沒想到入夜之時望月殿裏出了一場意外,不知道是誰一不小心把燭火弄倒在地上,大火就這樣燒了起來。
星星點點的火光越燒越大,過不了多久,整個望月殿便陷入了火海之中。
火勢蔓延地太快,大家還沒來得及營救,眼前便成了一片火海。
望月殿的宮女小太監們也都跑出來了,卻唯獨把小郡主留在了裏頭,這麽大的火,想要去救也是不可能。
當淩夕聽到消息趕來的時候,整個望月殿早已經是人間地獄,聽到他們說小郡主被留在火海裏,她也隻是沉著臉,默不作聲。
等到大火被撲滅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侍衛們在廢墟裏找到了一具屍體,燒成那般,完全變成焦炭,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人還是動物,隻是按體積來看像是個小孩。
淩夕也不願多看,讓人匆匆埋了,也命江山讓文監令回頭在史冊上留一記,就說小郡主在除夕夜病發,急病身亡,之後再不理會望月殿的事,在宮女們的擁簇下往夕殿返回。
除夕夜,大家還等著團圓呢。
……
團圓飯總是要吃的,不僅宮內如此,宮外也是一樣。
城南某個角落一所半舊庭院深處,房內,一家三口圍在桌旁,爹娘正在喂著孩子吃飯。
房間裏點著暖爐,裏頭暖暖的,雖然布置遠遠比不過宮裏的華麗,卻是簡單而溫馨。
“這是娘親做的果兒雞丁,玉兒,快嚐嚐。”為娘的夾起一塊雞丁湊到孩子唇邊,一臉慈愛的笑意:“快嚐嚐,嚐嚐娘的手藝如何。”
玉兒眨巴著眼看著她,眼底深處依然有著無法掩飾的陌生。
當爹的給她剝了一個蝦子,湊到她唇邊,笑道:“這蝦子好不容易才尋來的,大冬天的也不好找,玉兒嚐嚐味道怎麽樣,是爹親自打回來的。”
孩子不知道大冬天的和蝦子很難找有什麽必然的聯係,但這樣的蝦子她卻是很少能吃到,當下眉眼一歡,張嘴便咬了下去。
見自己的雞丁不受歡迎,當娘的也不介意,忙把雞丁放下,又換了一個新菜,把稍老的葉子全掰去,隻留下一個嫩嫩的菜心,湊到玉兒跟前:
“吃完爹爹的蝦子,也吃一口娘的小青菜,這菜兒可嫩了。”
吃過蝦子嚐到甜頭之後,玉兒的眉眼才總算添上了幾分愉悅的笑意,張嘴便把嫩嫩的心兒含了下去。
吃了兩口,她忽然點頭笑道:“好吃,好好吃哦!”
隻是簡單的兩句讚美,樂得當娘的眼角一酸,眼淚就這樣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
見她流淚,玉兒嚇了一跳,臉色一沉,眼裏也有幾分淚意:“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錯了。”
說完這兩句話之後,她又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那般,趕緊閉上嘴不再說話。
那些人不喜歡聽她說話,她要是說多了,他們會不高興的。
看到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東籬惜月和許世東河同時心頭一酸。
惜月把玉兒抱在自己的腿上,緊緊抱在懷中,啞聲道:“都是娘不好,娘不應該把你丟下,讓他們如此欺負你。”
比起一般同年的孩子,玉兒顯得更懂事更乖巧,可她很清楚,這樣的乖巧都是因為被壓迫而養成了習慣。
早就知道她一個人在宮裏的日子不會好過,但他們卻無能為力。
“你好好哄著她,讓她多吃點,我去看看蘭君離開了沒有。”
許世東河放下碗筷站了起來,揉了揉玉兒小小的頭顱,才舉步離開了房間。
出門之後,果然看到那抹素白的身影站在樹下,迎著風雪,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應該說,他把玉兒送來之後便一直在那裏站著。
見到許世東河出門,冷清眸光閃了閃,舉步向他走去:“和小郡主相處起來有困難嗎?”
許世東河搖了搖頭,走到他跟前,忽然雙膝一彎向他跪了下去。
見此,冷清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訝異,幫了他們這麽大的忙,不僅沒有處決他們,還把他們的女兒都帶回到他們的身邊。
做了那麽多,受他一拜也是應該的,不過,他要跪的該是璃兒而不是他。
“我不過是依照她的命令行事。”他淡言道。
“我知道。”許世東河向他叩了三個響頭才站起來,看著他,無聲歎息道:
“她還是那樣,還是那個心軟的七皇妹,但我很清楚,她並不是與我們一同長大的那個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