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雲墨歎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空:“太子妃,可曾後悔?”
“後悔?”綠婷眉頭一掀:“後悔什麽?”
“後悔自己對太子的一番情意?”
“奴婢不知。”綠婷搖頭:“綠婷明白的,隻有一件事,太子妃開心,綠婷才開心,綠婷的榮辱性命,與太子妃乃是一體。隻有太子妃安康,綠婷才能……”
“這倒難得。”戚雲墨微歎:“皇宮中人人自危,但凡有事,都隻會顧著自己,有那起賣主求榮的,倒也不少見,偏你護定了主子,如晨也算有福氣,有你在她身邊,本宮倒也可以安心。”
“四皇子……對太子妃的心,倒是真真地,隻是可惜,太子妃當年初見之人,是太子,而非四皇子。”
“這有什麽打緊?人生情緣,各有分定,原是強求不來。”戚雲墨言罷淡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遞給綠婷:“這個東西,你且好好收著,倘若日後有危難,可以拿著它,去求見點翠宮的董嬪娘娘。”
“皇子?”綠婷吃了一驚,她再不省事,也懂得後宮禮法森嚴,最忌皇子和諸宮妃往來,而戚雲墨竟將這樣性命攸關之物事交予她,顯得格外地信任。
“奴婢代太子妃,叩謝四皇子!”綠婷雙膝跪地,朝著戚雲墨重重叩頭。
“起來吧。”戚雲墨伸手將她扶起來:“其實我的心裏,更想一生一世護著她,讓她無憂無慮,隻是我縱有此心,她卻無此意,也罷,現下本宮要出京,至於她,便托你好好看顧。
他一字一句,無比深情,綠婷也自紅了眼眶:“倘若太子妃知道此情,心中必定感懷皇子。”
“罷了。”戚雲墨擺手:“這些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比較好。”
綠婷站在原處,目送他一步步走遠,隻感覺心頭酸脹難受,再看手裏的漆盒,心卻往下一沉。
“綠婷姐姐。”清脆的呼聲從後麵傳來,綠婷轉頭,卻見宮女翠兒正蹦蹦跳跳地走
來,趕緊重整麵容:“翠兒,你這卻是要往哪裏去?”
“太子妃想吃香梨酥,我特去禦廚房取。”
“是嗎?那你快些去吧。”
待翠兒走遠,綠婷方才將匣子收進袖中,慢步走回棲雲閣,轉過屏風,卻見秦如晨靜靜地躺在榻上,當下也不作聲,隻走到地爐前,用鉤子撥了撥裏麵的炭塊,使得屋裏的香氣更加濃鬱。
“你回來了。”
“是。”
“外麵……”秦如晨慢慢地坐起身來:“有什麽事?”
“倒也沒什麽大事。”綠婷仔細想了想:“太子妃不用憂心。”
“我這會兒有些渴,你且斟半杯新沏的茶來。”
綠婷應了聲,方走到梨花木圓桌邊,提起茶壺來,斟了半杯茶拿在手裏,端著回到秦如晨身邊。
待半盞茶下肚,秦如晨自覺舒適許多,便將茶盞遞回給綠婷:“太子,已有五六日,沒來棲雲閣了吧?”
“是。”
“可惜我為女兒之身,竟是半點幫不到他。”
“太子妃能為太子做的,已經太多了。”綠婷甜甜一笑:“是太子妃苛責自己太過。”
主仆倆正說著,忽聽外麵響起蔡永的聲音:“太子駕到!”
秦如晨先是吃了一驚,然後趕緊起身下地,立於床邊,俯首行禮:“拜見太子。”
“不必多禮。”戚庭華的聲音格外輕柔:“晨兒,你既身子不好,便上床躺著,不要下地走動。”
“謝太子掛懷。”秦如晨重新上了榻,方才定定地看著戚庭華,半晌才道:“太子這些日子,看著倒是消瘦了許多。”
“無礙。”戚庭華擺手:“最近這些小風波,再過些時日都會平息的,你絲毫不用掛記。”
“隻是,小小的風波嗎?”秦如晨本有心細問,可是看戚庭華的臉色,似乎不願細說,於是乖覺地閉嘴。
看著這個嬌弱的女子,戚庭華眼裏
也不禁浮起幾許憐惜——這宮中風波險惡,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難以應付,何況秦如晨一介嬌嬌弱女?
“晨兒。”他抬起手來,輕輕地撫摸著秦如晨的發髻:“從前都是本宮薄待離你——倘若來日,本宮可以得掌大權,定然封你為後!”
“如晨並不在乎名分,如晨隻想太子平安。”秦如晨深深地注視著眼前男子,字字深情地道。
“晨兒。”戚庭華不由緊緊一把將她摟進懷裏,親吻著她的嘴唇:“你待本宮的深情,本宮定然深深銘記,一世不忘。”
“但願。”
秦如晨張開雙臂,緊緊地將他抱住,其實打一開始,她就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和戚庭華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終究會被什麽打破,到底是什麽,她卻並不清楚,也不明白。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眷戀著此刻的溫暖,她隻想抱緊他。
“宮中巨變將生。”戚庭華眼裏浮起幾許憂色:“本宮實在不知道,有沒有可能保全自己,有沒有可能保全你。”
“……”
秦如晨沒有搭話,她雖出生相府,卻從來不曾單獨麵對和處理過如此棘手的問題。
抬起她的下頜,戚庭華幽幽一歎:“本宮隻是想,如何才能不讓你受到絲毫的傷害。”
“臣妾無能,讓太子妃有所顧慮。”秦如晨想了想,道:“倘若某日,真有不測發生,臣妾隻希望,太子可以舍臣妾而保自身。”
“你說什麽?”戚庭華微微地吃了一驚。
秦如晨用力咬咬唇瓣:“一個人遭際如何,半由人力,半由天命,倘若天意如此,如晨並不敢奢求。”
戚庭華一時愣住,完全想不到,秦如晨竟然有了這種將生死軒之度外的胸懷。
直到此時,他方才明白,這個嬌弱的女人,或許看起來完全跟她的外表不一樣,沉靜,冷然,執著。
“太子,夜已深沉,太子請先回宮歇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