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十三叔悠哉的掏出煙槍,塞上煙絲,又摸出個鎮子裏賣一塊錢三個的一次性打火機,把煙點燃了,長吸了口,吐出濃烈嗆人的煙圈,才緩緩說道:“你們沒聽過九曲十八彎的路名不稀奇,這條路在我小的時候叫盤山道。”

“就是村西頭樵子山的盤山道?”玄飛愕然問道。

“嗯,”十三叔吧嗒抽了口旱煙,才說,“走到樵子山裏的人,一般要被困上兩三天才走得出來,日子久了就被人叫成九曲十八彎了,除了何六,村裏的人一向是繞著樵子山走,寧願多走一天的路出山,都不願冒這個險。我那天跟在何六的身後,也是怕得很呐。”

十三叔追上何六的時候,何六正抓著那個羅盤,神色嚴肅的看著前方的樹林。

“何六,你不怕被困在這裏嗎?”

“你不是也跟上來了嗎?”

何六收起羅盤,注視著那排鬆子林,蹲下身畫了個十三叔瞧不明白的圖,用的是暗紅的朱砂,瞧著有那麽幾分玄妙。

十三叔這搬山將軍原本就是個半吊子,大墓不敢倒,小墓不屑倒,跟著父親倒的都是些無主的野墓,除了養就一個好身板和大膽子,玄妙的法門半點都不會。

前年十三叔的父親在倒個漢代的將軍墓時被毛屍掐死後,他就隻敢在附近開些小墓糊口。真的遇上像張寡婦這樣的事,他的膽子就算是白練的了。

一見何六這架式,十三叔就懂了,這何六肯定是高人,不是一般的風水先生。

“跟著我走,別走丟了。”

十三叔恭敬的點了點頭,跟在何六的後頭,踏著他走過的腳步,慢慢的往前走去。

何六凝神瞧著手中有些散亂的指針,這九曲十八彎的溢著濃烈的陰氣,打亂了的指針的指示方向,現在怕是張寡婦已經跑到山上去了。

這樵子山靠山村的村民不敢走,何六是來過好幾回了。

山上有座破了的關帝廟,雖是香火多年不續了,但關帝像上還是帶著極強的陽氣,要是再撞到張寡婦的身上,可就真有得瞧了。

“這九曲十八彎是怎麽回事?”十三叔忍不住問道。

“這裏鬼打牆。”

何六短短五個字,讓十三叔心頭一震,鬼打牆,倒墓搬山走穴之人最怕的就是鬼打牆。而一般的鬼打牆隻會拖延下時間而已,幾個小時後就能走出來,九曲十八彎的鬼打牆能耗上兩三天的時間,明顯不一般。

“鬼打牆與陰氣的厚度有關,越是陰氣重的地方,繞的時辰越久。”

何六幹脆和十三叔聊上了。

“那這裏的陰氣?”十三叔打了個寒戰。

何六突然想到張寡婦現在的狀況是極端受不得刺激,要是陰氣和她體內的天魂一作用,那不是會把她激得發飆嗎?

正想著,忽然聽到鬆子林遠處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讓何六和十三叔臉色都是一變。

“快,跟著我過去看看。”何六說著把羅盤塞回衣內,箭一般的奔了過去。

十三叔膽戰心驚的跟在後頭,他是怕,恨不得立時就打轉往村裏跑,可要沒了何六,在這九曲十八彎裏還得繞兩三天才能回村,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事。

跟著何六說不定還能化險為夷,兩個人相互間還能個照應。

阿灝聽著“嗤”地笑了聲:“老頭,你膽也不夠大啊。”

“兔崽子胡說,老子那叫謹慎。”十三叔老臉一紅,吐了口濃痰罵道。

阿灝不屑的發出重重的鼻音,見趙欺夏又瞧過來,才沒再奚落下去。

柱子朝他怒目而視,打定主意要是阿灝再胡說八道,他就代替十三叔懲罰他,至於打不打得過,他就沒想過。

何六帶著十三叔穿過大半個鬆子林,來到一處開闊的地方。

這會兒天幕降下來了,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目光不到三尺外,十三叔還是感到了七八米外有個東西在發出濃重的呼吸聲。

“嗞!”

何六在長袍裏扔出兩張道符,那道符異常奇妙,一扔在空中就燃了起來,變成兩隻鴿子狀的火焰物,扇動著翅膀往那東西那飛去。

“會不會是野豬?”

十三叔被呼吸聲攪得慌裏慌張的,就問何六。

靠山村附近的山林扯常有野豬出沒,但這完全不像野豬的呼吸聲,可十三叔也不敢往別的地方想,隻要不去想,他就不會怕。

“啊!”

火鴿子飛到那東西旁邊一照,立時就熄滅了。

這一眨眼的工夫已經足夠讓十三叔瞧清那呼吸聲是誰發出的,就見張寡婦腳下踩著一頭野豬,滿嘴都是血,表情猙獰的往這邊在瞧。

她一隻腳踏在那足有四五百斤的野豬身上,雙手抓著野豬的內髒,嘴角邊還掛著一截大腿,哈喇子混著野豬的血往下落。

還沒死透的野豬睜著眼在一抽一抽的打著抖,眼見是活不長了。

天曉得連兩斤苞穀都扛不動的張寡婦怎麽能把這野豬殺死,還在生死她的內髒,十三叔肚子裏一陣翻騰,弓著身子,像隻煮熟的蝦米一樣,不住的吐著酸水。

“哼!”

何六哼了聲,掏出定魂蠟插在腳下點燃了。

就看張寡婦身子突然一抖,衝著天上一通狂嚎,震得山林裏的野鳥被驚嚇得四散飛走。

何六瞧都不瞧她一眼,摸出一大遝的紙符,就往草蔞子上貼去。

沒想到張寡婦會被人提前驚起屍變,準備不夠充足,希望能對付著用。

何六拍了十三叔的後背一下,把他嚇得跳起來:“做什麽?”

“你撒泡尿淋在草蔞子上麵。”

“我撒尿?”十三叔不解的問道。

“廢話,去哪找三十歲的童子身,快,別磨蹭,定魂蠟撐不了多久。”

定魂蠟的名字是十三叔從這聽來的,說來,定魂蠟算是定魂香的升級版,比定魂香更能持久,但張寡婦身中的天魂驚變後可不是那些變異的小香蟲能相挺並論的。

要用定魂蠟來折騰香蟲,爬滿了整個靠山莊都不用小半截的。

十三叔別扭的走到旁邊的大樹下,吹著口哨,總算把草蔞子淋了個結實,遞還給何六。

“真夠/騷的。”

何六提著草蔞子還不忘調侃一句。

十三叔麵無表情不說話,心裏想著改日去找個窯姐把身給破了。

何六扔出一張道符,把整個草蔞子都點燃了,快步走向張寡婦。

十三叔在後頭瞧得心驚膽顫,看著何六舉起草蔞子像說書人說的西遊記裏被下了定身咒一樣的張寡婦頭上就罩去,禁不住“啊”了聲。

張寡婦被童子尿罩頭,巨大的陽氣衝體,整個人發了狂似的亂擺著,那草蔞子燒得劈啪亂響,張寡婦的頭發眉毛都被燒了起來。

張寡婦的狀況也屬於陽魂附身的一種,但正確的說應當是陽魂撞體,上回找到她的是無主陽魂,而她是自身的天魂無法離體引起的屍變。

情形比較特殊,何六遇上的也沒超過三例。

而張寡婦體內天魂受陽氣刺激是有限度的,像十三叔這樣的三十歲成年童子尿帶著的陽氣過於豐盛,張寡婦絕難消受得起。

眼瞅著張寡婦的抖動越來越厲害,何六回頭瞧了眼定魂蠟,看到原能燒兩個時辰的定魂蠟一下就燒掉了大半,再回過頭,張寡婦痛苦的呻吟著,雙手正在往身上不住的撕扯,那身破破爛爛的棉襖不一會兒就撕掉了大半。

十三叔愣愣的瞧著這一切,突然就聽見何六吼道:“十三,快過來,滴幾滴血在張寡婦的身上。”

十三叔愣了一下,何六就跑步過來拎起他就扔在張寡婦的跟前:“快,要不然就晚了。”

張寡婦的天魂強得有點離譜了,玄飛皺眉在想,就算是天魂屍變,依定魂蠟的功用,怎麽會片刻間就燒掉一大半?

阿灝聽見又提到童子血的環節,咳嗽一聲,把頭扭到另一邊,生怕有人提到他。

十三叔抬抬眼皮子去看玄飛,才繼續說下去。

十三叔被張寡婦的模樣嚇慘了,還算有幾分姿色的她,現在活脫脫就是個怪物,那張俏臉被燒成了糊糊,破棉襖下的身體東一塊西一塊的屍斑,像發了狂似的亂晃著身子,火星子險些砸到他身上。

何六見他沒動,抓起他的手腕,在袖子裏抓出把小刀,直接劃破了他的虎口。

十三叔手掌吃痛剛想罵娘,就見何六拿著自己的手掌去塗張寡婦的身子,立時心膽俱裂:“何六,六哥,六爺,啊~!”

張寡婦突然低頭一口咬住十三叔的手背,刺骨的疼痛,讓他險些昏過去。

何六大吃一驚,一掌拍落張寡婦的嘴,抓著十三叔的手湊到眼前,隻見傷口一晃眼的工夫就成了烏黑色,立時在袖子裏抓了把糯米抹在上麵。

這時,就聽張寡婦一聲慘叫,定魂蠟應聲熄滅,她整個人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後就再不動了。

而十三叔這時候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