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我沒事。”玄飛踉蹌著爬起來,剛才心思一亂,差點在最後的階段功虧一簣,讓他一下定住心,體力有些虛脫。

萬幸的是竹籃裏的臨兒沒事,竹籃整個被玄飛托在了懷裏,現在還在大聲的哭泣著。他低頭去看,才看到豬心不知何時已從臨兒的口中滑落,想來不該是李晉朗的記憶消除的時候,應該是將除未除的瞬間,要不然有定魂香和靜心咒在,他萬萬開不了口。

可惜的是,沒能從李晉朗裏打聽到何六更多的訊息。

早就該想到才是,玄飛有些懊悔,李晉朗比十三叔出生還早,如果他回了靠山村的話,自是識得何六的,關於何六的事,十三叔去世前說得不夠詳細,要能從李晉朗的口中再聽到一部分的話,倒是有希望湊出個大致的輪廓。

但現在再怎樣後悔都來不及了,李晉朗的記憶,已經從臨兒的魂魄裏消除了。

一經洗魂,再無退路可走,想要再讓臨兒回憶起前生來,那是萬不可能的了。

玄飛正想著,抬頭就瞧見翠花那關切的眼神,微怔了下,才想起手中還提著在縱聲大哭的臨兒,忙把竹籃提給了翠花:“沒事了,臨兒再不會犯病。”

翠花感激涕零的想要說些什麽,但懷裏抱著個竹籃,而又關心臨兒的狀況,嘴唇微翕了幾下,就胡亂的點著頭,抱著臨兒去了後院裏。

想是要去幫他換衣,洗去豬心上帶著的血跡,還要將牛眼和豬心都處理掉。

苦啼法師聽阿灝提過何六,又聽李晉朗提到何六,就訝異的問道:“這何六到底是什麽人?”

趙欺夏拉過苦啼法師,把何六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苦啼法師一臉的錯愕:“這靠山村的氣溫比外麵要高出十數度,是那何六墳穴的緣故?”

佛門中人不研究風水堪輿,金剛佛院更不是參悟風水的地方,苦啼法師雖稍有涉獵這方麵的事,但比一般江湖上的神棍強不了多少,和趙欺夏算是半斤八兩。

“你想要去毀了何六的墳?”玄飛平靜的問道。

苦啼法師搖搖頭,想到何六可能是玄飛的先人,就啞然失笑道:“我可不想吃你的板子,再說,就算我不精通風水,可都知道,真要毀火龍穴,可不是尋常修行人能做到的。”

這卻是實話,想要毀掉火龍穴,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毀掉何六的墳,但那樣的溫度,別說是修行人了,拉一車冰過來都不管用。

“玄飛,山外頭的人來了,是要調查小六的事,你是不是先避一避?”村長考慮了半天,才過來問道。

在山裏講些神佛玄奇的東西沒人管,但要讓山外頭的人知道了,那會把靠山村的人都當成瘋子去看。

“你們和我去苦鳴寺住兩天吧,從後山走。”苦啼法師提議道。

玄飛不著急走,定定的瞧著村長問道:“小六的事是誰報的案?”

“唉,沒人報案,是他自己去自首的。”村長一聲長歎,像是突然間老了好幾十歲一樣,摸出煙來給玄飛發了根,見苦啼法師伸手,他先是一愣,然後照樣給苦啼法師派了根。

“我這個娃,打小太嬌氣,他媽死得早,我又沒續弦,就當成個寶貝來養著,誰知他會做出這種事來,”村長說著瞧見從後院轉出來的翠花,滿臉慚愧的說,“我說要什麽都沒察覺,你們會說我這個做爹的糊塗,我是感覺到了些不對勁,可我總是不敢往那個地方想。唉,咱啊,就是個山裏人,會寫兩筆字,記個賬還行,這教孩子的事,還是要靠女人來做啊。”

村長看到淩一寧在翠花耳邊說了兩句,翠花身子微微一震,露出驚愕的神情,就走了過去:“小六殺小衛,也是因為你的關係,現在自首了,這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你是不是去鎮派出所看一看他?”

“我,我。”翠花心情複雜的望著村長。

“翠花,咱家對不起你,小六那娃也想見你一麵,還想見見臨兒,算是我這個做長輩的求你了,好不好?”村長說完,眼眶一紅,實在忍不住落下淚來。

柱子瞧不過去了,也說:“小六有萬般不是,現在都投案自首了,你就去看看吧。”

其它村民也都喊道:“翠花嫂子去看看吧。”

“翠花,去看看小六吧。”

玄飛見翠花臉上的神色就猜出她對小六並非一點感情都沒有,終究生活了兩三年的時間,小六就算怎樣待她,可還是枕邊人。

想了想,玄飛就說:“讓小夏陪你去,不會有事的。”

趙欺夏點頭說:“翠花姐,我陪你去。”

翠花這才艱難的點下了頭。

“既然這樣,翠花你馬上收拾一下,我們一同下山。”苦啼法師說道。

趕到苦鳴寺的時候天色微暗下來,寺裏不能住女人,現在趕去鎮裏也有些來不及了,淩一寧、趙欺夏和翠花就在香鋪擠一張床。

淩一寧就罷了,趕屍的路途中,早練就了她一身膽氣,但翠花就有點被趙欺夏的屍爐、骨爐給驚著了。雖趙欺夏沒提,可那屍爐、骨爐的外型一入眼,就能想到是什麽做成的。

好在翠花把趙欺夏當成恩人,更把她看成是江湖異人,就忍耐著沒說。

玄飛隨苦啼法師進了苦鳴寺,才發現這座寺廟內裏的設置極為講究,那日為了香蟲的事,隻是匆匆走了藥王殿,現在經主殿,副殿,一路走到後麵僧宿裏,才看出來這裏的格局氣魄並非想象中的普通。

整個苦鳴寺座落在九泉河畔,九泉山下的平地處,要說靠山臨水這風水學中的第一要旨,可是有些勉強,但寺內格局依足了風水學中的精髓,藏風納氣,四方靈氣近乎全匯於這苦鳴寺中,難怪趙欺夏會說九泉山靈氣不足了。

怕她都不想提都給這苦鳴寺給奪去了吧。

而事實上大型的佛寺在建造之初,皆由當時一流的風水師擇位,像白馬寺、法、輪寺、懸空寺那些更是占據了山川靈秀、天地之氣的佳地。

是以自古名山大刹多出妖孽,也是由此而生。

“看出門道了?”苦啼法師愕然的看著玄飛。

“有些門道,但不算完美。”玄飛笑道。

要由他來蓋這苦鳴寺的話,隻怕方圓千裏之內的靈氣都會被奪之一空。

負責堪輿苦鳴寺的風水師算是不錯,但也僅是不錯。

“在《寺誌》裏曾提過,在苦鳴寺建立的時候,邀請了當時京城最出名的風水師過來,在你眼中你是不值一提似的?”苦啼法師古怪的瞧著玄飛。

“最有名的不見得是最好的。”玄飛淡淡而又自負的說了句。

苦啼法師讚同的點下了頭,就看明通神色慌張的跑出來,一把抓住了他喝道:“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覺,在寺裏跑來跑去做什麽?”

明通喘了兩口氣才說:“藏經閣出事了,主持正在招集弟子們趕過去。”

每座佛寺都有藏經閣,隻是規模大小而已,苦鳴寺的藏經閣自是比不上金剛佛院的藏經閣,但裏頭還是有幾本珍藏。

“你告訴我,前代主持留下來的《訶摩錄》還在不在?”苦啼法師虎眼一瞪,提著明通的衣襟就問。

明通拍馬都及不上苦啼法師半成的功夫,何況苦啼法師還是他的師叔,隻是有玄飛這外人在,他有些不太想說。

苦啼法師瞧出他的擔憂,沉聲道:“玄飛小兄弟是信得過的人,你快說。”

“不單是《訶摩錄》,開山祖師手抄的《迦南經》,師叔你從金剛佛院下山時帶回來的《素女經》都不翼而飛了。”

明通說完後,玄飛差點笑了出來,《素女經》一聽便知是什麽,苦啼法師將它藏在藏經閣中,想必是怕被人發現吧,而偏偏又讓明通知道,可想而知,二人關係一直不錯。

“哇啊啊,”苦啼法師氣得吼道,“是誰偷了我的《素女經》。”

“不知道,負責職守藏經閣的弟子也被叫到羅漢堂去了,苦啼師叔,你要去就跟我去,你要不去,你就讓我去吧,你去晚了沒什麽,我去晚了是要挨板子的。”明通都快急哭了。

“走,他媽的,氣死我了。”苦啼法師怒道。

玄飛跟在後麵,明通瞧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天塌下來有個大的頂著,苦啼法師明顯比他個頭要大。

“這《訶摩錄》《迦南經》都是緊要的東西?”玄飛問道。

“對佛門弟子而言,極為緊要,但就算是對修行人而言,都一無用處,這都是佛門裏重要佛經。”苦啼法師還在生氣,明通就代為答道。

大概是些佛經中的珍本孤本吧,倒不是金剛佛院的修煉法門了,想來也是,金剛佛院怎會把修煉用的佛經放在苦鳴寺裏。

但這人有本事在苦鳴寺一眾高僧的眼皮子底下把經書偷去,能耐可不容小覷。

想著,玄飛微微一笑,他是想會一會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