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換命
山之頂，樹之巔，枝椏幽幽，冷寂無風。
狄成懷抱著葉婉彤，獨坐在枝杈深處，仰望著天際殘缺的彎月。癡癡的看著，任由思緒在記憶中無力的飄**，回想著往日過往。
從沒有今天這般絕望，從沒有今晚這樣孤獨寂寞，也從沒有今天這樣……失去靈魂般……失魂落魄……
恍惚間，所有的追求、執念、理想，都已模糊空洞，天地一切，回歸沉寂。
狄成已經無力去悔恨、無心去苦求，此時此刻，心神寧靜，死一般的沉靜。目光呆滯，仰望彎月，心若死，淚已幹，無力哀求。隻想抱著婉彤，就這麽永遠的……安靜的……相守相依、相偎相擁。
永永遠遠，時間靜止。
習羽皇他們擔心狄成的情況，卻又不忍打擾，所以誰也沒有跟過來，遠遠的留在了山穀深處，留給他一個獨立的空間。誰也沒有料到狄成的反應會如此強烈，誰也沒有見過傲戰天下的他竟也……失魂落魄……宛若心死……
夜更沉，山更靜；夜無風，山無痕。
仿佛天地之間，隻剩那彎明月，隻剩依偎的戀人，還有寂靜的山林與之作伴。
銀色的月光無聲灑下，營造了這幅唯美的畫麵。但唯美之中的淒婉、寧靜之中的寂寥、相擁之下的哀憐，又有誰能明白，又有誰體會的清楚。
曾經相依相如，片刻陰陽兩隔，這是怎樣的肝腸寸斷。
如果當初沒有接受老活佛的指示，如果當時能陪伴婉彤來藥王府，或許結局是一樣，至少自己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陪著她走過生命最後的曆程。
至少，不至於剛剛見麵，三言兩語……便隔了生死……
如果自己處事再多幾分決絕，如果攬將再多幾分廣泛，或許天門更為強大，或許已經遠戰苗疆，或許……婉彤不會慘死……
狄成，虧欠婉彤太多太多。
不知過了多久，一泓白影打破了唯美寧靜的畫麵，無聲無息的飄落在狄成身邊。
月光下，白衣飄渺，白發如雪，白色麵紗，如夢如幻。
狄成毫無所覺，癡癡地看著天際殘月，柔柔的抱著懷裏的愛人，無聲的講述著曾經的諾言，回憶著往日的過往。
白衣女子無聲無息的來，又無聲無息的‘陪伴’，良久，當彎月劃過天際，夜色陷入深沉，一陣清冷的寒風劃過山巔，寧靜的氣氛終於被打破、
“命運麵前，所有一切，都是脆弱。傾城容顏，終究難逃命運摧殘。”白衣女子終於開口，聲音飄渺，彌漫著幾分似雪的冰冷。
狄成癡癡的、呆呆的，依舊沉浸在自我的意識裏，或者是鎖閉在意識深處。
“體毒之女，無情無義，自古以來在掙紮中崛起，在悲情中隕落，從未有人體會到情愛，唯獨……她們姐妹。或許，這是命運給她們坎坷人生的一點補償。”
狄成的目光微微晃動，卻依舊沉淪記憶，沒有複蘇的跡象，懷抱婉彤的臂腕也在無聲無息間緊了緊，像是害怕失去，像是渴望相擁，潛意識裏，是濃濃的癡戀和癡纏。
久久的沉默，白衣女子仰望夜空，蒼茫無際的黑暗，點點的星光閃耀，是冰冷，是清零，還是無邊的深邃：“人世之間，誰人能解體毒之術？誰人能窺體毒之奧？誰人……能殺的了體毒之女……”
“可笑密宗三派，妄言施救毒女。”
“是救？是害？是淬煉？還是推向絕望？”
“苗疆煉毒之數，自古傳承，煉毒過程，千辛萬苦，豈能說破即破，說解即解？”
“可笑無力掙紮，最終加劇體毒爆發。”
白女衣子像是自語般輕聲訴說，幽幽的冷語如同魔音般在天地麵回**，在山巔林地間飄忽，一點一點的把狄成從意識深處拉扯回來。
當目光回歸焦距，當視線看清麵前，狄成恍惚的意識轉向冷漠：“是你？”
“我能救她，隻要，你出得起條件！”女子再次開口。
狄成沒有表態，反而道：“你明明已經中毒！”
女子也是沒有回答，繼續道：“葉婉彤沒有死，葉婉聹應該也有救。現在是處於假死狀態，還有非常微弱的氣息，但是……十小時之內不做施救，便是閻王也無法推她回到陽間。”
狄成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半晌之後，再次發問：“藥閣戒備森嚴，誰放你出來的？”
女子迎著狄成的目光：“你可願意賭一把？”
兩人一問一答，像是不著邊際，都在由著自己的意識，無形中卻又有著幾分聯係。
久久的凝視下，狄成的表情逐漸凝重：“你，到底是誰！！”
“暫時而言，能救她的人。”
“條件。”狄成故作冷靜，本已死寂的目光卻晃動出幾分炙熱。盡管滿心疑惑，盡管警惕詫異，盡管察覺到了幾分危險，但在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大不過葉婉彤！！
本已絕望，本已心死，沒想上天卻在此刻眷顧，讓黑暗的絕望中再現光明。即便是狄成今天的情緒起伏的太過劇烈，現在仍然忍不住那抹期待。
假死？救？
賭？？
賭！！婉彤已經死了，還能有什麽比這個更糟糕的。即便是耍心機，又能獲取些什麽，所以，狄成寧願賭上一把。隻要能救活婉彤，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我有三個要求，你務必答應。隻要你點頭，我就能讓她在半個小時之內複活，在十天之內，徹底化解體毒之憂。”
“說！！”看到對方語氣肯定，狄成心裏的希望越來越大，呼吸也不由的有些急促。就是因為剛才體會到了最深的絕望，此刻才會感受到希望的強烈。
“第一個要求，今晚你我的見麵，永遠從你腦海抹除。”
嗯？？狄成稍稍有些詫異。要求？這能算是要求？？“完全可以。第二個……”
“第二、第三，暫時先不告訴你。等到時機合適，我會再來見你，到時候……希望你還能記得今日的約定。”
狄成微微眯眼，凝神盯視著白衣女子。
“記住一句話，我能救她，也能廢她。”白衣女子取出兩個巧精致的玉瓶，隨手扔向了狄成：“兩種解藥，一個藥丸，一個藥水，混合服用。共有兩人劑量，一個給葉婉彤，一個給葉婉聹。吃下去之後，她們會重新獲得生還的機會。
但是……我可以明確告訴你，解藥裏麵有其他的成分，將來某一天，如果在我提出要求的時候，你選擇了拒絕，代價……由你自己來承擔。”
狄成接住玉瓶，定定的看著白衣女子片刻：“我以為你的第二個要求，會是……放了你。”
白衣女子沒有理會，看了眼狄成懷裏蒼老的不成樣子的葉婉彤：“十天之後，她會康複，但此生此世，隻能做個普通的人，永遠無法出現在你八部眾的隊伍裏，有個思想準備。”
隻要複活，一切都值；如果能變成普通人，更是狄成所想，他實在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再有特殊的‘際遇’。所以……沒有猶豫，狄成倒出個晶瑩剔透的紅色藥丸，小心翼翼的放到葉婉彤的嘴邊，再把另外玉瓶裏的乳白色藥水倒進去。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慢慢的把融化的藥水送入婉彤的喉嚨。
白衣女子不再停留，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原地，隻留下一聲冰冷如霜的細語：“能夠遇到你，或許是上天給她的一點補償，狄成，好好待她。”